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全集zei8.com》第74/87页


何栩出门扶住桑柔,有意识将她引去堂屋,“柔姐姐放心,我看过了,木像没事,等会儿我去放上两个鼠夹便是。”

桑柔闻言,不疑有他,便随何栩一起回堂屋里,尚有不少家务活计需要操持,也就如平常一般忙碌。

何栩借口要去三绝观附近打探,大步走出院外,又如蜻蜓点水一般悄无声息掠回院中,见桑柔在堂屋的织布机前穿梭走线,心无旁骛,也就放心地闪身进入工房,悄悄合上房门,那工房立刻隐在一片幽暗之中。

何栩的目力本就不差,只见那木人再次揭开覆盖在身上的油布,又扯过袖子拭了拭双目流下的白浆,檀木香气更为浓烈。

“你果真是晏哥?”何栩低声问道,心中也极不好受。昨天傍晚晏时离家时还生龙活虎,不想一夜之间竟然成了依附于木人的孤魂野鬼!

那木人点点头,脖子关节处发出隐隐的摩擦之声,神情激愤悲苦。

原来昨日傍晚,晏时应赵工头之约去了三绝观,等到了山崖大殿工地,却发现空无一人,别说是赵工头和其他工友,就连守夜的人都没有,只是看到梁下挂着几盏灯笼,忽明忽暗。

晏时本为赶工而来,而今四下无人,自然有些不安,突然间听得一阵狂笑,新砌的墙后转出两个人来,一个身着白色道袍,面如锅底,看形貌似乎就是那画轴上的三绝道人申道乾,而另一人衣着考究,神情嚣张,正是当日在明州城中与何栩相斗的巨富楚虞楼!

晏时先前曾听顾掌柜说过这楚虞楼有可能与自己过不去,狭路相逢,自然心生戒备,但对方也只是两个人,理应不必害怕。晏时见状转身,想要离去,却听得那三绝道人阴恻恻地说道:“想走?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晏时心知凶险,加快了脚步,突然间听得一阵风声鼓噪,转头一看,只见那道人手里浮起几张纸片,上下纷飞,一碰到地面,顿时变成几条尖牙阔口的巨獒,一个个口角流涎,眼睛血红,大有择人而噬之势!

晏时惊恐不已,转身狂奔,只听得身后咆哮连连,巨獒已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了过来,咆哮声中传来楚虞楼和那三绝道人的笑声,甚是快意!

此时天色黑尽,晏时被身后巨獒追得惊慌失措,哪里还看得清楚路?到得一个山坡边,顿时一脚踩空,合身滚将下去!

那山坡上尖石颇多,晏时只觉得胸前剧痛,生生儿稳住下落的身形,听得身后咆哮声越来越近,忙爬将起来,闪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远远看到那几条巨獒奔到近处,晏时原本惊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巨獒闻出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料那几条巨獒并未过来,只在刚才晏时摔倒的地方来回走动,狂吠不已。不多时,尾随其后的楚虞楼和三绝道人也到了近处。

晏时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蜷身灌木丛中瑟瑟发抖,不敢再看,却听得那三绝道人唾了一口,“本想拿这贱民来祭道爷的神獒,不想却这般不济!”

而后听那楚虞楼接口道:“然也,这死穷鬼倒是死得干净,躲了那零碎苦头。算了,道兄且随楚某回去,待楚某多敬道兄几杯,算是酬谢。”

而后两人转身离去,也不知那道人施了什么法术,一旁来回走动号叫的巨獒顿时消失不见!

晏时不敢动弹,卧在原地估计那两人去得远了,方才从藏身的灌木丛里爬出来,站直身躯却觉得脚下虚浮,只道是受了惊吓脚步不稳,不料转身一看,却见那地上伏着个人,走上前去一看,只见一块尖石穿胸而过,自那人的背心冒了出来,鲜血早汩汩流了一地!

晏时见出了人命,心中更是慌张,凑近一看,那人身背木工袋,一身粗布衣衫,脸歪在一边,再仔细一看,正是自己!

