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全集》第103/188页


君自傲全无困意,便盘膝坐于地上。他见火苗闪动,四周一片通红,不由心下烦躁,运气一掌击向火堆,可火光舞动如常,丝毫未受影响。君自傲见状再发一掌,却仍空自挥击,未能发出一丝真气。
惊诧中,君自傲忽隐约有所感悟,他不刻意运力,自然而然地发出一掌,一道真气立时澎湃而出,气劲到处,火焰立熄,四周瞬间化作一片黑暗。
随着这一掌,他心中早已萌发却一直未曾细思过的那个念头渐渐明朗开来。他运起内力,施展了一套轻功,只觉越练越气闷,越练周身真气越不顺畅。他停下来调息片刻,不运内力,不依套路,只按自己心中所想左冲右突,上下纵跃,只觉周遭景物随自己进退起伏而飞速变换,心中明白自是自己移动迅疾之故,不由大为惊诧。
他倏然停住,凝目望向数丈外一株巨树,只见枝叶掩映下,树枝上有无数鸟雀正自安眠,不由心中一动,倏然奔至树下,向那树干猛击一掌。那树立时一颤,抖落无数叶片,群鸟惊醒,纷纷震翅而起。君自傲向上一纵,射向空中,轻喝一声,双臂倏展,真气弥漫而出,形成一张硕大的气网,将群鸟阻住。他飘然落下,将真气一收,群鸟便被拉回地上,在真气笼罩中鸣叫不止。
君自傲将真气散开,群鸟争先恐后地逃逸而去。他微微一笑,随即盘膝而坐,细察体内真气之变化,不多时便渐渐感觉到自己体内竟存有一强一弱两股真气。强的那股阴寒邪异,却与他浑然一体,深世藏于全身骨肉脏腑、经络穴道之中;弱的那股温暖柔和,却与他格格不入,便似是肠中之虫一般,虽在自家体内,却与自家全无干系。
然而偏偏这浑然一体之气自行流动,不易控制,反是这格格不入之气却可依师父所传运气之法驱使,实是怪异。君自傲初时不解,旋即恍然,暗道:“当年我未曾习武之时,身上便有一身噬人之气,师父说阴气我太盛,指的便应是此气。后来师父传我阴无拳,旨在抑阴培阴,想来这股温暖之气便是我多年来练出的阳气,故而能以运气之法驱使。师父所传运气之法本就是御阳抑阴之法,故此无法催动这股阴气。”想到此处,又运气循环,只觉这阳气运行之时,阴气便被压制在体内无法运行,再运气击出数掌,只觉一运力出击,体内阳气便分出九成去抑制阴气,似是怕阴气因主人有伤人之意而奔涌而出一般,不由暗道:“难怪每逢与人交手之时这真气便发挥不出,却原来九成真气都用在抑制阴气之上,又怎会再有攻敌之余力?先前我只道是自己没有习武的天分,却未想到这运气之法本就在压制我原本功力,所以刘星与柴大哥一习此法便能功力日进,我却是越练越笨。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为何到现在才想通?是了,小时候我不懂如何运用阴气,后来随师父学阴无拳和其它功夫,又将阴气压了下去,若不是因为雨澜……娘死的时候,我也曾一时阴气大盛,那时师父将它重又压服,没想到……”想到此处,他猛然想想师父当年的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道:“师父说我的阴气若不加抑制,便会变成一个吃人魔头,如今我如此放纵阴气,只怕……”略一沉吟,终一咬牙,道:“魔头又如何?总好过当个眼见亲朋丧命却无能为力的庸才!”
再一思索,却又觉不妥,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变得六亲不认,全无人性,不由更加烦恼,沉吟半晌,忽想道:“我既已悟出单独运行阴气之法,何不阴阳双修?别人是求阴阳合一,我便求其各行其事,互不相犯,若有朝一日阴气过盛,再以师父所传运气之法使阳气抑住阴气便可。”主意打定,一阵欣喜,可一想到言雨澜等人的惨死,却又是一阵悲愤,更坚定决心,绝不再做那软弱之人。
想通此节,君自傲便再不依法运气,却暗思起运行阴气之法来。不觉间红日跃升天际,林中百鸟齐唱,百草竞香。君自傲一跃而起,仰头向天,真向那红日望去。
日光渐强,刺得他双眼微痛,他轻笑一声,双眼渐渐全化成黑色,那日光便再不能伤他分毫。此刻他已练成运行阴气之法,虽还未达得心应手之境,但与从前相比,却已有天壤之别。此时他将气运于双眼望向天空,只觉日大如盘,由红变黄,进而化作一团白芒。他闭目敛气,忽觉四周怪笑声不绝于耳,睁眼四望,却未见半条人影,侧耳再听,也无甚笑声,不由微感愕然。
脚步声响,天涯缓步走来。君自傲一笑道:“天兄醒了?”
