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股》第1/5页
鬼 股[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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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01年夏天，大学毕业后的我在航联证券找了份工作。这是家小券商，全名叫航联证券有限责任公司。我被分配到航联沪北营业部，这家营业部很好找：沿共和新路一直北上，过广中路后有条小马路叫青安路，在这里小转弯直行100米就到了。也就是在青安路靠近共和新路的路口。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建筑，底楼是散户大厅，二楼是大户室和办公区。作为一个新人初来乍到，当然只有打杂的份咯。别指望那些老员工会教给你什么，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我们营业部共有12个人，经理叫何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听同事们说，他原先是这里的财务主管，两年前才当的经理。从他们平时的言谈中，我模糊地知道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件。那次事件之后何辉就突然当上了经理。至于原来的经理的情况，他们却绝口不提。每次只要话题一涉及两年前的那件事，他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两年前到底怎么了？
每个营业部在收盘之后都要做清算工作，将当天的交易数据进行处理和备份。我们营业部的员工是按星期轮流做的，每天晚上都留一个员工完成清算工作，然后关闭电源锁门后离开。我是被安排在每星期二晚上。每个星期二的晚上，我都是将大厅的照明和大屏幕关闭，然后到二楼的机房完成清算工作。一般都是在7点多的时候做完，接下来就将二楼的电源关闭。最后锁上大门就可以下班了。
二
11月，上海又进入了雨季。这年的雨水还特别的多，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阴冷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恼人的雨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11月27号晚上，照例是轮到我在二楼的机房做清算工作。和往常一样顺利，全部完成后只有7点半。我将所有电源关闭，提着手电筒下去一楼准备回家。然而我却看到了令我迷惑的一幕――大厅墙上的大屏幕居然开着。我下楼前明明检查过大屏电源的，确实是关着的。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行情在走动：大盘的指数曲线正歪歪地向上走动，好象一条庸懒的爬虫。另外还有两只股票的行情也正在显现，价格在不断地跳动！这是怎么回事啊？收盘之后怎么还会有行情呢？而且还只有两只股票。难道，难道营业部的电脑系统被入侵了？这可是大事啊！我立即跑回二楼，我的目的地是配电室，我想看看大屏的电源究竟是什么状况。我不知道我希望大屏的电源是开着还是关着。如果是开着，那是谁开的？那样的话被黑客入侵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那还是希望关着的好。但如果真是关着的话，这里所发生的又要如何解释呢？我不知道我所希望出现的是哪种情况。
打开配电室的门，果然，大屏电源是关着的。这怎么可能！不会是线路出错了吧？我宁可相信是线路出错了，也不敢想――难道，是鬼！
手足无措的我只好再次跑回一楼，这次我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幕――大屏是关着的，什么也没有！再往四周看看，一切都很正常。也许是我眼花了吧，也许是幻觉，如果不是潮湿的空气里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气，我真的会以为是这样。阴冷的空气包围了我，我不停地打着哆嗦；大厅里一片黑暗，什么异状也没有。惟有我的手电筒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才使我知道身处何地，不然我一定会以为我身在墓穴。周围是那样地黑，那样地阴冷潮湿。是什么使我有这种感觉呢，这里什么也没有啊！究竟是什么呢……
再次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我锁上大门离开了。这一晚我觉得周身异常地冷，裹紧被子也还是冷得睡不着，迷迷糊糊熬到天亮。去上班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心里发慌。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将会有一场大的变故要发生。尽管如此我却并没有把昨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三
