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全集》第42/160页
他回过头来:“孔瑄,下令全体休整,待卧龙滩那边火起,我们再过河。”
孔瑄下令后转过头来:“侯爷,如果西狄军在对岸设了巡哨,可有些麻烦。”
“你先带一些人潜过去,干掉那些巡哨的,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个多时辰,你在对岸等我们。”慕世琮眼神投向月牙河对岸,闪闪生辉,虽知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而又危险的战争,他心神却十分平静,如井中水月,不起一点波澜。
眼见孔瑄带同上百人下河潜向对岸,消失在黑暗之中,慕世琮回过头来,见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一旁,身形清瘦,却如即将出鞘的宝剑,眼中有一种清朗的光芒,神色如河水般平静,她身旁的青云却似有些不安,头不停地轻甩摇晃。
慕世琮走过去轻拍了几下青云的头,青云渐渐安定下来,蓝徽容微笑道:“看来侯爷还是驯马高手。”
听到驯马,慕世琮心情更为放松:“我驯了几匹好马,‘追风’给了孔瑄,等战事结束了回潭州,你再选一匹。”
“多谢侯爷,不过这青云是我自幼养大骑惯了的,舍不得换。”
两人正说话间,队伍后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慕世琮有些不悦:“深夜行军的规矩忘了吗?”
几个人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来:“侯爷,是崔放这小子,悄悄跟了来。”
崔放噘着嘴走近,看到慕世琮阴沉面色,不敢出声,慕世琮冷冷地看着他:“你越大越出息了,竟敢偷偷跟了来?!”
崔放隐有惧意,强撑着道:“侯爷,我也不小了,你老是不让我上战场,我想杀西狄人都想疯了。求求侯爷,就让我上吧。”
慕世琮断然道:“不行,这是军令,趁着战事没开始,你即刻回大营。”
“来都来了,侯爷可别赶我回去,我一个人,行夜路会怕的。”崔放做了个鬼脸,旁边的士兵轻笑出声。
蓝徽容有些好笑:“崔校尉上战场不怕,走夜路倒怕起来了?”
崔放向她吐了吐舌头,却眼巴巴地望着慕世琮。
慕世琮目光在崔放身上流转,微风清凉,拂过面颊,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死尸堆里将只有十岁的崔放抱起的感觉,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战袍,眼中全是惊恐之色,那时的自己还是那骄傲张扬却又心地慈软的小侯爷,五年过去,血与泪将自己的心变得日益冷酷,只有看到崔放,才能隐隐看到当年那个纵情而善良的自己。
静默良久,慕世琮平静道:“方校尉。”
“是,侯爷。”
“你送阿放回大营。”
蓝徽容一愣,却也听出了慕世琮坚定之意,不容违抗,她上前拉了拉崔放,崔放满面委屈之色,可看到慕世琮面如寒铁,只得转身牵马,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蓝徽容牵着青云走出几步,转过身来,轻声道:“侯爷,多保重!”
夜色中,慕世琮的盔甲隐隐反射着银光,他头盔下的面容如雕像一般沉着稳重,双眸中灼灼光芒穿透黑暗,射向月牙河之北。
河岸一片寂静,全营士兵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或坐或站,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血战,天地间平和静谧,河风中还流动着淡淡的草香,怎都无法想象,再过一会这月牙河两岸将变成杀伐的战场。
微不可闻的号角战鼓声传来,西首方向火光爆上半空,慕世琮知卧龙滩诱攻战已开始,认蹬上马,挥手道:“渡河!”一夹马肚,当先冲过柳叶滩去。
马蹄声如山洪,又如惊雷,溅起河中片片银白水花,河床都似在隐隐颤抖,不多时,虎翼营便已全体渡过柳叶滩,到达月牙河北岸。
北岸是一片密林,慕世琮当先冲上河滩,孔瑄率众从林中迎上:“侯爷,有一队巡防兵,已经干掉了,下一队估计还得过些时候,我们抓紧时间,可以直冲敌军大本营,不给他们防范的机会。”
慕世琮回头见已全体上岸,将手一挥:“全速前进!”催马急行,身后,虎翼营紧紧追随,如一条巨龙,呼卷夜风,怒吐狂涛,袭向西狄军大营。
月牙河以北也多为险竣山峰,偶有开阔地多为滩涂,慕世琮率虎翼营沿河岸疾驰至距西狄军大营以东约数里处,这处有一小小石峰耸立于河边,需从其右方一处山谷绕道而过,由于崔放早已于河对岸高山上眺望对岸地形,图上绘得极为清楚,慕世琮毫不犹豫,轻拨马头奔进右方山谷。
山谷内石砾遍地,马儿行进速度放慢,崎岖处需下马而行,孔瑄这时发觉方清未在慕世琮身边,略觉惊讶,边行边问:“侯爷,方校尉呢?”
“崔放那小子,偷偷跟了来,我让方清送他回大营了。”
孔瑄想象着崔放郁闷的脸色,摇头笑了笑:“侯爷,阿放也不小了,你老是这样护着他,也该让他上战场历练历练,你在他这个年纪早就统领虎翼营了。”
慕世琮语调中带着几分固执:“不行,他们村子只剩他一个人活着,若不是为了查探地形,我必会将他留在潭州。”
孔瑄未再说话,大队人马在山谷内寂肃而行,夜风渐大,在山谷的峭壁间低啸,树叶‘唦唦’声与马蹄的‘踢跶’声此起彼伏,慕世琮隐有一丝不安,眼见将出山谷,距西狄军大营已是不远,便将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慕世琮当头步出山谷,纵身上马,见后面众人紧紧相随,心头稍安,轻吁了一口气,擎过马旁银枪,与孔瑄相视一笑:“老规矩,输了的回潭州陪蕤儿三天!”
孔瑄不知想起了什么,‘呛’地抽出长剑,发狠道:“这回,我非得赢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