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年简诺全集》第3/80页


闻言,骆羿恒轻声失笑。然而,笑意却只停留在嘴角,没有蔓延至眼底。面对眼前单纯的女孩儿,遥远的记忆如拼图般一块块凑起来,柔软的心不可遏制地微微抽痛了下,眸光愈发深遂不见底。事隔这么久,对于某些似是被遗忘的真相,她到底想不想知道呢?或者,她始终在等?!是啊,她其实就是在等,从一开始他就洞若观火。

简诺抬眼,目光不经意晃过桌上的资料,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她神情略显黯然地说:“师兄,你说单蜀柔究竟用什么方法使他父亲另立了遗嘱呢?要是单蜀溪不肯善罢,她的罪名会不会很严重?”

谈到工作,骆羿恒收回飘远的思绪,正色道:“小师妹,你又在凭个人判断去主观臆断结果,这样不只对委托人不利,民众的思维也很可能被你无意的一句话左右。至于她是否有罪,审判长与陪审员会裁定。”

简诺知道在素有“金牌律师”之称的师兄面前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说了不负责的话,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下不为例。”

身为执业律师,简诺知道自己有责任充分运用专业知识和技能,尽心尽职地根据法律的规定完成委托事项,最大限度地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而不该承诺一定会打赢或是在结局还未确定前有任何泄气的举动。

知道她第一次接手情节如此复杂的案子心里难免有些紧张,骆羿恒倾身上前,如兄长般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语气愈发温柔了几分:“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儿。”

他的话像是有股神奇的力量,而他掌心传来的温热灼着她的手背,简诺顿时冷静下来。连续深呼吸,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这个案子,她还是作足了功课的,再加之已经在骆羿恒身边实习了很久,更听取了他倾囊相授的案例分析,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简诺暗暗对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吃早餐。

九点二十分,简诺、骆羿恒以及助理林珊一同离开事务所,赶去宜城中级人民法院。

看着鼎鼎大名的骆羿恒大律师载着简诺离去,停在远处的商务车的车窗缓缓闭合。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萧辉低头看了下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迟疑了下低声提醒:“你十点钟有个会。”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何突然起意让他调转车头来到这里,但对于他的反常举动萧辉终究不敢逾越多言。

陡沉的脸色难掩威严,男人敛下眼,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萧辉听见他说:“去法院。”

破茧成蝶

骆羿恒车技娴熟,手中方向盘转过,车子平稳地滑入街道。目光不经意瞥向倒车镜,隐隐觉察到什么,浓眉微微蹙起。侧身看向简诺,扣好安全带的她正与委托人通电话,同时执笔快速记录着什么,他欲言又止。

不过几分钟功夫,天空上的白云迅速聚积,很快已是乌云密布,看不见丝缕阳光的天空让人感到压抑。吹刮而来的风,卷着细小的尘埃沙砾含混着浓重的水汽被挡在玻璃窗外。外面骤然间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二十分钟后,骆羿恒的车停在距法院百米远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与简诺及林珊步行而去。走到法院前的广场上,一阵急风刮过,有粒细小的沙砾卷入简诺眼内,她下意识转身,眼晴霎时疼得睁不开。

“怎么了?”骆羿恒右手扶住她胳膊,低头察看:“别用手揉,我看看。”

手中的公文包被林珊机灵地接了过去,骆羿恒按住她的手,偏头看向已经红了的眼晴,倾身吹了一下,开口时声音很柔软:“好没好点?”右手搭在她肩上,左手扶在她手腕上,偏头倾身的动作旁人看来竟像是亲吻的姿势。

急风把骆羿恒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修长的身躯为她挡去了尾随而至的商务车里投射过来的目光,明灭变幻的眼晴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发生一切,慢慢的,冷寒如刀。

简诺合了合眼,用力咳了两声,再睁开时已经好多了,朝他笑了笑,她说:“没事,好了。”眨眼的样子有几分调皮之色。骆羿恒笑睨着她,接过林珊递过来的纸巾让她擦眼晴,确定真的没事才放心,三抹身影步上台阶,走进法院。