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开始收信，和平时一样都是一些发自研发部门行情评述的邮件以及开会的通知等。拉到最后，一封发自人事部的邮件映入眼帘。大体是说下午将会有一名新员工前来营业部报到。把信打印出来交给经理以后就已经开盘了，便坐回电脑前看当日的行情走势。依然是下跌的走势，半年多来一路下跌的走势依旧持续着，毫无起色。刚吃过午饭，那个新员工便来报到了。经理带他到各处转转，做了相互介绍，便将他安排到我的办公室里了。
“我叫陈卓尔，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你太客气了，我也才来了半年，我叫袁振廷。”和陈卓尔握了握手，招呼他坐下，这时我发现面前这人嘴唇似乎异常青紫，“请坐。对股票这方面我还有许多不懂的呢。”
“哦，是吗？看盘我还略懂一点，不过电脑方面我就不太明白了。”
“那我们以后可以互相学习啊！我是计算机系毕业的。”
“是啊，是啊。”
“小陈啊，你以前在什么公司做的？”
“我，之前在汉正信托投资公司做了五年。”
“哦，具体负责什么呢？”
“投资部经理，帮公司坐庄的。”
“哦！原来你是个操盘手啊！厉害，厉害，以后可要请你多教我几招啊。”
“可以啊。我现在到这个公司说是负责自营业务，其实是投资一部的项目经理。”
“原来是这样。你在我们营业部负责项目小组，好象浙江那边也有抄手？”
“对，是湖州。还有在湖南岳阳、福建莆田、广西柳州、贵州六盘水都有。我们联合起来操作。”
“哦，原来是这些个营业部。”
“总部先给了我32个帐户让我使用。”
“那现在我们公司在做哪只股票呢？”
“目前做的是600947恒永发展。现在刚介入。”
“那我以后关注一下。你来教教我看盘吧。”
“好啊，你来看……”接下来小陈就向我讲解了一些短线的指标。
看着曲线又一路向下，觉得今天又没有什么希望了。
“哎，股市怎么老是下跌？什么时候才会有起色呢？”
“是吗？”陈卓尔冲我诡异地一笑。“你想要有起色？马上就会有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大盘开始放量拉升直至收盘，最终报收了一根小阳线。看着当天大盘的走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确切地说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了，这个走势――这个走势怎么和昨晚我在大屏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忽然瞥见陈卓尔，他正用神秘的眼光看着我：“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一股疑惑从心底升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小陈向我讲解了中、长线指标以及一些看盘的技巧。这些东西我以前从没接触过，那些个老员工也没人和我讲过。这几天真是得益匪浅。星期二晚上的那件事也渐渐地在我脑海中被淡忘了。
12月4日，又是一个星期二，天还是下着大雨。阴冷潮湿。晚上做完清算，我将电源开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拿着手电下楼。走在楼梯上我不禁直打寒战。下了楼梯，来到一楼大厅，一抬头正看到大屏幕――和上星期二一样――开着，任然是有行情在走动，指数曲线蜿蜒曲折。那条可恶的庸懒爬虫又趴在大屏上爬动！下楼的时候我已经预感到会是这样，这回我决定看看清楚。走近几步，终于看清楚大屏上的字了――“冥界证券交易所大盘指数”！这是什么？难道冥界也有证券市场吗？真的是鬼？难以置信啊！再细看旁边的大屏，两只股票的价格正在翻动。600422――奈河桥、600477――阴曹建设。真的是冥界的股票！这时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决定把这不可思议的状况弄个清楚。
看大屏显示的指数曲线是向上的，股价也是涨的，然而价格却是用绿色的数字显示的。黑暗中一点点荧荧绿光仿佛鬼火般摄人心魄。接着打开柜台里的电脑，进入行情转换系统。查看行情数据包的来源，却发现显示的是■■■■■■■，不知道来源但绝对不是上交所或深交所。行情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只能这样解释了。再打开客户管理系统，我准备查询客户的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首先想到要查的是保证金情况。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所有客户资金帐户里的余额都没有了，变成了――冥币！再看客户的基本资料也都改变了。不，应该说原先营业部的客户都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些从没见过的客户以及他们帐户里的冥币。刚想看仔细，忽然发现大厅里有人影一闪，借着大屏发出的亮光看出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谁！”我大叫了一声，然而人影消失了，消散在黑暗中了。我明明把大门从里面反锁的，真会有人潜入吗？还是我眼花了？可我看得很清楚啊！大屏跳动的荧荧绿光，手电筒的微弱灯光，暗处的人影令我双眼模糊；又被阴冷潮湿的空气包围着，我渐渐地神智不清了。好象看到有一队黑衣人在寒冷的雨夜抬着棺木出殡，沿途撒了许多纸钱……纸钱，亡灵带走了，到那里就是冥钞了。我是感觉到的，还是看到的呢……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了，手电筒的光照着我的脸，刺得我一时间睁不开眼。电脑还开着，客户资料呢？啊，客户资料一切正常；大屏是关着的，并无行情在走动，四周又归于平静了。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赶紧锁上大门一路跑回了家。深怕会有人在后面追我，我害怕我碰到的这个鬼市！