天涯站定颔首道:“君公子起得倒早。今日有何打算?”
02.鬼卒返回
君自傲道:“我曾学过易容改扮之术,可用禽兽之皮做成面具。我看这山中禽鸟甚多,且先去捕上一二只。”天涯闻言大奇,暗道:“武林中精于易容者虽不在少数,却不过是在原有面目上加些皱纹胡须,能以兽皮制成面具用以易容者,只在传说中听过。他当真有此奇技么?”表面却不动声色,只道:“如此君公子再顺便捉几只山鸡裹腹好了。”
君自傲独自转了转,才发现此处原是一座大山,他跃上一株巨树枝头,极目四望,只见群山连绵不绝,只南方一处平原上铺着一片屋宇楼阁,显是座极大的城池,想来定是天宁府。
他将气运于双耳,闭目细听,只闻山中禽鸟走兽鸣声不息,不由心中暗喜,跃下枝来,四下搜寻,不多时便捉了两只山鸡。
正当他准备返回原处与天涯会合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樵夫顺小道漫步而来,向他笑笑,高声道:“这位公子为何捉这些山鸡?”
君自傲道:“这位大叔又为何伐下这些枝桠?”那樵夫一阵大笑,走到近前,道:“在下只是为养家糊口,公子却是另有用处。”
君自傲心中一动,觉此人定非山中樵客如此简单,暗自防备,道:“那大叔说我有何用处呢?”樵夫凝视君自傲双目,手捋须髯道:“公子定是要施展手段,将这些血肉皮囊化成人皮面具,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君自傲心头一震,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樵夫深施一礼,神色恭敬,道:“公子切莫误会,在下此来,只为助公子一臂之力,绝无恶意。”君自傲心中大讶,道:“你与我相识么?”那樵夫道:“公子可记得令堂仙逝那晚的引魂无常?”
君自傲愕然而视,半晌后才难以置信地道:“你是……无常鬼?”那樵夫点头道:“正是!在下游方无常,专司上三界引魂之职。”君自傲疑惑地打量他半晌,犹豫道:“如此说来,你乃是受神界封职的鬼卒了?找上在下,却不知所为何事?”
那樵夫道:“看来大王功力虽已复苏,前世之事却并未记起。大王前世乃鬼卒之道,自命‘鬼天君’,在下乃大王前世左右手,如今大王现世,在下自当前来效命。”
君自傲愈加惊愕,讶然道:“你说我是什么?鬼天君?”那樵夫道:“正是。大王此时或许不信,但日后大王记起前世之事,便知在下所言非虚。昨夜大王气息陡现,此处小鬼便立即通报在下,在下赶来多时,只是大王身旁尚有凡人,才未敢相见。方才听大王所言,知大王有易容之需,便急现身相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皮面具,双手捧着递向君自傲,道:“咱们鬼卒自有法宝,不必大王自家动手。”
君自傲犹豫片刻,缓缓伸手接过面具,只觉入手嫩滑,宛若少女肌肤,心中一凛,问道:“这是何物所制?”那樵夫道:“此乃神界赐与鬼卒之宝物,名唤‘千面’,乃是神界东海海底一种怪鱼皮制成。鬼卒戴上,便可随心变化出千万种身形样貌,旁人戴上却全无作用,大王只管放心使用。”
君自傲手拿面具,只觉心中混乱无比,想要向这樵夫发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脑中似有千万乱麻纠结在一起,找不到一丝头绪。
那樵夫微笑道:“大王闻在下之言,一时不明也在常理之中。在下先行告退,大王且先细细想想,若有需用在下之处,只须运气唤一声‘鬼卒何在’便可。”深施一礼,倒退数步,竟沉入地下。
君自傲欲待挽留,却不知留下他问些什么,犹豫之中,那樵夫早已遁地而去。他呆立半晌,自语道:“鬼天君?我也是鬼么?”嘴角里喃喃着,心中猛然一惊,暗道:“我身上天生便有一股阴气,师父更是说若不加抑制,我便会变作噬人的恶鬼,难道……难道我真是什么鬼王不成?”他心中一片迷茫,沉思片刻,方想起天涯还在等候,暗道:“且先不想此事,等入夜后再将那游方无常唤出细问不迟。”随即将那面具揣入怀中,提起山鸡疾步赶回。
