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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全集[精校版]
作者:(清)吴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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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人物表
  赵匡胤即宋太祖,字元朗。后周时官至殿前都检点,陈桥释兵变后,废后周称帝,创宋朝基业。
  郭威即郭彦威,后周太祖。原后汉元帅。
  柴荣后周太宗,字君贵,匡风结义之兄。
  郑恩字子明,匡胤结义之弟。后周汝南王,宋封列侯并领节度使。
  高怀德后周将帅,匡胤妹夫,宋封列候并领节度使。
  王朴后周枢密使昌邑侯。
  张永德世宗驸马,曾任后周殿前都检点。
  高怀亮怀德之弟,后周将领。杨业义子。
  张光远后周将帅,匡胤结义之弟。宋封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
  罗彦成后周将帅,匡胤结义之弟。宋将帅。
  石守信后周将帅,宋封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
  史魁字彦升,后周左参军。
  董龙山主,被匡胤牧为后周将领,宋时为参将。
  董虎同董龙。
  辛通同董龙。
  周霸同董龙。
  陶三春郑恩之妻,后周六宫都检点。
  史彦超后周将领。
  向训后周大将。
  王景后周大将。
  刘承祐汉隐帝。
  史弘肇后汉朝臣平章事。
  苏凤吉后汉国丈。
  高行周高怀德之父,后汉潼关元帅。
  刘崇北汉主。
  刘钧刘崇之子,北汉主。
  杨业北汉名将。
  刘仁赡南唐主帅。
  赵弘殷匡胤之父,后汉殿前都指挥使。
  杜氏匡胤之母,宋皇太后。
  贺金蝉匡胤之妻,宋皇后。
  赵丽容宋太祖之西宫。
  韩素梅宋太祖之偏宫。
  赵匡义宋太宗,匡胤之弟。
  赵普匡胤之谋士,宋封枢密直阁学士。
  苗训义字光义。相士。


  己巳岁,余肄业村居,暗修之外,概不纷心。适有友人挟一帙以遗余,名曰《飞龙传》。视其事,则虚妄无稽;阅其词,则浮泛而俚。余时方攻举子业,无暇他涉,偶一寓目,即鄙而置之。无何,屡困场屋,终不得志。余自恨命蹇时乖,青云之想空误白头。不得已,弃名就利,时或与贾竖辈逐辎铢之利,屈指计之,盖已一十有九年矣!
  今戊子岁,复理故业,课习之暇,忆往无聊,不禁瞿然有感。以为既不得遂其初心,则稗官野史,亦可以寄郁结之思。所谓发愤之所作,余亦窃取其义焉。于是检向时所鄙之《飞龙传》,为之删其繁文,汰其俚句,布以雅驯之格,间以清隽之辞,传神写吻,尽态极妍。庶足令阅者惊奇拍案,目不暇给矣!
  第余才识卑劣,偏颇脱漏之弊,终所不免。兹顾孜孜焉亟为编葺者,不过自抒其穷愁闲放之思,岂真欲与名人著作争长而絜短乎哉!
  时乾隆三十三年岁在戊子仲秋之望。东隅吴璿题序
  予自致仕旋里后,喜与二三同学讲论古今,孳孳不倦。初不知其驹之过隙也。庚寅夏,避暑于西湖之别墅,时与老友寻芳选胜,或置酒游湖,清闲之趣,悠然自得。
  比来足力不便,輙闭户幽居,山水之兴渐减。偶然翻阅案上残书,见有《飞龙传奇》一卷,予观其布置井井,衍说处亦极有理毫,无鄙词俚句,贻笑大方,洵特出于外间小说之上,而足与才子等书并传不朽。至于书中所载宋太祖自夹马营降生,以至代周御极,其事已略志于史,而编纂推衍,令阅者观之,卧忘寝而食忘味,咨嗟叹赏,手不忍释。此则在乎笔法之妙也。老友欲授之枣梨,请予作序,因聊缀数言,以为粲花之助焉。
  时嘉庆丁巳仲秋月,秦亭老民杭世骏题于西湖别墅

第一回 苗训设相遇真龙 匡胤游春骑泥马

  词曰:
  世事如棋,从来兴废由天命。任他忠佞,端的难侥幸。
  圣主垂裳,勋业昭功令。苍生幸,扫秽除氛,才把江山定。
  —— 右调《点绛唇》
  话说从古以来,国运递更,皆有定数,治极则乱,乱极则治,一定之理也。天下自唐季以来,五代纷更,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十三君,僭窃相踵,战争不息,人民有倒悬之苦,将士多汗马之劳,终于立国不长,究非真命之主。独至大宋,圣人应运而兴,御极以来,削平伪镇,把锦绣江山,奠定得十分安固,相传三百年鸿业。历国恁般久长,这也因他神武不杀,仁义居心,所以如此。观其伐南唐时,命曹彬云:“城陷之日,慎勿杀戮。设若困斗,则李煜一门,不可加害。”只此数语,便如《孟子》所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矣。”然此仁心义闻,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为尧、舜之君也,不必烦言多赘。只就他未登九五之时,把那三打韩通、禅州结义这许多事迹,表白出来,可以使闻者惊心,观者吐舌。方知英雄举动,迥异庸愚,毕竟有掀天拔地之形,搅海翻江之势;正如暗中指使,冥里施为,诚有不期然而然者。有诗为证:龙虎行藏自不同,辉煌事业有奇踪。
  时君若肯行仁政,真主如何降九重?
