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全集zei8.com》第78/87页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在这青天白日朝阳初升之时原本不用畏惧任何鬼怪,只是楚虞楼做多了亏心事,又见一贯柔弱的桑柔这番神情,难免心中畏惧,这般惊慌失措之下更怕与桑柔接近,蓦然一步踏空,整个身躯向那万丈深渊堕去!

一时间惨呼声乍响,周围民众也是惊呼连连,奔到岩边一看,只见距离崖边约二十丈的峭壁之上斜生着一段犬牙状的山石,楚虞楼堕将下去,正好跌在那犬牙石上,石尖穿胸而过,自背后露出,死状凄惨无比!

何栩见恶人终遭天谴,心头愤懑渐平,细细想来,这恶人的死法和晏时被害如出一辙,这恶人挂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陡峭山崖之上,便是家人有心收殓遗体也是无法办到,除非骨肉尽腐散落在地,休想入土为安。想来也是这姓楚的恶人坏事做尽,当有此报!

楚虞楼乃是自己失足堕崖而亡,与桑柔、何栩无关,周围见得事情经过之人均可为证,是以当何栩搀扶桑柔离去之时,周围并无一人拦阻。

回到家中,何栩想尽办法,一面着人张罗,寻回晏时尸身办理后事,一面为桑柔延医诊治。奈何心病难解,数日下来桑柔依旧是这般痴痴傻傻,何栩见状,也只有唉声叹气,不知何解。

当日晏时被天光所照魂飞魄散,何栩曾用“敛魂符”收得些许残存的魂魄,暂用法术定在当日晏时被楚虞楼砍下的那节木指之中,却无法收回其余已然消散无踪的魂魄。

晏时魂散,桑柔心结难解,何栩思前想后,忽然想到远在汴京的鱼姬,便将桑柔暂时托付于当地地保照料,千里迢迢投奔汴京,却是将这点微末希望全数寄托在鱼姬身上。

鱼姬听何栩言明前因后果,也是嗟叹不已,接过木指细细端详,言道:“其实小栩此时最应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师父潇湘上人。”

何栩听得鱼姬言语,心头浮起一丝希望,“师父?”

鱼姬点点头,“既然晏时托体于木人,辟妖谷中水土皆有灵性,只需将这断指带回辟妖谷培植,必可令其生根滋长。待到植株长成,倘若晏时对这世间仍有羁绊,散失在大千世界的魂魄必定会被此木吸引而至,返魂并非无望。倘若他还心系桑柔不忍离去轮回转世的话,少不得还要向潇湘上人索要一件护身的‘柚袈萝衣’,否则也是枉然。”

听到鱼姬这番言语,何栩方才放下心中大石,心想无论如何,也当求得师尊首肯,于是告别鱼姬,准备赶回辟妖谷。

临行之时,鱼姬自柜台后取出一只翡翠瓶交与何栩,言道:“这瓶里的酒水有凝神聚气的神效,待檀木长成,不妨以这酒水浇灌,不无裨益。”

何栩点头称谢,拱手告辞,不多时脚步如风,已去得远了。

明颜见得何栩远去,低声问道:“掌柜的,又要一件‘柚袈萝衣’,那不是又要拔那潇湘柚子头上的毛发?上次见时已然不甚丰茂……”

鱼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柚兄向来急人所急,若是听得这段缘由,想来也不会推辞才是。”

明颜微微点头,言道:“想来不久之后就可以救回晏时,桑柔也可恢复正常,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日后相互扶持,此生也不算难捱。不过话说回来,自我跟随掌柜的在这万丈红尘厮混以来,见过不少负心忘义之辈,对盲妻不离不弃的木相公倒甚是罕见。”

鱼姬浅浅一笑,拈起手中的藤木杯微微抿了一口酒浆,“所以才觉得人真的很有趣,种种只因彼此的牵绊而定,归根结底唯有一句不舍而已。”

仲夏之夜,虽不似白日艳阳高挂,如火如荼,但白日里吸纳的热气此刻却开始自青石地面翻出来,热烘烘的,捂得人一身细汗。

此刻的汴京不似白日里人头攒动,喧嚣却是不减,随着在外纳凉宵夜的人渐渐增多,四处的瓦子勾栏里丝竹声声,说书唱曲,却是另一番热闹。

明颜汲了半桶井水,正准备在鱼馆门口的青石阶上洒扫一番,去去暑气,忽而听得一阵嬉笑呼喝,转头一看,却见几个公门中人打扮的年轻人正拥簇一起,朝这边而来,仔细一看,是名捕龙涯和时常跟随他身边的几个小捕快,只不过此时一个个勾肩搭背,皆带几分醉意,全然没有平日里上下等级森严的派头。

明颜将身探进馆内,吆喝道:“掌柜的,醉猫来了!”

鱼姬自后堂走将出来,笑问:“哪个醉猫来了?”

“还有哪个,不就是稍微多灌两口就闹着要讨老婆的那个……”明颜长长吁了口气。“这次还把小的们带来了,怕是不耗个通宵不会走人了。”

鱼姬闻言笑得打跌,“我道是谁,原来是龙捕头,明颜,去后院把井里浸的那只寒瓜抱去剖了,也好给那哥儿几个醒醒酒。”

言语之间听得竹帘响动,龙涯熏熏然微红的脸出现在门边,看样子已有七八分醉意,见了鱼姬、明颜顿时眉飞眼笑,“掌柜的,明颜妹子,洒家又来叨扰了。”

鱼姬笑脸相迎,摆下酒菜杯盏相待。

明颜微微应了一声,便向后院去了,奈何她耳力通神,纵是在后院也清楚听到堂内众人言语,那几个小捕快的窃窃私语一句不漏地溜进她耳朵。

一人悄声问道:“醉仙楼那边佳肴美酒无一或缺,还有戏文唱曲相娱,干吗头儿还非得来这家小馆子……”而后痛呼一声,想是被人在头上拍了一记。

另一个压低的声音言道:“嘘,小声点,别让头儿听见,不然有得苦头吃。你才来不知道,头儿一说起这小馆子就眉飞色舞,想是为人来的,只不过大伙儿还猜不出是为大的,还是为小的。说不定头儿气壮山河,大小通吃……”话语中夹杂着几个小子压低了声音的哄笑声和龙涯的醉言醉语,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没救了,这群醉猫。”明颜叹了口气,弯腰收提吊在井里的竹篮,篮子里装了个十来斤重的寒瓜,翠绿皮儿,浑圆光亮,想来瓤红汁甜。早上就浸在井水中,必定更是甘甜消暑,一想到要拿这瓜去喂那群醉猫,就觉得是暴殄天物。

刚把那冰凉沁人的寒瓜抱在手里,就听身后放酒的角落窸窸窣窣作响,明颜想也不想,清叱一声:“看瓜!”

偌大一只寒瓜破空而去,只听一阵惨呼,角落里一人应声倒地,明颜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领后滚了一圈相当不合时宜的狐裘,脸贴在地面,已经昏厥过去,头上立着那只大寒瓜,瓜破开少许,红艳艳的瓜汤淌了那人一头一脸。

明颜走上前去搬开寒瓜,将那人的发髻提起来一看,居然是许久未曾露面的狐狸三皮!

“这没长进的,一回来就偷鸡摸狗,被寒瓜砸成白痴也是活该。”明颜没好气地嘟哝道,一手提着三皮的头发,一手左右开弓,几巴掌下去把三皮扇得跳将起来,原本俏丽的面颊也肿成两个大包子。

明颜见三皮捂脸叫痛,停下了手脚,将地上的寒瓜搬将起来,把完好无损的一面搁在身边酒缸的大木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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