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全集》第104/160页
皇帝将简璟辰愤怒之态收在眼内,嘴角慢慢勾起,意态悠闲地向蓝徽容道:“容儿,你与他二人都交过手,你看谁胜算大些?”
蓝徽容见皇帝龙袍束带有些歪斜,弯腰替他轻轻理正,柔声道:“宁王殿下武功乃皇上亲授,自是高出一筹。但他毕竟是千金之躯,吃亏在实战经验不足,定不及侯爷狡诈多变,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
皇帝忍不住笑道:“容儿说得透彻,这两小子,从前交情不错,现在为了你,倒成了仇人了。容儿,你这可真是让朕为难啊。”
两人正说话间,场中二人已激战起来。简璟辰所学武功,乃皇帝亲授,而皇帝的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自是仗剑抢攻。
自璟文太子被废之后,由于皇帝有意立简璟辰为太子,这大半年来,便用心授了其武艺,简璟辰武功一日千里,竟隐隐有压倒慕世琮之势。慕世琮由于没有使用惯用的威猛长枪,剑法承袭了慕王爷的轻灵飘忽,便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避开简璟辰的第一波抢攻。
到简璟辰换过一口气,再度攻上时,慕世琮才猛喝一声,仍是只守不攻,但剑势已渐密集,拨开简璟辰如狂风暴雨般的剑招。
简璟辰几轮攻罢,心中怒火慢慢消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知慕世琮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遂渐收攻势,稍稍改变打法,长剑如排空巨浪,不停涌向慕世琮。慕世琮则采取游斗方式,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惧。
场边众人看到精彩之处,目眩神迷,如痴如醉,齐声喝采。
再斗得数十招,慕世琮身法潇洒从容,剑走奇招,剑人合一,猱入简璟辰的剑圈内。简璟辰见他竟是这等不要命的打法,有一刹那的犹豫,毕竟他曾与慕世琮有着秘密协定,心底的那件隐密之事若要实施,如果没有慕藩的配合,只怕局势难定,与慕世琮翻脸争夺蓝徽容本不在他计划之内,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他性命更非明智之举。
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慕世琮已突到他的身前。简璟辰心念电转,知再不下狠手,只怕败在顷刻,他心中狠狠道:世琮,休怪四哥手辣,只怪你逼人太甚!
他身形如闪电般后飘,长剑化作一团幻影,罩住如影随形的慕世琮。眼见他剑势大盛,剑尖已近慕世琮前胸,慕世琮却突然以极轻的声音说道:“装作不和。”
简璟辰不禁一愣,想起曾与他约定在父皇面前装成不和,他到底是真心与自己抢夺容儿还是借机假装不和呢?可他即刻又反应过来,慕世琮只怕是借假装不和之名来行夺容儿之实。然而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慕世琮手中利剑已顺势撩上,简璟辰急运内力于剑刃上,二人长剑相击,‘呛’的一声,齐齐折断,断剑掉落于地。
二人皆是反应迅猛之人,长剑落地瞬间,左手同时伸出,又同时按上对方前胸。一声闷哼后,二人身形不移,依旧保持着互按对方前胸的姿势,嘴角却都溢出一缕鲜血来。
他二人由比剑瞬间转为比拼内力,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众人惊呼声中,已见他们各自受伤,但还在拼死搏斗,这当口,实是已到了生死关头。
皇帝一声冷哼,身形如大鹏展翅,瞬间飞落高台,袍袖一拂,从简璟辰与慕世琮之间拂过,一阵狂风卷起,简璟辰与慕世琮齐齐倒退十余步,方稳住身形,各自再吐出一口血来。皇帝肃然看着如斗鸡般怒目而视的二人,怒道:“荒唐!胡闹!”
慕世琮狠狠地瞪了简璟辰一眼,手抚胸口,跪落于地:“皇上恕罪!微臣断不能将容儿相让,四哥若是不能收手,就让他将微臣杀了好了!”
简璟辰踏前一步,又在皇帝冷竣的目光下停住脚步,皇帝负手在场内走了几步,悠悠道:“这一场比武,算你二人平手,世琮先前骑射胜出,朕就准了你的请求,收回赐婚旨意,容儿花落谁家,你二人日后各凭本事,各显神通吧!”
