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血》第9/20页


关于郭德昌的案子,江阔天目前只查出这些,而在梁波的案子中,有一些情况是他早晨就想告诉我,却被尸体的变化吓得忘记了。

老王之所以清晨赶去检查郭德昌的尸体,是因为梁波的尸体检验结果,和郭德昌一模一样,都是全身失血而死,都是一点伤痕也没有,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芳香。这让老王很自然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作为一名尸检权威,他将梁波的尸体送到停尸房的时候,很自然地便取出郭德昌的实体,重新审视一番,这才发现了尸体的变化。在无人的凌晨,独自一人与一具发生如此变化的尸体相伴,老王所受到的刺激是可想而知的,也幸亏是他,如果换做了别人,很有可能已经疯狂了。见到那种情况,他忍不住狂叫着冲出门去,再也没有勇气进去看看,而在没有再次证实之前,他也不能将他所看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那种事情,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一看错了,对他的事业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了江阔天和我,于是打了电话给江阔天。
“所以我才会那么早出现在检验所。”说起那件事,我和江阔天都还是觉得全身发冷。
“关于梁波的案件,还有什么其他情况?”我实在不愿意回想停尸房中的那一幕,仿佛每一回想,都会促使郭德昌的尸体加速愈合,赶紧岔开了话题。
“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感兴趣。”江阔天笑道。
“什么?”
“我们检验了梁波和梁纳言的指纹,你猜发现了什么?”

指纹?有什么与指纹有关?我仔细回想,终于想起,在沈浩的案件中,他们一直都查不到凶手的指纹,莫非,这梁姓父子的指纹,竟然和沈浩腹部匕首上的指纹一致?
听了我的猜想,江阔天赞许的一笑:“你猜得不错,看来还没有被吓得失常――的确,沈浩案件中凶手的指纹,和梁纳言的指纹是一致的。”
“难道杀沈浩的就是梁纳言?”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兴奋,至少可以将沈浩和梁波的案子联系起来。

“目前不能确定。”一到关键时刻,江阔天便习惯性地摆出面对记者时的官方语气,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在电话那边爆发出一串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原因尚不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情况也值得注意。
梁家的邻居曾经看见梁波的一只袖子被血染红,但是警察找遍整间屋,也没找到那件染血的衣服。在梁波的房间里,一些衣服被带走了,而失踪的梁纳言的衣柜,却完好未动。从衣柜里衣服的款式来判断,梁波死的时候穿的那件睡衣,其实是梁纳言的。这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他不穿自己的衣服,总是一个比较反常的地方,通常反常的地方,就是案件中的突破口。

“梁纳言的下落有什么线索没有?”目前与案件相关的几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住在医院里,唯一一个可能是健康的梁纳言,又下落不明,实在让人头疼。
“没有。”他无奈地道。

我们又闲聊了两句,他十分关心貂儿的事,这让我产生了警惕――莫非这家伙对貂儿有想法?我的语气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他又大笑起来。

“行了,别紧张,我对小姑娘没兴趣,挂了。”电话在他的一阵大笑中转为忙音,我忍不住也是一笑。
抬头看看电子钟,10:30分,我足足和他通了半小时电话,秀娥也该醒了吧?

走进秀娥的病房,她依然睡得很熟,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我只得上楼去了。
沈浩的检查已经结束,他正精神十足地半坐在床上打点滴,旁边一名护士在为他清理面部,白色的护士裙,苗条而柔韧的腰身,一双亮光闪烁的大眼睛,看见我,那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对我微笑。

“貂儿!”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她微微笑着,继续做着手里的事,然后用托盘托着棉签药瓶等物,经过我身边,将头略微一低,又是一笑,走出去了。我不便打扰她的工作,只得站在原地望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病房里,才转过头来。一转身,迎面撞上沈浩饶有意味的眼光。他定定地看着我,似笑非笑,让我尴尬起来。
“看什么?”我说。
“不错不错,”他笑道,“工作生活两不误啊,不错不错。”
“医生怎么说?”我岔开话题。
“医生说,我的脑袋没一点问题。”
“哦?那你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他回答得非常快,一点犹豫也没有,这反而让我起了疑心。
“哦?”我怀疑地看着他。