  话说后汉高祖皇帝刘智远晏驾之后,太子承祐登基,庙号隐帝。为人懦弱有余,刚断不足。即位以来,虽不能海晏河清,却也算得烽烟消熄,承平日久,世道粗宁。这时有一位先生,姓苗名训,字光义,能知过去未来,善晓天文地理。他奉了师父陈抟老祖之命,下山来扮做相士模样,遍游天下,寻访真主。那时正在东京汴梁城中,开着相馆,每日间,哄动那些争名夺利的人,都来论相,真个挨挤不开,十分闹热。一日清晨,光义起来开馆,挂了那个辨鱼龙、定优劣的招牌,垂帘洒扫已毕,正在闲坐,只见一位青年公子,独自信步进来,光义抬头一看,暗暗吃惊,连连点首。怎见得那人的好相?只见:尧眉舜目,禹背汤腰。两耳垂肩,棱角分明征厚福;双手过膝,指挥开拓掌威权。面如重枣发光芒,地朝天挺;身似泰山敦厚重,虎步龙行。异相非常,虽道潜龙勿用;飞腾有待,足知垂拱平章、漫夸辟土紫微星,敢比开疆赤帝子。
  这人非别,就是那个开三百年基业的领袖,传十八代子孙的班头:姓赵名匡胤,表字元朗,世本涿郡人氏。父亲赵弘殷,现为殿前都指挥之职。母亲杜氏夫人。原来赵弘殷所生三子一女:长匡胤,次匡义,三光美,四玉容小姐。这匡胤之生,因后唐明宗皇帝登极之年,每夜在于宫中焚香祝天道:“某乃无福,因世大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之主。”那玉帝感他立念真诚,为君仁爱,即命赤须火龙下降人间,统系治世,生于洛阳夹马营中,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宿不散,因此父母称他为香孩儿。后因石敬瑭拜认契丹为父,借兵篡唐,赵弘殷挈家避乱于路,肩挑二子,遇一异人指说道:“此担中乃二天子也。世上说道无天子,今日天子一担挑。”因住居于汴梁城双龙巷内。至后汉立朝,弘殷方才出仕。此时匡胤正当年交一十八岁,生得容貌雄伟,器度豁达,更兼精通武艺,膂力过人。娶妻贺氏金蝉,十分贤淑。那匡胤生性豪侠,又与本郡张光远、罗彦威二人结为生死之交,每日在汴梁城中,生非闯事,喜打不平。
  这日清晨,早起无事,出外闲游,打从相馆门首经过,举步进门,意欲推相。却值苗光义闲坐在此,抬头一见,不觉惊喜道:“此人便是帝王之相,吾昨日排下一卦,应在今日清晨有真主临门,不想果应其兆。”立起身来,往外一张,四顾无人,回身即望匡胤纳头便拜,口称:“万岁,小道苗光义接驾有迟,望乞恕罪。”匡胤一闻此言,不觉大惊道:“你这泼道,想是疯癫的么?怎的发这胡言乱语,是何道理?”光义道:“小道并不疯癫,因见天下汹汹,久无真主,当今后帝亦非命世之姿,特奉师命下山,寻访帝星。今幸得遇,事非偶然,主公实为应运兴隆之主,不数年间,管教身登九五。请主公勿疑。”匡胤听了这一席言语,越然发怒道:“吾把你这疯癫的泼道!这里什么去处,你敢信口胡言?人人道你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据我看来,原来你是捏造妖言,诬民惑众,情殊可恨,理实难容!”一面说着,一面立起身来,挥袖撩衣,举手便打。只听得:劈啪连声,哩啦遍室。劈啪连声,椅凳桌台敲折脚;哩啦遍室,琴棋书画打成堆。炉盏帘瓶,那管他古玩时新,着手处西歪东倒;纸墨笔砚,凭着你金镶玉砌,顺性时流水落花。正是一时举手不容情,凭你神仙也退避。
