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全集》第5/160页
她站起身来:“莫爷爷,您还没吃中饭吧,我去给您做!”
未时一刻,蓝徽容带着小四出了容州城,正午的太阳晒得小四舌头伸得老长,蓝徽容却仍是悠然惬意,轻笑道:“小四,你又要跟着我出来,又热成这样,是不是莫爷爷成天把你关在院子里,想出来透透风啊。你也会跟莫爷爷一起离开我吗?”
小四却只是摇着尾巴在她脚边窜来窜去,似是极为欢快。
不多时,蓝徽容便带着小四上了会昭山主峰,会昭山脉位于容州城西,山高林密,秀丽幽深,溪涧纵横,沟壑密布。时值夏日,林木深茂,飞流潺潺,小四似也感觉到了丝丝凉爽,跑得更加欢快,时而在密林中兜上一圈,时而去小溪里窜上几下。蓝徽容含笑看着小四撒欢,感受着这山间的阴凉,想起以往每年都是与母亲一起沿着这山道上那结庐亭,清宁中便带上了几分怅惘。
沿着主山道上了一条碎石路,向上攀延,结庐亭隐约可见,蓝徽容立住脚步,回身望向山下的容州城,坊巷纵横如星罗棋布,青瓦房舍似珠落玉盘,山风吹来,心境豁然开朗,忽然想道:不知那苍山雾海、塞外大漠又是何等风光,又能给自己带来何等意境?
呆立片刻,她转过身来,继续向半山腰的结庐亭行进,快到亭下时却不见了小四,蓝徽容不由有些着急,毕竟这处远离城中,一旦小四走失,可不一定能够找回莫爷爷的院子。
她向四周张望,左右皆是密林,不见小四踪影,她慢慢走向左首密林,唤道:“小四,小四,出来!坏家伙,去哪里了?!小四!”
简璟辰在几名锦衣大汉的簇拥下坐于结庐亭中,遥望着山下的容州城,心中暗道:怪不得父皇说容州是兵家必争之地,由徽水可直下东南本朝腹地,过了这会昭山脉又可北上雾海,直插漠北草原,也怪不得多年来慕王爷不愿将此地辖权交归朝廷,看来今趟来容州确是大有收获。只是为何临行前父皇会吩咐自己来这结庐亭洒上一杯清酒呢?
正在沉思之际,耳中隐隐传来‘小四,小四’的呼唤声,他心头剧跳,疑入梦中,猛然跳了起来,用心倾听,象是在亭下不远处传来的呼声。
他面色煞白,冲出亭中,望向亭下山路,却不见人影,但那‘小四,小四’的呼声却缥缥缈缈,幽幽荡荡传入耳中,撞入他的心间。
“小四,你在哪里?怎么到树上去了,这样危险,快下来!”
“小四,不要再和璟文争了,他是皇后亲子,你争不过他的,听姐姐的话,这样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唉,小四,你又这样了,听姐姐话,你得多忍着点,谁让咱们的母妃是亡国公主,谁让咱们身上流着李氏的血,父皇和朝臣们对你有戒心是自然的,你得多忍着点。”
“小四,听着,母妃是被她害死的,现在她又要来害姐姐了,要逼姐姐嫁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小四啊,你要好好的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小四,姐姐要出塞了,要为东朝献出自己的一生了,小四,姐姐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怜的小四,姐姐舍不得你啊,谁再来保护你啊!”
简璟辰眼前浮现皇姐那凄婉的笑容,哀绝的眼神,遥望北方,心头隐痛:姐姐,是你在呼唤小四吗?你在塞外还好吗?小四时时想着你,你得撑住,总有一天,小四会踏平漠北,将你接回来的。
“小四,快出来!”轻柔的呼声再度传来,这回简璟辰听得十分清楚,向山路旁的密林望去,只见一个青色身影悠悠步出密林,站在山路上四处张望呼喊。
简璟辰失望中又带上了一分惊喜,认出这青色身影正是上午在翠叶桥和乘风阁遇上的那个青年公子,先前听手下回禀说这青年公子进了明月楼后便不见踪影,他还怅然若失,又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不料竟又在这结庐亭前得见,实是有些意外之喜。只是他为何此刻会在这处出现,并呼叫‘小四’呢?
蓝徽容在左右密林寻得一番,未见小四踪影,心中焦急,想起先前小四似是跑在自己前面,便边唤边向山上行去,忽然心头一惊,抬头望去,只见结庐亭前,一个月白色身影正含笑望着自己。
蓝徽容暗暗惊讶:怎么今天总是与这青年公子相遇,翠叶桥,乘风阁,现在又到了结庐亭,真是有些怪了。只是见简璟辰此时面色和善,不复先前在桥上的威严之势,便也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四处张望,唤着‘小四’。
简璟辰听她轻呼‘小四’,呼声中带着几许宠溺,几许担忧,几许嗔责,心中隐隐一动。步至蓝徽容身边,拱手道:“这位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蓝徽容微微还礼:“兄台客气了。”她不欲与这身份贵重之人打交道,侧过头去。
简璟辰见她面色冷淡,身形却清雅难言,看在眼中说不出的舒坦,不由笑揖道:“公子,在下简宁,自京城而来,今日我们三度相逢,足见有缘,既然在这碰上了,不如请公子到这亭中,对着这秀山丽景,饮上两杯,简某也正想找一名容州本地之人讨教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蓝徽容见他执礼甚恭,语出真诚,又不见那刁蛮惠儿在侧,加上迟迟不见小四出来,在此处等候自是最佳,便微微点头:“简公子太客气了,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简璟辰见她应允,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欣喜,两人在亭中坐定,身后锦衣大汉上来在亭中石桌上摆上两个酒盏,几碟冷菜。
蓝徽容见他们训练有素,所用器物又是十分珍贵的‘定窑瓷’,而且到这荒山野岭来还诸物备妥,便知这简公子定是京城王公贵族子弟,虽说先前在桥上有所争执,却也怪不得他,后来两度相遇,他恭谨谦和,温文尔雅,便将对他的戒心去掉了几分。
简璟辰微笑着替蓝徽容斟满眼前酒盏,举盏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蓝,名容。”蓝徽容持杯微笑。
“蓝公子,相逢即是有缘,今日简某得见公子风采,又蒙公子相救舍妹,在此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蓝徽容见他谈吐清雅,又先干为敬,此时已近申时,暑意渐消,山风轻拂,美景当前,便将那对他的最后一分戒心悉数抛去,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蓝徽容望向简璟辰:“简公子,怎么不见令妹呢?”
“蓝公子,看样子简某痴长两岁,不如叫你一声蓝兄弟,你便称我简兄吧。舍妹惠儿遇到了一位旧友,随他而去了。先前在桥上对蓝兄弟有所误会,实在是抱歉。”
蓝徽容忙道:“一场误会,简兄不必放在心上,再客气就显得蓝某心胸狭窄了。”
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释,再饮得两杯,渐渐熟络,简璟辰一一向蓝徽容询问容州风土人情,民风世俗,蓝徽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由容州聊到京城,由民风而谈诗词,两人渐感投契,不知不觉中便已近黄昏时分。
此时夕阳西下,落霞满天,霞光从亭外透入,映在蓝徽容白玉般的面容之上,闪着一种绚丽的绯红,她浓密修长的睫毛不时轻闪,衬得双眸宛如宝石在桃花丛中熠熠生辉,又似幽深的清泉在丽阳下暗吐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