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全集zei8.com》第22/87页


“小妖?”明颜闻言抬起头来,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没错,小妖。”鱼姬喃喃道,星光月色下那早已经石化的断山锏似乎还在闪着荧荧白光……

他曾经只是五百里修罗泽里最普通的一只鼍。在他身形尚未长成之前,他每天都过得很小心,因为沼泽上盘旋的老鹰很中意他那并不坚固的皮下包裹的血肉,便是大一点的蝮蛇也可以轻松绞杀他,一饱口腹,甚至巨大的同类也是致命的威胁。他必须小心翼翼,用最快的速度猎取足以果腹的食物,再把自己深藏在泥浆之下,躲避无数天敌的猎杀……

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从他自蛋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尽管此时他的体形和力量早胜过幼时百倍。从最初的捕食青蛙虫豸果腹,到不眠不休潜伏在泥沼之下,用他铜锏一样的巨尾将一头强壮的花斑猛虎扫落泥沼,再一口咬碎猛虎的头颅……

如果说有一样没变的,那就是弱肉强食的定律。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在一个月圆的夜晚,他突然发觉自己老树似的皮甲开始发痒松动,忍耐着剧痛在岸边的砾石上磨砺之后,他从一直跟随自己的那层厚甲中爬了出去,甚至可以像曾经见过的人一样站立起来!

那一刻,懵懂如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头普通的鳄鱼,而是修形的妖怪。

这个世界本无公平可言,有人生来显贵,有人生来贫寒,便是妖物精灵,也因出身分了三六九等。没有显赫的家族,没有沾亲带故的仙家提携,也并非什么汲取天地灵气、得天独厚的灵兽,毫无疑问,他是最卑微的那一种,卑微到连名字都没有……

他曾经见过修罗泽里的妖王蛟戮出游,如何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如何勒令领地上的妖怪精灵将各自辛苦修行的妖力上供,稍有不如心意,就被蛟戮一口吞下肚去。

蛟戮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不光是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妖力,也因为他与龙王本是血亲。有这层关系,众妖就算不甘受他鱼肉,也不敢相逆,要么谄媚相侍,要么迁居他处,剩下的多是深居简出,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他突然明白,在妖精的世界也一样是弱肉强食。

他不要做别人口中的肉,也不屑趋炎附势做妖王的走狗,所以他花在修行上的时间比其他妖怪多出一倍,除了觅食之外,他都藏身于巢穴中刻苦修行,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用仰人鼻息。

鼍刖,是一个记号,也是一种志向。他知道有朝一日,鼍刖的名字必然响彻妖界,不在蛟戮之下,尽管那时候他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抱负。

修行中根本觉察不出岁月的飞逝,几百年过去,鼍刖的苦修也有所回报,功力增长,一日千里,终于有一天,他用自己的鳄尾炼就了一件称手的兵器――锏。

虽然来于自身,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他并不十分了解它的力量,舞到忘形,一锏砸向修罗泽边的山崖,结果一声巨响,将山崖一分为二,当真是无可匹敌。在最初的惊讶咋舌之后,鼍刖给自己的兵器取了个名字叫断山锏,很是欢喜。

他并不知道那惊天动地的一锏不但砸断了山崖,还惊动了蛰伏修罗泽深处的妖王蛟戮。

原本鼍刖一直深居简出,蛟戮向来只知道享乐,也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而今断山锏一出,鼍刖的实力可见一斑。一山不容二虎,妖王蛟戮自然容他不下。

往来相斗几次,一面鼍刖刻苦日益精进,一面妖王蛟戮疏于修行,蛟戮虽略胜半筹,倒也伤鼍刖不得,任他全身而退……

如此一来鼍刖之名在妖界声名鹊起,群妖私下都道鼍刖年纪尚轻,而妖王已日渐老迈,假以时日鼍刖必定能够取蛟戮而代之,成为修罗泽的新妖王。此话传到耳中,蛟戮更是恨之入骨,只是一时间也杀他不得,唯有变本加厉欺压旗下的妖精,掠取妖力以供己用,等待时机诛杀鼍刖。

时有小妖不堪蛟戮肆虐,偷跑投奔鼍刖。然而鼍刖虽有扬名立万之心,却无自拥为王之念,早年刻苦修行只为自立自保,一身傲骨自然看不起以奴才自居的妖精们,加上生性冷淡,对妖精们不予理睬,久而久之,群妖皆道其狂妄,无人敢去亲近于他。

鼍刖也无他念,居于浅泽之中,不涉足蛟戮所居的深泽,每日仍是刻苦修行,闲暇在浅泽游弋,虽形只影单,茕茕孑立,日夜磨砺断山锏,似乎多了个不说话的同伴一般,也自得其乐。他话也不多,一直以来,所见的活物不是他捕食的猎物,就是不同道的妖精,会不会说话也无关紧要。

他一心修行,不羁于外物,偶尔出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深泽与浅泽交界处的水面上多出来一座水榭,枯竹搭建,纱帘低垂,也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在里面。只是在难得一见的晴天里可以看到摆在栏杆上的花盆里一株不知名的幽草,裹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在阳光下青翠欲滴。

像修罗泽这样的穷山恶水,多的是瘴气阴湿,能够在这里住的自然不是常人。

鼍刖虽不感兴趣,时常路过也免不了多看一眼。不过很奇怪,以他的眼力,居然无法穿透那帘细纱,看清里面的情形,只是知道离水榭越近,水越清,越冷……

水至清则无鱼,更养不出青蛙虫豸,实在不是觅食的好去处,况且这里离蛟戮的水宫比较近,即使他不太忌讳妖王,也不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要填饱肚子,浅泽中也有不少美味的食物。对他而言,更为中意的是岸上的血液有着温度的猎物。

他喜欢和从前一样,隐在岸边的浅水中,静静等待耐不住干渴的猎物到来,再出其不意一口撕裂对方的皮肉……

或许有些凶残,但对一只食肉嗜血的鳄鱼而言,只是遵从天性罢了。

然而,这一天性近来却少有成功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他巢穴附近浅滩喝水的动物少了很多,到后来居然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一只。

鼍刖心中虽有疑惑,却无人可解,这次一连等了三天才见到一头花鹿,他心头欢喜,只等它走得近了就将这送上门的鲜肉祭祀自己的五脏庙。

不料那花鹿还未靠近,旁边芦苇丛中突然射出几粒石弹,惊得那花鹿掉头就跑!

到嘴的鲜肉任凭是谁也不会轻易丢弃,鼍刖心中着恼,现出人形,飞步直追,眼见那花鹿近在眼前,正要一把擒住,却听得背后有物破空而来!

鼍刖反手一抓,手里捉住一枚坚硬的石弹,猛地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绿衣少女正手执弹弓,隐在芦苇丛中。在这光景,那花鹿早一路狂奔去得远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为何惊走本大爷的花鹿?”鼍刖心头气恼,面露狰狞。

那少女也不答话,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鼍刖也未多想,下意识地紧追不放,两人一追一逃,不多时已出了浅滩的芦苇丛,上了岸边斜坡。

那少女眼见鼍刖越追越近,惊慌之中将足一顿,顿时化为一道轻烟潜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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