天涯见君自傲提了两只山鸡回来,便将早已架好的树枝燃起,接过一只,一语不发,自顾自地用硬枝穿了,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君自傲见状道:“天兄这般烤法,未免糟蹋了如此美味。”天涯冷然道:“我便喜欢如此,你看不过眼便不要吃。”
君自傲摇了摇头,暗道此人忒过倔强,也只好由他。半晌后,天涯将半焦半熟的半只山鸡递了过来,君自傲连忙摆手,道:“天兄只管自己吃好了,我一点也不饿。”天涯也不理他,将鸡放在他面前地上,拿着另半只走入一片密林之中。
君自傲轻轻摇了摇头,心道:“还以为可趁他取下面具进食时一睹英姿,不想他竟钻到树木之中,这个天涯,为什么非要弄得如此神秘?”探手入怀,将那黄皮面具取出,端详半晌,心道:“此物当真如那游方无常所说,可变化出千万种身形样貌么?且先试它一试,若真如此,那游方无常所说的一切便自也是真的。”想到此处,双手扯平了面具朝脸上一罩,只觉一阵清凉扑面,似是在脸上涂了一层清水,丝毫不觉憋闷,不由暗叹:“果然是件神物,我且先化成个老乡耄耋老人,只不知要如何变化。”
未及他多想,那面具倏然一紧,牢牢贴在他脸上,他只觉全身一麻,不由吓了一跳,探手一摸,下巴上竟生出无数白须,脸上亦是沟壑纵横,皱纹丛生,再低头一看,竟连一身衣饰都跟着变成了粗布农装,不由暗喜道:“这‘千面’果然是件好宝贝,只可惜没有铜镜,不知我到底化成了何等模样。”
不多时,天涯从林中走出,一见君自傲,不由怔在当地。君自傲觉出他内气有变,忙道:“天兄,是我……”猛然间发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由吓了一跳,旋即想这是这“千面”将自己的声音也改头换面了。
天涯凝视君自傲,冷冷问道:“你是何人?”君自傲苦笑一声道:“如今我是何人,连我自己也不甚了了。”他心中想着以原本嗓音说话,声音竟又恢复如常。天涯听出是君自傲的声音,却不信他可在顿饭功夫将自己变成如此模样,仍游疑不定。
君自傲不由暗喜:“看来这‘千面’确是毫无破绽,连天涯亦不能看穿。我还是快将它脱下为妙,不然天涯定不能信。”方想到此处,面上一暖,那千面一松,从他脸上掉了下来,他急伸手接住,只觉周身一震,身形衣饰尽数恢复原貌。
天涯呆立当场,半晌无语,双目中闪动着阵阵惊愕之光。君自傲道:“此物名唤‘千面’,据说是用神界怪鱼之皮制成,贴在脸上便可随心变幻模样。只消戴上它,就算站在司刑君与伍慷二鬼面前,包保他们也认不出我来。至于天兄么……只要脱下黑袍,摘下面具,怕就再无人识君了。”
天涯冷然道:“你不是说可用禽鸟皮肉做出人面么?怎么这刻又改主意了?”君自傲知其不愿露出原本面目,只好笑道:“天兄若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我便为天兄做上一副面皮便是。只是天兄这身招牌式的黑袍……却怎也得换上一换。”天涯道:“此事不劳你费心。”
捉来的山鸡还剩一只,足够君自傲为天涯做出一副面皮。只是此物制做颇为不易,君自傲真忙了个多时辰,才算大功告成。天涯问清用法后躲入林中自行易容,用了半顿饭的功夫方弄妥当,从林中走了出来。
君自傲见他将黑袍打成包袱负在背后,露出一身淡灰色的短装,配上自己刚做成的那张假面,活脱便是出门远行的江湖子弟,毫无“邪印尊者”的风范,不由欣喜不已。岳岸涯传他之技颇杂,平时看不出有何用处,到须用之时,却无一不是足以傲视天下的绝活。这张面具虽是仓促间制成,却也是惟妙惟肖,与真人一般无二。天涯一边摸着假面,一边道:“你这人的本事倒真不少,天下能做出这种东西的,怕也只你一人而已。”
君自傲长叹一声,道:“只是危难之时,这些本事却全派不上用场。人在江湖,最重要的还是武功……”他想起自己面对强敌时的无能为力,不由大感黯然,不觉间眼角竟有些湿润。
天涯皱了皱眉,道:“多思无益,还是快快潜回天宁要紧。”君自傲点点头,将千面朝脸上一罩,化成个寻常少年,背后亦负了一个大包袱,与天涯并肩一站,正是一对远行的兄弟。
二人不再担搁,直向天宁府奔去。天涯在前放足疾奔,君自傲紧随其后,不落半步。天宁北门五里处,二人始入慢脚步,像寻常人一般缓步而行。
一入天宁,君自傲心情便又激荡起来,眼中自然射出道道寒光。天涯与他目光一碰,不由又打了个寒战,用手碰了碰君自傲,悄声道:“怕群鬼认不出你么?”
