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全集》第119/190页


我们万万没有料到,她一句“为全心愿”,竟是那般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他的那份心意

“梓溪出浴”事件的第二个后遗症,便是瑶瑶果真长了眼疔。

起始只是在下眼皮内生了一个小小的疔,她直嚷难受,请屈大叔来用针挑了,她仍精神不振。

自从梓溪拜月归来以后,瑶瑶就嫌早早晚上太闹,一定要一个人睡,觉察到她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女孩子心思,我便让人将内院一直闲置的西厢房收拾干净给她,拨了两人在外屋侍候。

可她似有了小性子,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去叫都不理。这日,见她几天都没出来,我实在不放心,进了西厢房。

瑶瑶只裹了一床薄被,面向床内,我唤了几声,她却未回应。

我隐觉不妙,摸上她的额头,烫得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将她衣衫拉开细看,面上、颈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诊,更让我凉了半截。

这种斑疹,曾经在多年前,夺走洪安无数人的生命。

我还呆坐在床边,瑶瑶却忽呕吐起来,秽臭的呕吐物,尽数落在我的裙裾上。

此刻,我若是惊惶地跑出去,会不会把这份危险传给早早呢?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接触早早。

我迅速作了决定,吩咐外屋的侍女以巾蒙面,站到门口叫人去通知狐狸,并不许任何人接近西厢房。狐狸迅速赶了过来,我却不让他进屋,两人隔着窗户商量了一番,他脚步沉重地离去。

马车赶到院门口,我用布巾蒙住口鼻,抱着瑶瑶、带着两名侍女上了马车。此时,内院其余人,都早已撤了出去。

马车启动前,狐狸低沉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大嫂,瑶瑶拜托您了。”

我抱着瑶瑶滚烫的身子,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句。

“六叔,早早也拜托给您了。”

我想,我是在赌。

拿狐狸与我数度同生共死的情谊,拿瑶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拿眼下的局势,来赌早早的平安。

更赌上天的一份怜悯,早早还没有染上天花。

马车直驶入城外的庄子,待屈大叔也赶到,黑漆大门吱呀关上。

其后的一个月,对我们来说,实如同身处黑暗的地狱。两名侍女秋兰、若竹更一度不堪沉重的压力,于夜深时撕心裂肺地嚎哭。

瑶瑶一时如同冰块,一时如同火炉,一日内数度惊厥。清醒的时候,她十分坚强,可烧得糊涂的时候,她就会如同失群的幼羊,攥住任何可攥住的东西,哀哀地唤着“娘---”。

所幸屈大叔当年也曾经历过南方天花肆虐的情形,能用的方法全都用上。我们都以厚厚的布巾蒙面,艰难地呼吸,很少说话。

心中想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夜,瑶瑶体温总算略有下降,沉沉睡去。我疲备万分地从屋中出来,踉跄走到院中,打了一桶凉水,解下布巾,将脸埋在冰 冷的井水中。

再从水中抬起头,冰寒的水滴入颈中,我大口喘气。

忽然,遥遥地,一缕笛音从庄园外飘来。

笛音先吹的是一阙《岁平安》,我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喜极而泣,苍天保佑,早早没有染上天花。

狐狸再吹的是一曲《采莲曲》,却是洪安武定一带的民谣,流水依依、碧荷亭亭,少女们撑着小舟,游唱于满天霞光荷色之中。

经历过这么多内乱、夺权、清除异己,当清雅如玉的鸡公寨军师,变成手握数万人马、日渐威严肃杀的上将军,他还记得,曾经许下的承诺吗?

自加印大典后,得江文略提醒,这些日子,我将上鸡公寨后的许多事情,在心里想了又想。许多事情后面的真相,我不愿去探究,我宁愿相信,那些对月抚笛的夜晚、临产时的护助、同生共死的情谊,并不带任何利用的因素。

岁月催人变,乱世更甚。

我只希望,不管经历什么,他仍是那个在云池亭静静吹笛的杜凤。

月沉星隐,长夜迢迢,笛音吹了大半夜,才依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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