他眼光和我稍一对视,又立即低下头去:“真的没有,我只记得闻到那种香气,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我又盯着他看了一阵,他索性闭上眼假寐,不与我对视,这让我很恼火。他一定想起了什么,但是为什么不说?
对于沈浩这样的人,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是犯人,所以不能用法律来逼他说话;他是病人,也就失去了用武力强迫他说话的余地;偏偏他又是男人,否则我或许还可以考虑使用美男计――瞧我想了些什么?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貂儿恰在此时进来了,沈浩听到她的声音,立即睁开了眼睛。
美女计!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词,赶紧摇摇脑袋驱散这个念头――我可舍不得让貂儿多和这个家伙说话。
沈浩面对貂儿,话突然多了起来,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故意做给我看,貂儿是个很尽责的护士,对病人沈浩的一切问题都给予解答,当沈浩问出“棉签在手背上擦一擦是不是消毒”这样的弱智问题后,我实在受不了,离开了病房,身后是沈浩得意的笑声。
这小子,算你狠!
出门之后,无事可作,我只得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等貂儿出来,可是她很久都没出来,一定是沈浩闷得慌,故意缠着她说话。走到第五个来回时,经过电梯房,电梯恰好到了,我百无聊赖,也没有考虑电梯是上是下,便坐了上去。
电梯里塞满了人,红灯指向一楼,所有的人脸上都是绝望与希望混合在一起,身边一对看来是夫妻的人在低声说话,那男的光着头,看来病得不轻,瘦得已经近乎一具骷髅了。女的在拼命安慰他:“别怕,这家医院治疗癌症很有名的,你别怕。”她絮絮叨叨列出一长串在这医院里康复的癌症病人的名字,电梯就在那些毫不相干的姓名中徐徐上升,很快到了一楼。

这架电梯原来是员工专用电梯,直通CT室。那对夫妻走出电梯,径直朝CT室走去。CT室外密密麻麻都是等待检查的患者,这让我有些意外――启德医院是民营医院,无论规模还是医疗水平都是一般,收费不高不低,生意也是不温不火,几时变得这么热闹了?
漫无目的地出了楼,在楼下小花园的木椅上坐下,脑子里慢慢想着发生的这些事情。
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停尸房那具尸体,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已经站了起来,甚至,已经走了出来?
这么想想又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头忽然有点疼,我朝椅子后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假寐。

七.香气有也无?
警察们在停尸房外闲聊着,抽着烟,停尸房的门紧闭着,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夜色已经很深沉了,这个冬夜没有月光,只有走廊里一小盏黄色的光惨淡地照着,倍增凄惶之意。法医检验所这个偏僻的角落里,除了那几个警察,绝无人迹。

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在走廊。人们停止闲聊,朝走廊里看过去,长长一道廊,被照得半明半暗,远处只见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这几个警察都很年轻,天不怕地不怕,虽然是在停尸房,也没让他们觉得多么紧张。他们张望一阵,不见人来,脚步声却始终在响,又仿佛不在走廊上,而是来自身后。一个警察回头看看,却看见身后是高高的围墙。

“哦,是墙外的脚步声。”他笑道。其他人见他如此说,便不再理会,大家继续闲聊。
聊了一阵,那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似乎是一双拖沓的脚在无力地挪动。
“什么人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啊?讨厌。”一个小个子警察走到围墙边,皱着眉头,朝外面大吼:“谁啊?没事在这里走来走去干吗?这是停尸房,小心诈尸!”他说的话让同伴们一阵哄笑,那脚步声果然停住了。

“看来还是得吓吓他们。”小个子得意地道。
他话音才落,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下他真有点生气了,走到墙边,就要大声喝骂,却怔住了。
“怎么了?”其他同伴走到他身边,也跟他一样怔住了。
他们走到墙边,才发现,那脚步声并不是来自墙外。
脚步声,似乎就在他们身边,很近很近,很低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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