君自傲狠声道:“认出又如何,最好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省得我一个个去寻!”天涯沉声道:“你若始终不能静心对敌,早晚功败垂成!”君自傲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中已是一片止水清光,道:“天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天涯心中一寒,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可否想明由何处入手?”君自傲沉吟片刻,忽心中一动,道:“我自有办法。现下先回客栈瞧瞧,师父送我的短琴还在那里。”
天涯点头应允,二人沿街行至客栈,只见店门紧闭,门上交叉贴了两张官府的封条。君自傲一皱眉,迈入旁边一家绸缎庄,向那掌柜问道:“敢问掌柜,旁边这家客栈为何被贴上封条?”他心中自知原因,只是怕露出身份,索性装到底,假作是外乡来客,开口先问此事,再引到真正欲问之事上。
那掌柜道:“这位小哥要投店么?还是另找别家吧,这家出了命案,死了十多口人,官府早就把店封啦!”
君自傲假作一惊,随即道:“这可糟了,我有位朋友半月前投宿在此,怕是也遭了横祸。唉,掌柜,你可知那些尸首现在何处?我得去认认,若他真遇害而亡,我好歹也要将他的尸骨收敛了,好生安葬才是。”那掌柜摇头道:“别想啦,除了那小二,其他死的都是外乡客,又都不是有钱的主,官府哪会管尸首的事?早像那些饿死的叫化子一样,一把火烧成灰了。”
君自傲脑中嗡地一响,心头再受重击。他只望能将众人好生安葬,心中也可有些慰藉,却不料众人尸骨亦已不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悲愤之情堪堪便要爆发出来。天涯见状急将他拉到外面,沉声道:“现下不是动怒的时候,还是先想办法进入客店再说吧。”
03.王者返回
君自傲狠狠咬了咬牙,点头道:“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入夜后再来,以免多生事端。咱们且先找处地方落脚再说。”
这真龙比武大会就此不了了之,一众参加者虽怨声载道,但伍慷等人均已离去,也只能在心中大骂,无可奈何下纷纷离开天宁。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小客栈,一下子便冷清下来,仿佛是从桃红柳绿的春光里一下子跌进了冰封雪冻的严冬之中。是故二人不费丝毫气力,便找到一处不错的客栈。
一入大堂,竟有三四个伙计围上前来,仿佛见着元宝似的,个个目露精光,殷勤介绍本店的诸般好处。君自傲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快准备一间上房,其它休要罗嗦!”天涯接道:“要两间上房,我不惯与人同宿一室。”伙计点头应着,将二人引向楼上。
二人无甚话说,便在各自房中休息。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君自傲径自穿窗而出,直奔被封的客栈而去,不多时便来到客栈后院,他见左右无人,便纵身跃入院中。
几日之间,院中竟已蒿草丛生,一条黑影在草中乱窜,却是一条丈多长的斑斓大蛇,一见生人,立时猛扑上来。
君自傲身形不动,脚下弥漫出一股黑气,将那大蛇缠住,心道:“这蛇五色斑斓,定有巨毒,若不除去,早晚要伤他人性命。”心中一狠,黑气立时将大蛇裹在其中,那大蛇扭动几下,便被黑气所融,涌回君自傲体内。
君自傲觉周身一暖,精神大振。随即一惊,暗道:“怎么不知不觉间便将它吃了?我这本事用来也太过容易,今后用之时定要小心些,不然只怕真要变成吃人恶鬼。”回想起当夜之时,不禁轻叹一声,心道:“那夜我一气吃下十数人,早已是吃人恶鬼,还装什么英雄好汉?”再一思量,又想:“那些人虽非善类,却不也应有些死法,今后此技非到不得已之时绝不可用,若真要用,也只用来对付虫蛇恶兽便是。”
定了定神,他运起阴气,以音气合一之法沉声道:“鬼卒何在?”
