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全集》第15/160页


蓝徽容这才省起自己是男装打扮,忙将束发之物取下,再次敲响庵门,那老尼姑盯着她看了一阵,语气稍稍缓和:“看来你是女子,是进香还是祈福?”

蓝徽容行了一礼:“师太,小女子蓝徽容,来自容州,求见贵堂无尘师太。”

“你要见无尘师太?!”那老尼姑一脸讶然。

“是,还望师太通传。”蓝徽容轻声道。

老尼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等着吧,无尘师太可从来不见外人的,我只帮你送个信,见不见可与我无关。”

不多时,老尼姑出来将蓝徽容引到庵后一处禅房前,脸上惊奇之色甚浓:“师太说让你进去。”

轻轻叩上禅房门,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蓝徽容在门口踌躇一瞬,终推门入室,室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素净,一光头缁衣的中年尼姑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尼姑约四十来岁,眉目清雅中略显华贵气息,神情平静中似带着一丝激动。

蓝徽容施佛礼道:“容州蓝徽容见过无尘师太。”

“你就是容儿?”无尘面上似有暗流汹涌:“可有信物?”

蓝徽容微愣,她只知莫爷爷要自己来无月庵见无尘师太,可这无尘究竟是什么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来见她一概不知,又何曾有什么信物?

见她怔愣,无尘微笑道:“我是问,你母亲有没有什么遗物留给你,可以证明你是容儿的?”

蓝徽容‘啊’了一声,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半边玉佩,递了过去:“母亲遗物存放于某处,容儿仅随身携带这玉佩。”

无尘接过玉佩,默然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怎么只剩半边了?”

蓝徽容面上一红:“师太,出了小小变故,摔碎了,那半边,寻不到了。”

无尘手指轻摩着那半阙玉佩,望着墙上的观世音画像,表情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禅房内陷入一阵寂静。

前堂佛钟轻敲,无尘方重新注目于蓝徽容:“你长得不太象你母亲,倒是象你父亲多一些。”

“是,自幼旁人皆有此言,容儿相貌随父亲。”蓝徽容听她言语,似是与父母极为熟识,便越发恭敬肃穆。

“是不是莫师傅让你来找我的?他人呢?”

蓝徽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诸事告知于她,见她犹豫,无尘淡淡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来,步至观音画像前,掀开画像,用手在墙上轻轻一按,竟是一处暗格,她取出一个云檀木盒,从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至蓝徽容面前:“容儿,你自己看吧。”

轻轻抽出信函,母亲那一手熟悉的楷书如惊雷般撞入蓝徽容眼帘,如战鼓般敲击着她的心灵。

“徽容吾女:如你得阅此函,吾定已随汝父而去,而汝,也势必不能再续昔日之平静生活,是吾拖累于汝。吾不愿汝得见此函,但汝若因形势所迫,得见无尘师太,得阅此函,当遵吾遗命:汝之一生,一切当听从无尘师太吩咐,不得违逆。一切前因后果,师太自会告知于汝。母丁卯年九月绝笔。”

蓝徽容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举眸望向无尘师太,见她眼中满是慈怜之意,双膝一软,跪落于地:“求师太告之容儿前因后果。”

无尘从容平静的脸上也满是挣扎与不忍:“容儿,终要把你拖上这条路,你母亲不忍,我也不忍。”

“这封遗书是你母亲去年九月知寿不长久后,来新州见我时留下的。她与我约定,我未了的心愿由你来代她完成。但我之心愿,又因某人是否还存活于世来决定。所以,她说,如果她死后,莫师傅寻到那人下落或有了那人的消息,便会带你来见我,也由你来完成我的心愿;如果永远寻不到那人,那么你,也永远不会来见我,自会过完你平静的一生。”

“容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将你拖进这个漩涡之中,但现在莫师傅既然要你来见我,定是已有了那人还存活于世的消息,而我势必也要有所行动,我来问你,你可愿遵从你母遗命,一切事宜听从我的吩咐?”无尘眼光中渐显清冷凌厉之色,望向跪于身前的蓝徽容。

蓝徽容心乱如麻,她未料到母亲竟会留下一封这样的遗书在无尘师太处,也未料到母亲竟对自己的一生作出了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母亲欠了这位师太的情义吗?难道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要听从面前这人的安排和驱使吗?

母亲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于此际浮上脑海,她那瘦骨伶仃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容儿,如果有一天,母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原谅母亲。”当时只道是母亲临终时意识模糊,思维混乱,原来,她指的竟是此刻,竟是手中这份沉甸甸的遗命。

挣扎犹豫中,一时隐见那青山大漠,水阔天高,自由的风声,呼啸过江海,一时又是母亲清瘦面容,怜爱的笑容,无言的疼惜。蓝徽容沉默良久,终用尽全身的气力磕下头去:“容儿愿遵从母亲遗命,自今日起,一切听从师太吩咐!”

无尘师太将她扶了起来,忽然仰天笑了数声,笑声中竟饱含凛冽之意,蓝徽容心中一惊,似从她的笑声中看到了荆棘密布、波澜丛生的前路。

无尘闭目坐于榻上,蓝徽容将莫爷爷失踪及留书之事一一说出,却略去了前一日与简璟辰相遇诸事,不知为何,想起曾曲解于他,她内心便有一丝歉疚,也不愿再提起他来,只想把这事压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要想起。

听到在莫爷爷院中找到西狄国人所用水麻,无尘猛然睁开眼来:“西狄国?难道莫师傅竟去了西狄国不成?现在慕少颜不是正与西狄国交战吗?”

“慕少颜?”蓝徽容一怔,旋即道:“师太所说是不是那个潭州的慕王爷?”

“慕--王--爷!”无尘以缁衣掩住面容,似叹息,又似啜泣,又如咆哮,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蓝徽容自应承她谨遵母亲遗命听她吩咐之后,便对她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似将她看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唤道:“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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