这一下犹如闷雷乍响,惊得晏时心惊胆战,低头一看,自己胸前也是一个碗大的窟窿,方才认识到自己已然丧命、魂魄离体的现实!

这般恍恍惚惚,似颠似狂地在山间呼喝喊叫,但已无任何人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惊慌失措下,晏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于是脚下生风,疾奔而回,到了家门外待妻子桑柔前来应门,就趁开门之际,从桑柔身边飞奔而过,躲进了那间他最为熟悉,在里面待得最久的工房。

当看到那半成品的檀木人的时候,晏时不由自主地依附上去,才算觅得一处安身之所,幸好事前制作木人时考虑到关节部位的构造,所以那木人也可如常人一般活动手脚。听妻子桑柔在门外呼叫,晏时虽想回答,但木人面目未成完工,无法开口,于是又拿起雕刀木凿,连夜完成了脸部的塑造……

待他逐渐熟悉了这副新的身体,心中却在考虑如何让妻子知道自己亡故的事实,几经思虑之后进了房间,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眼看鸡啼天明,开始本能地畏惧天光,于是又躲回了工房,将工房的窗户门户都用油布密封,铁钉铆接,总算避过这见光魂飞魄散的厄运。不想,还是被何栩发现了端倪。

虽然现在桑柔还不知情,时间一久,如何隐瞒得下去?一想到妻子从此无依无靠,晏时就心中悲痛难安,全化为木浆滚滚而落!

何栩听晏时说起这段遭遇,心中既伤且痛,怒不可遏,心想那姓楚的泼皮害得柔姐姐双目失明,身心伤残,而今竟然勾结申道乾那妖道伤了晏哥性命,当真是穷凶极恶,无法无天,此等恶人不除,只怕天道有亏!然而纵使整治了那两个恶贼,晏哥的性命也无法挽回,长此在世间飘荡下去,迟早难逃魂飞魄散……

思前想后,何栩打定主意,对晏时说道:“晏哥,小栩知你不舍得柔姐姐,可是长此下去,只怕难逃魂飞魄散。不如让小栩送你一程,早些轮回投胎,或许……你与柔姐姐还有见面之日。”

晏时闻言连连摇头,脖颈的关节咯咯作响,“小栩也知娘子双眼已盲,若是我就此离去,她日后何以为生?”言语虽是木讷平稳,一字一句,但字字苦涩,撕心裂肺之痛溢于言表。何栩虽知他依附木人留在人间并非良策,却无法回绝晏时的声声求恳,唯有答应暂时替他隐瞒此事。

楚虞楼和三绝道人申道乾的所作所为却是不可姑息!

何栩知晓那三绝道人申道乾并非善类,夺回诛邪剑刻不容缓,又忧心那楚虞楼趁晏时亡故来对付桑柔,于是取过一张白纸,就着工房的墨斗描了一页隐身咒符交付晏时,嘱咐他倘若没等到她取剑回来便横生变故,就拉紧桑柔,再扯破咒符,自有神通可助他们逃生。

向晏时问清三绝观中布局,何栩飘身出门,脚下生风,一路飞奔而去,却未觉察到桑柔立于工房与堂屋的薄墙后泪水涔涔而下!

桑柔眼盲之后听觉分外灵敏,更何况晏时、何栩言语之间情绪激动,不知不觉放大了声音,那工房与堂屋只有一道薄墙,哪里瞒住她的耳朵?

隔墙听得这番言语,桑柔早已五内如焚,悲戚万分……

何栩不知桑柔已然知情,只想早点寻回诛邪剑。据晏时所言,那三绝观颇为宽大,以山腰的老道观的大殿为中轴线,两边皆是一干门徒的住所和课室,殿前为庭院厢房,供香客盘桓所用,大殿后的高楼乃是那三绝道人栖身之所。

这般白日天光想要潜入倒是不太容易,何栩跃身入观,抓住两个掌管扫洒的道童,打昏一个扒了道袍,穿在自己身上,而后拿匕首顶住另一个道童后腰,逼他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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