话音方落,一个尖细的声音便已响起:“大王在上,厕鬼前来拜见!”君自傲四处察看,却连鬼影亦未见到半个,便问道:“你在何处,为何不出来相见?”
那声音道:“小的样貌丑陋,怕污了大王的眼……再者小的法力低微,现形又太耗法力……”君自傲闻这厕鬼语带颤音,对自己显是三分惶恐加七分惧怕,一笑道:“我唤那游方无常,你却怎么跑了出来?”那声音急道:“小的听大王召唤鬼卒,附近又再无别个,就……请大王恕罪!”
君自傲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王,就算从前是,现在也不记得了,实不必如此相称。那游方无常说我只消运气喊这句‘鬼卒何在’,他便会出来相见,如今又为何迟迟不见?”
那声音又再响起,虽仍打着颤音,却比方才强出许多:“游方大人之意,想来是大王一喊,附近的鬼卒便会来见,再……再由来见的鬼卒去找游方大人……游方大人再来见大王……游方大人常在神、仙二界行走,平日少来人界……所以……”君自傲一点头,道:“不必多说,你速去将他找来便是。”
那声音嗫嚅道:“只是……只是小的职位低微,法力亦低微,上、上不了神、仙二界……”君自傲一怔,道:“那该如何是好?”那声音道:“小的这职位向为他人所恶,鬼卒皆不屑理会在下,所以……大王若要小的却找别个去唤游方大人,只怕……只怕……”一连两个“只怕”,却也未说出个只怕什么来。
君自傲觉这厕鬼战战兢兢,欲言又止,却也有趣,便笑问道:“你这‘厕鬼’是鬼卒中的哪一级?专管些什么?”
那声音沉默片刻,道:“小的专司引领在厕中溺死者赴黄泉之职……”君自傲闻言失声笑道:“厕中溺死者?有人会在厕中溺死么?鬼卒中竟还专设了这么个职位?”
那声音随着尴尬地笑了几声,道:“是……是啊,小的至今也未碰到一个……所……所以只能天天四处游荡,好技术打发时间。”
君自傲听出这厕鬼语声中隐含凄凉失落,便收起笑容,想说些安慰之词,但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在此时,游方无常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下参见大王。”与此同时,一个头戴高冠,一身素白的男子自丈外地面缓缓浮出,却与清晨山中樵夫的样貌全不相像。
君自傲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这游方无常身形既高且瘦,面色苍白,眉目皆细,予人以妖异之感,与想象中的无常鬼颇为不同。
厕鬼那颤抖的声音又再响起:“小……小的参见游方大人!”游方无常向南墙处望了一眼,道:“你且退下,大王有事问我。”那厕鬼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似是已然离去。
君自傲顺游方无常目光向南墙处望去,却未能看到什么。游方无常微微一笑,道:“大王未能记起前世之事,自不能见到这等隐踪之鬼。”君自傲奇道:“神界也真是趣怪,竟在鬼卒中高了这‘厕鬼’一职,却只是个虚设的职位。”游方无常道:“此人生前酒后如厕,跌入厕中溺死,当时大王觉此人死法可笑,便封他做了这么个‘厕鬼’。”
君自傲愕然道:“我?这‘厕鬼’竟是我封的?”游方无常道:“不错,大王身为鬼卒之首,自有此权力。”君自傲闻言心中大感愧疚,忙道:“那现在我可否为他另封别职?”游方无常道:“自然可以。不过鬼卒与所司之职间有‘鬼印’相锁,大王若要为其另封别职,便须先解了原有之印,再另施别印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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