《露从今夜白全集》第28/40页


他僵硬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花郎!”她绝望地看着他。

“欠你的银子我会努力还给你。”他淡淡地一笑,“一千七百五十四两,我不会忘记的。”

她倒抽一口冷气,“为……为什么要还?”

“我只想欠她一个人。”他轻轻地说,“其他的银子我也会努力还掉,你不必担心,慕翠楼的老板娘和曲班的老板都对我很好。只是欠你的情……”他轻轻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

“你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她尖叫了一声退了两步,“你不可能还完的!”

他用平淡的目光看着她,“我会努力。”

“不可能的!你已经不可能重新做人了!”她依然尖叫。

“我会努力,”他依然那样平静地说,“我想要做一个不靠女人好好活着的男人。”

“你没有我就不能活!你没有我就不能活!”她冲上两步牢牢抓住花离离,“你离不开我的!”

“对不起,”他反握住她的手,“我想要一个人活着。”

“你不可能……离开我的……”鸳子顺着他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想要做一个……正常普通的……好人。”

“就算你做到了她也不会回来了了”鸳子挫败地坐在地上,“你根本就做不到!你是永远的吸血虫!没有女人你怎么能活呢?你做不到的!”

“是吗?”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地呵出来,“我要走了,谢谢你的饭。”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鸳子看着他慢慢走向慕翠楼的背影,紧握着手里的菜篮,心头一片冰凉。这个人……真的……决定用一辈子去还――那些他不爱的女人的钱?

他就算把自己洗得再干净,她也不会回来了!她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何况他还不起的!不可能还得起的!

八 尽日无人独上楼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

花离离两处奔波也已经一年,加上莲莲的努力,他们两个竟然真的凑了一千多两银子还给了鸳子。那钱自然不全是唱戏而来,有一大部分是花离离卖掉了家里不必要的奢侈品换来的。在曲班唱戏和在慕翠楼并没有多少银子,但偶尔客人的打赏比月钱要多得多,只要戏子表现得完美,慕翠楼是定水最好的酒楼,总能碰上那样的机会。

拿着那笔钱的时候鸳子哭了,花离离依然对着她调笑,说她哭起来一点儿不像她,说她怎么也得像个泼辣女子拿把刀来威胁他才能罢休。但是鸳子没有,她哭得肝肠寸断,说希望花离离能最后吻她一下,就算情分已尽。花离离却只是笑着在手心里虚写了个吻宇,然后贴上她的脸颊,拍了拍她说:“对不起。”

永远都是对不起。鸳子握着那一叠一千多两的银票,茫然地看着他离开,她都忘了,自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再让任何人碰触,不再玩你情我爱的把戏了。

他认认真真的――要做一个好人。

傻瓜!她拼命捶着地面,眼泪不断地掉了下来溅湿戏台前的土地,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慕翠楼的拨弦清唱,他的曲子唱词素来无可挑剔,一年以来已经成为慕翠楼的招牌之一。虽说他名声不好,但自从进人慕翠楼以来他举止形容都不轻佻放荡,甚至彬彬有君子之风,倒也依然招惹了不少姑娘小姐甚至同是慕翠楼唱曲的芳心。

也有许多人倾慕开口表白,他总是笑吟吟地说此身己嫁,虽是玩笑倒也吓跑了不少年轻姑娘。他从不愁眉苦脸,对人也总笑脸迎人偶尔也有几句调笑,但来听曲的人都说,听离离的曲子,总有秋天的感觉,就像在白露的夜里躺倒在冰冷的草地上一样,身体和心虽然很热,但风景总是那么的凉。那并不是纯粹的悲伤,是混合了人生许多苍痛的沉淀,年轻人喜欢听,那会让他们向往爱情;老年人也喜欢听,那会唤起许多往事的回忆。

平静清澈的歌声,索绕在慕翠楼,日日年年、年年日日。

这一天是陆长钗离开定水的一年零两天。

他坐在慕翠楼上唱曲,正唱到一句“洞房记得初相遇……”突听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黑色的骏马飞奔而来,人马未定,已然听到马上人清朗的笑声,“陆姑娘好骑术!我差了你一步三分!”

“泊雁也好骑术,我们这一奔三十里,你没有落后我分毫,只是你的马不如我的马听话!”这答话的人应得干净利落,笑声犹如大草原上干爽的风,一股英雄儿女的气质扑面而来,仿佛她一笑这定水的街道就成了广阔无垠的江山河水、就成了她驰骋天地的背景与风!

“陆姑娘莫谦虚了,去年大战猫头山如果不是姑娘骑术了得,我们早已死在山上不能脱围……”说笑声渐渐近了慕翠楼,“听说姑娘家在定水,不如我们先在这里吃饭打尖,再回家如何?就算姑娘不饿,二十里轻功三十里奔马,我可真的饿了。”

“慕翠楼是定水有名的酒楼,里面的醋鱼做得很好吃。”笑声之中,一个黑衣女子已经上楼而来。

“看姑娘不像懂得如此奢侈之地的模样。”泊雁大笑,“看来人不可貌相。”

“呵呵,每个人都有些青春年月,我年少之时也曾胡闹。”陆长钗坐了慕翠楼第一桌,“今日让你尝尝什么是京城子弟纨绔的酒菜,”她招了招手,“我要慕翠楼‘天地九福’一套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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