躺在床上依然难以入睡，只得起来吃了一片安定。裹着被子继续胡思乱想：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雨了，那样可以暖和一些。也许明早一觉醒来，太阳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早上五点我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还是早点去上班吧，走着去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实在是很疲惫，脑子里太混乱了。我需要氧气，不然没办法感受外界的事物了，被昨晚的事弄得几乎窒息了。雨终于停了，可是没有出太阳，依然是阴冷。没有阳光就没有光合作用，所以一路下来都没有吸到丁点新鲜空气。到了单位里还是昏昏沉沉的。
上午在柜台里摆弄电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屏看。老觉得行情还是昨晚冥界的行情，客户的资金都是冥钞。我发现我的手开始有点抖了，我把它们插到口袋里，不让别人看见。
“小先生，帮我查一下股票余额好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把我从臆想中拉了回来。抬头一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站在柜台前。
先生就先生，干吗前面还加个小字啊？难道就因为我长了张娃娃脸？自从毕业之后我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学生了。工作之后人就开始变得现实起来了。
“好的，请把你的资金帐号告诉我。我帮你查。”
“104726，谢谢。”这个老人的声音极具磁性，听了之后很容易就产生了亲切感。
“彭骏是吗？”
“对的。”
“请看一下你的身份证。”
“在这里。”
拿过身份证比对了一下，是他的帐户。照片上的脸就是面前这个老人的脸，方方正正，慈祥亲切。确实是他本人。我们证券业有规定，柜台上只有本人才可以查询其帐户信息。
“你的股票还有两只：600663陆家嘴和600648外高桥。资金还有2800。”
“哦，谢谢你哦。我的股票套得很深啊，你帮我看看应该怎么个操作法啊？”
“目前依然还是下跌的格局，既然已经套得那么深了，就暂时先不要动。如果资金充裕的话，可以考虑适时补仓，以摊薄成本。”
“谢谢，谢谢。我还是2200点的时候买的，买好就套拉，做不来啊。哈哈哈……”老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禁另我钦佩起他的豁达来。
老人转身走了，我依旧发我的呆。
延续着一贯的下跌行情，交投异常清淡，简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可谁又知道看似平静的水面其下却有暗流涌动。
四
12月6日，注定暗流将要冲破水面。
一大早柜台上就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看着她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先生你好，是这样的：我的父亲去世了，他在这里还有一点股票。我是来办理遗产的。”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公证书。
接过公证书看了一下，彭骏，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昨天来查证券余额的那个老人吗！怎么那么快就死了，昨天还好好的。再看帐号――104726，确实是他！
“彭骏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请你不要开玩笑了，”妇女一脸严肃地说，“我父亲一年前就过世了！”
“什么？可他昨天还来查过证券余额呢！”
“不信你自己看公证书啊。这总假不了了吧！”
果然，死亡日期是去年的12月！我的手又开始抖了。难道我昨天见到的竟然是鬼？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就象年久失修班驳的墙面。但面前这个妇女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自顾自幽怨地说道：“都是因为中科创业啊。父亲在前年的时候以8块多买入了3000股，马上股价就飚升到四十多块。他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这只股票里有大庄家坐庄，认为机会来了股价还会涨。谁知道厄运也就从这时候降临了。”
中科创业案是中国股市的第一大案。我将手续交给旁边的同事办理，面对电脑努力回想昨天那个老人的样子。可是除了他的一头白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