在休息室与委托人单蜀溪见面,简诺神情专注地看他带来的资料,直到看完才问:“单老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书写习惯?”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单蜀溪并不知道简诺为什么会在昨晚突然让他准备这些资料,听她如此一问,仔细回想后答道:“从我记事儿开始他就这样书写材料。听我母亲说父亲学生时代起就对书法很感兴趣,只可惜天赋和悟性不是很高,习惯虽然养成却仅限于个别字符的书写有别于他人。”见简诺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他不解地问:“对案子有帮助吗?”

身穿深色正装的骆羿恒与精神为之一震的简诺对望一眼,淡淡一笑:“帮助大了。”

单蜀溪摘下眼镜揉了下眉心,神情略显疲惫:“简律师,我们会赢吗?”经过之前的两次庭审,情况对于他很不利,单蜀溪不免有些担心。

空调的风拂过脸颊,微有些凉,净瓷般白皙的脸上浮起多日来最为灿烂的一抹笑,清澈的眼瞳熠熠生辉,简诺浅而柔的声音透着坚定:“单先生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离开休息室,简诺与骆羿恒并肩行在走廓上,他偏头与她低声交流着什么,然后在她的询问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似是提醒。简诺先是皱眉,随即领悟,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似是想到什么,简诺忽然打断他奇问:“师兄,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像单蜀柔所说的那样突然改变主意修改遗嘱吗?”

此次简诺经手的是一宗遗产纠纷案。她的委托人单蜀溪的父亲是宜城有名的企业家,单老先生因病过世留下大笔财产,身为合法继承人的单蜀溪根据父亲的遗嘱准备正式接手公司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单蜀柔居然拿出另一份令世人震惊的遗嘱阻止他坐上总裁的位置。

单蜀溪手持的遗嘱上单老先生把单氏企业留给了他,同时将名下的两处房产分别给予一双儿女。也就是说,单老先生实际上是把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给了儿子,余下的百分之十给了私生女。

身为执业律师,这样的事骆羿恒不止遇到过一次,不足为奇。毕竟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地存活在老一辈人心里,况且据单蜀溪所言他父亲一直因年轻时犯下的过错对妻子很是愧疚,曾经承诺终身不让私生女踏进单家,更明确表示不会让单蜀柔得到他丝毫财产。

然而,这宗案子的症结却并不在于财产分配是否均匀上,而是单蜀柔手持的遗嘱与单蜀溪的那份完全不同。她手中的那份遗嘱是这样立的:“单氏地产”继承人为爱女单蜀柔,同时我名下的两处房产,位于北市区的别墅归单蜀柔所有,位于南市区的公寓归单蜀溪所有。遗嘱的确立时间是老人过世前几天。

复杂的并不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份内容迥异的遗嘱,令人费解的是经过笔迹鉴定,遗嘱上的签名居然都是单老先生的亲笔。这样就排除了遗嘱是伪造的嫌疑。那么,单老先生究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将原定给予儿子的一切在临终前全部给了私生女呢?单蜀溪不相信父亲会违背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将大部份财产留给单蜀柔。于是,他将她告上了法庭。

案子经过两次审讯情况对单蜀溪而言非常不利。虽然简诺请出单老先生的特护出庭作证,指出单蜀柔在父亲病重时曾与之激烈争吵,甚至气得老人两天没进食,但并不足以证明他就不会把财产留给她。而单蜀柔手中的遗嘱确立时间还在她哥哥那份之后,如果作为原告的单蜀溪再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单蜀柔的那份遗嘱是在父亲神智不清或是不情愿的情况下确立的,根据继承法规定,单蜀柔就将成为遗产的最大受益人。

骆羿恒不料她会有此一问,浓眉微蹙:“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不是他,不会走到那一步。”

简诺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逗笑,调侃道:“我只是奇怪单蜀柔用了什么方法逼迫单老先生修改了遗嘱,你干嘛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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