慕世琮俊脸天朗风清,向跃下台来的蓝徽容眨了眨眼睛,大声道:“微臣谢圣上隆恩!”简璟辰面沉似水,眼中闪过痛恨之色,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发一言。
皇帝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蓝徽容感激的目光,这段时日以来,蓝徽容纵是在他面前恭谨温柔,他也知她心中对自己颇有怨恨。但这一刻,他在她的眼内看到的是自然流露的感激,发自真心,毫不虚假,他心情大好,感觉如同为清娘做了一件令她喜悦的事情一般,十分欢畅。只是他这欢畅背后竟出奇地浮上一丝愧疚,毕竟他这番旨意的主要目的却还不是为了蓝徽容着想,自知宁王隐有谋逆之心后,他时刻想着的便是如何令宁王与慕藩决裂,慕世琮出面争亲正中他下怀,而让这二人为蓝徽容反目,争斗不休,更是他预防宁王联合慕藩及突厥逼宫的最佳手段。这丝愧疚之情涌上,皇帝微笑道:“传朕旨意,封蓝徽容为思清郡主,按公主礼制,赐住嘉福宫。“他顿了顿道:“并准其自由出入禁宫之权。”
这番风云变幻的比试,看得场边数千人心潮起伏,瞠目结舌,各自感叹开了眼界的同时,也不由都在背后悄悄议论,小侯爷与宁王因美结仇,这梁子可是结大了。众人也不免感叹圣上对那思清郡主宠爱之情溢于言表,自是削尖了脑袋打探她的来历。
蓝徽容见今日这一战之后,得解逼婚危机,消除了皇帝对宁王与慕藩联手谋逆的顾虑,为皇帝放慕世琮回去走好了第一步,心情实是无比欢畅,陪着皇帝回到皇帐内,笑意盈盈。皇帝望着她如花笑靥,脑中浮现另一张娇美笑容,忽觉无比失落空虚。原来,自己真是亲手扼杀了那般美好的真情,亲手将自己置于无边无际的寂廖之中。
三日之后,圣驾春猎一行起程还京,成王率留守臣子于城门伏地迎接天子回銮。皇帝回京后,自有一番纷扰,他又挂着数件大事,便未再宣蓝徽容随侍。蓝徽容早得圣旨,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见皇帝未再约束自己的行动,便出了禁宫,往慕世琮居住的质子府而去。
刚出皇宫不远,她便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皇帝有蓝家人在手,又收回了逼婚旨意,应该不怕自己溜掉,而他若要派人跟踪,便不必赐自己自由行走之权,看来,定是宁王的人。蓝徽容想了一想,觉慕世琮也是刚刚回来,只怕孔瑄也未在府中,便转头向城东走去,不多时便到了蓝族人居住的宅子。
蓝家众人见她前来,慌做了一团,叩头的叩头,请安的请安,蓝家大夫人更是一副谄媚之相,拉住她的手唠叨个不停。蓝徽容颇觉心烦,想起现在逼婚危机虽解,但如何让皇帝放了蓝家人,且日后不再追究,却还未想出万全之策。她将脸一寒,撇开众人的纠缠,带着蓝华容独自进了后花园。两姐妹清清静静地说了会话,蓝徽容抚上蓝华容秀气的额头,看着她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俏丽面容,柔声道:“妹妹,你想不想回容州?”
蓝华容腼腆地笑了一笑:“姐姐,在我看来,回容州和在京城倒是差不多,说不上哪儿更好。”“我?为什么?”
“我不象姐姐,有一身武艺,能自由行走江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即使是在容州,也是被关在深宅大院内,在京城,也是在这宅内,都是没有自由,过着这枯燥的生活,看不到自己的幸福在哪里。”蓝华容微仰起头,眯眼望着蓝天白云,悠悠说道。
蓝徽容将她揽入怀中,叹了口气:“是啊,身为女子,有着太多的约束,多少人一生都困于这深宅之中。”
蓝华容静静依于她怀中,片刻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红,轻声道:“姐姐,你什么时候与王爷成亲?”
蓝徽容苦笑一声:“妹妹,不瞒你,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为什么?!”蓝华容面上露出诧异和不解之色,坐正身躯:“宁王殿下,他,他很好啊。姐姐是不是怪他把我们押到京城来,其实他,一直对我们很好的,经常过来看看我们住得好不好,还带过文容他们出去游玩。”
蓝徽容眼光望向满园盛开的玉兰花,叹了口气:“妹妹,看人不能看表面,有时人家对你好,是别有目的的。”
蓝华容抿嘴一笑:“他当然是有目的的,就是想着姐姐能嫁给他啊,看来他对姐姐倒真是情深似海。”
蓝徽容略觉烦心,但知与她多说无益,遂岔开话题,笑道:“妹妹,我带你出去游览一下京城,如何?”
蓝华容喜上眉梢,蓝徽容带着她出了大门,监守的士兵见她只带了一个弱质女子出来,又慑于她的威名,倒也未上前阻拦。
这也是蓝徽容进京后首次上街游玩,一路上行人接踵,店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两姐妹游得兴起,不知不觉中便是正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