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全集》第729/777页


赵谌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父皇,儿臣对天发誓,弟弟们即便有错,尽力保全,决不刑伤。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想必赵谌还是做得到的,赵桓又问七位皇子:“你们能发誓不伤害手足兄弟吗?”

七人指天发誓,誓言凿凿,赵桓心中敞亮多了。

尚书左丞秦桧一整天少言寡语,心事重重。回到府中,儿子秦熺亲自过来伺候父亲大人梳洗,父子二人一起吃饭。相府规矩——食不语,吃饭就是吃饭,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在书房坐定,秦桧四平八稳地说:“吾儿还需锤炼啊!要宠辱不惊,要泰山崩我自岿然不动,这才行啊!”

二十九岁的秦熺笑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不过,今天确实是有几件有趣的事情要向父亲大人汇报,所以有些忍不住了呢!”

“哦?”秦桧示意儿子可以说了。

“第一件,父亲大人一定已经知道了,张相公的大衙内张国荃昨晚被人在外宅杀害,一门十八口全部被烧成了焦炭。”秦熺道,“另外一件,有人到开封府击鼓鸣冤,状告张国荃糟蹋民妇,女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父亲大人或许想不到,死去的女人姓文,名字叫灵惜。”

“文灵惜?”秦桧反复念叨着这个有点记忆的名字,忽然用手掌轻轻叩打着脑门,“竟是太子喜欢的那个寡妇文灵惜?”

“正是!”秦熺观察着父亲的反应,居然看不出什么,暗自赞叹:父亲几十年历练,宰相气度非凡,自己真是远远不及啊!

“儿子无意中打听到,昨天下午,太子设宴款待岳云,作陪的人除了两位殿下,还有魏楚兰、海起云。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秦桧吃惊地看着儿子,道:“你是说,张国荃的遇害与魏海二人脱不了干系?”

“张国荃的姑姑宠冠后宫,祖父为宰相二十年,张家势力雄厚,平常毛贼哪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起冲突,更不用说拔刀相向了。一定是有深仇大恨,而且凶手背景肯定不简单。联系到文氏与太子殿下的特殊关系,太子殿下脱不了嫌疑。再者说,我们也不一定需要真凭实据,扳倒太子我们的力量稍嫌薄弱,如果加上张相公那就大不相同了。两位娘子在内策应,两位相公在外动作,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在扳倒赵谌的问题上,他们与张邦昌倒是有合作的可能。将来的太子是懿王赵诩还是岐国公赵诺,到时候大家再拼过也是不迟,总是需要先让赵谌将太子的位子让出来才行。

“还有一件怪事,张春风今天见到儿子,特别夸奖了栋儿几句,还开玩笑想将女儿许配给栋儿为妻。儿子不知道父亲的意思,说需要回来与族姬商量,暂时推掉了。”

秦熺娶了燕王赵俣的孙女为妻,也算是一个郡马公了。

秦桧的脸上又浮现出标志性的笑容:“看来,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也有相同的意思呀!在张国荃的事情上,我们不妨将局势搅浑,你明天将文灵惜与太子的关系透漏出去,不用我们说什么,恐怕许多人会产生有趣的联想。太子偏偏不能出来解释,就像立皇后一事,别人或许还行,只有太子不能出面反对,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父亲大人算无遗策,儿子明天立即去办!”

秦桧又道:“嘉王殿下的母亲德妃娘子也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与贵妃、宸妃一直明争暗斗,陛下非常头痛。嘉王能打仗,一直没有机会施展,非常可惜。你不妨找一个机会向他透漏一点我们可以帮忙的意思,只要他不出面搅局,给他安排一个差事还是做得到的。同时告诉我们的人,盯紧太子和他身边的人,只要稍有异动,立即禀报。太子羽翼丰满,动起来也不容易,去掉几个碍眼的人就好办得多了。”

秦熺皱眉问道:“是,儿子知道了。是否需要请东方家的人进宫,向宸妃娘子禀明一切?”

“当然。你与张春风再接触一下,就把婚事定下来吧!张家的女子配的上家栋,有了这一层关系,将来大家都有余地。”

秦熺退了出去,秦桧闭目想着心事。他竟然在尚书左丞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二十年,距离宰相不过一步之遥,就是上不去,他实在是不甘心啊!他慢慢地也有些明白了官家的用人之道:李纲是办事的,张邦昌是用来制衡李纲的另外一股势力,看起来他们政见不同,有些誓不两立的味道,其实,只要一方出了问题,另外一方马上就要跟着倒霉,说出来没人相信,秦桧却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一个,致仕的聂山一个,他们两人都是为官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官家对他们很信用,即使物议鼎沸,官家也从来没有动摇过。辛苦了二十年,真正要为自己做一件事情,官家会怎样想呢?做臣子的身不由己,皇帝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只要措施得当,成功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如果将来岐国公做了太子,甚至继承皇位,他的宰相位子是稳稳的,儿子的前途也就有了保证。

等待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就放开手脚干一场吧!

第三章 太聪明(一)

靖康二十三年三月十六,四川路、淮南东路转运使分别呈送奏折,四川路治下的几处官营茶场,淮南东路的一处盐场,同时查出舞弊案件,涉案人员几十人,工部左侍郎以下几名京官牵涉其中,实在是近年罕见的大案。

垂拱殿内,气氛沉重,工部尚书、太子左庶子赵成式跪在殿中,汗水顺着两颊往下淌,都顾不上擦一下:他自问清白,但是事情出在工部,轻的给一个失责处分,重的就难以预料了。圣上痛恨贪官,杀了几批,多的时候一次杀十几人,其它的罪责还有可能宽宥,贪污则没有幸免的先例。

赵桓看完奏折,放在龙案之上,面色铁青地问道:“赵成式,你可知罪?”

赵成式早就想好了说辞,连忙道:“陛下,臣督责不利,罪责难逃;臣曾经收过其中三两人的礼物,不过没有超过三十贯的贵重物品,当时考虑同僚的情面,不得不收。臣同时回赠了他们一些小物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臣扪心自问,没有贪赃枉法之事,若臣言不实,请诛臣满门!”

赵桓冷冷地说道:“想必你是料定,朕不会牵连家属,所以拿他们来说事是不是?朕虽不愿枉杀一个好人,你赵成式果真有问题,朕也可以多杀几个人,警示那些贪官污吏,让他们下次伸手的时候,也要好好算计一下到底值不值?给朕回去老实待着,等候问询。”

“是!臣告退!”赵成式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赵桓心情很坏,说道:“都说说,看看怎么办?”

李纲出班奏道:“由朝廷派出官员,查明内情,陛下自可依律处分。臣以为,由御史台出面还是合适的。”

张邦昌则说道:“事情牵涉到工部尚书、左侍郎,普通的御史恐怕难担大任!”

秦桧思量着,观察一下陛下的反应,道:“臣以为,御史中丞赴四川,料也无事;淮南东路,则需要一名干练臣子方能胜任。太子右谕德韩彦古,出身名门,品学端正,必能将差事办得妥帖。”

朱孝庄若有所思,扫一眼侃侃而谈的秦桧,立即明白了此人的险恶用心:赵成式与韩彦古同属太子一系,交情不浅。秦桧保举韩彦古,首先就可以博得一个执政荐人公正无私的好名声,韩彦古如果办好了差事,赵成式多少要吃些挂累,秦桧坐收知人之明;办不好,别人就可以很自然地想到,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御史言官一闹,不仅赵成式雪上加霜,就是韩彦古想全身而退也是千难万难。况且还有一种可能,两人如果都出了事,太子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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