  匡胤一时怒起,把相馆中的什物等件,尽都打翻,零星满地。那苗光义见他势头凶猛,一时遮拦不及,只得往后退避。
  此时过往之人,渐渐多了,见是赵舍人在此厮闹,又且不知他的缘故,谁敢上前相劝一声?只好远远的立着观望。
  正在喧攘之际,只见人丛里走出两个豪华公子,进来扶住了匡胤,说道:“大哥,为着何事,便这等喧闹?”匡胤回头看时,乃是张光远、罗彦威二人,便道:“二位贤弟不必相劝,我还须打这泼道。”二人道:“大哥不可造次,有话可与小弟们说知,我等好与你和解。”匡胤悄悄的说道:“我来叫他相面,谁知他一见愚兄,便称什么万岁。这里辇毂之下,岂可容他胡言乱语?倘被别人听着,叫愚兄怎的抵当?”张光远道:“大哥你也是呆的,量这个疯癫的道人,话来无凭无据,由他胡说,自有凶人来驱除他的,你何必发怒,与他一般见识?”罗彦威道:“目今世上的医卜星相,都是专靠这些浮词混话,奉承得人心窝儿十分欢喜,便好资财人手,满利肥身。这是骗人的迷局,都是如此,你我不入他的局骗也就罢了,闹他则甚?俺弟兄闲在这里,且往别处去消遣片时,倒是赏心乐事,何必在此攘这空气?”说罢,两个拉了匡胤的手,往外便走。那苗光义见匡胤去了,即忙出来,走至街坊,又叫道:“三位且留贵步,我小道还有几句言语奉嘱,幸垂清听。”遂说道:“此去休要入庙堂,一时戏耍见灾殃。
  今年运限逢驿马,只为单骑离故乡。”
  匡胤道:“二位贤弟,你可听他口中还在那里胡讲?”二人道:“大哥,我们只管走罢了,听他则甚?”那苗光义想道:“我周游天下,遍访真主,不道在汴梁遇着。但如今尚非其时,待我再用些工夫,前去访寻好汉,使他待时而动,辅佐兴王,成就这万世不拔之基,得见淳古太平之象:一则完了我奉师命下山的本愿;二则可使那百姓们早早享些福泽,免了干戈锋镝之灾。”主意已定,即便收了相馆,整备云游。按下不提。
  单说匡胤等弟兄三人,缓步前行,观看景致。此时正当清明时候,一路来,但见:
  柳绿桃红,共映春光明媚;青尘紫陌,谁闻禁火空斋。木深处,杏花村里,何须更指牧童;市集中,烟柳皇都,那得趋陪欢伯。闹热街心,虽常接纸灰飞蝴蝶;朔南墓道,却连闻泪血染杜鹃。正是可爱一年寒食节,无花无酒步芳场。
  当时弟兄三人,随步闲游,观玩景致,固是赏心乐意,娱目舒怀,十分赞叹。正走之间,只见前面一座古庙,殿宇巍峨,甚是清静,耳边又闻钟鼓之声。张光远叫道:“大哥,你听那庙里钟鸣鼓响,必是在那里建些道场,俺们何不进去随喜片时?”罗彦威道:“说得有理。我们走得烦了,且进去歇歇脚儿,吃杯茶解渴解渴,也是好的。”三人举步进了庙门,把眼一张,乃是一座城隍庙,真是破坏不堪,人烟杳绝,那里见什么功德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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