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川哲也推理小说合集》第2/14页


  然后,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让和佐消退酒意,周吉也陪着多喝了两杯白兰地,两个人这才站起来。时间都已经计算好了,干冰也买好了,所以周吉一点儿也不慌张。
  他们一同走到隔一条街的收费停车场,周吉故意装成喝醉的样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偶尔还停下来痛苦地深深吸着深夜的凉气。勉强走到停车场,坐上深蓝色的保时捷后,周吉突然拍了一下正在为引擎加温的和佐肩膀。
  “糟了,我得回酒吧去。”
  他打开车门,故意装出踉跄要跌倒的样子。
  “怎么回事?”
  “我忘了要带给内子的东西了。我把她最喜欢吃的蛋糕放在酒吧里了。”
  “你已经醉了,我去拿吧,5分钟内就回来。”
  事关真弓,和佐一定会热心帮忙,这也是意料中的。果然,他毫不怀疑地回到“亚里土多德”酒吧。
  5分钟就足够把口袋里的干冰放到坐垫下面了。他关掉车门灯,镇定地抬起驾驶座旁的座位和后座的坐垫,洒下许多白色的小块状干冰。经过几次实验,他已经算好自干冰气化,到使车内充满二氧化碳,过程大约要两个小时。周吉在中途下车,不会受到特别的影响,可是和佐就不会安然无事。他在到达大矶以前,不是窒息死亡,就是会因为意识模糊而撞车。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一定会发生车祸。就算他运气好,没撞死,也一定会受重伤。即使是救护车立刻赶到,也不会发现无色无臭的二氧化碳。
  周吉做完后,打开车内灯,仔细察看座位或车底有没有遗落的干冰的粉末,看到了就小心地捡起来。如果为了这些细节没注意而引起怀疑,实在划不来。
  第二天,周吉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他迫切地想看电视新闻。洗好脸来到餐厅,只见真弓在这种冬日还戴着深绿色的太阳眼镜,默默地看电视。
  “早呀!”
  周吉和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地打招呼。女人像动物一样敏感,只要稍许显出异于平日,就可能引起怀疑。
  “早安。”
  妻子的声音带着鼻音,很显然是哭过了。不合季节的太阳眼镜恐怕是为了掩饰哭肿的眼睛的。他知道他的计画成功了,要不然真弓为什么要哭。
  “你感冒了吗?”
  周吉故意朝错误的方向问。
  “好像是的。刚刚吃过药。”
  妻子用手帕捂住鼻子回答。偷情的男人死了,用感冒药能治疗悲伤,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去叫惠子。
  “不用了。我刚起床,不想吃东西。给我一杯茶吧。”
  周吉一面伸手拿报纸一面说。红酸梅配粗茶,这是他们夫妻俩多年的习惯。真弓开始准备茶具,周吉看她一眼,觉得她的脸色比平常苍白,他依旧以平常的口吻说: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
  “没有有趣的新闻,倒是有个坏消息。就是和佐先生,那个以前往在隔壁的画家。”
  “噢,那个画家怎么了?”
  “死了。掉到平家前面的马入川……”
  勉强说到这里她就说不下去了。
  “那真是可怜。我不太了解画,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很有前途的。”
  真弓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抽搐着。如果丈夫不在面前,她一定会大哭一场。可是,不过是以前的一个邻居死了,就嚎陶大哭,丈夫一定会起疑心。强制压抑着悲伤,对她来说固然是很难过的事,但是由于周吉清楚她的心理,就觉得可笑了。但周吉并没有因此露出笑容,他绷紧脸上的肌肉,做出严肃的表情。
  “所以我说过,最好不要有车。和佐先生后来结婚了吗?”
  “不知道。”
  “他的前妻知道了一定很惊愕。即使是外国人,也应该有感情。”
  “大概是吧。”
  真弓往周吉的大茶杯里倒茶,显得比平时沉默。本来是要哭的,现在咬着牙拼命忍耐。周吉看着妻子的表情,心里感到非常满意。如果告诉她那是我干的,她一定会非常意外。想到这里,他几乎冲动地要说出一切,因此急忙转移话题。
  “如果寄来讣闻,也不能不闻不问,你就寄奠仪去吧。”
  “是。”
  她以微弱的声音回答。只要薄薄地涂上一层口红,真弓的脸就会显得非常美。现在的她,虽然依旧很美,但是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她心里大概很想去参加情人的葬礼,做最后的告别,可是她又没有特别的理由到大矶那么远。她一定感到很遗憾。周吉心想:这叫自作自受。
  可是他还是不能放心也许她和过去出去幽会一样,找个合理的藉口出去。为了防她来这招,周吉准备在和佐出殡那天,交代很多事情给妻子做,把她整天都锁在家里。想到那天真弓的表情时,他差点把嘴巴里的茶水喷出来。
   


  周吉的外貌长得像熊袭(日本古代民族)人,粗粗壮壮的,大概是基于补偿心理,他待别喜欢身材苗条、腰肢纤细的女性。真弓婚前在百货公司和服专柜工作,脸蛋和身材都很纤细,正是周吉心仪已久的那种类型。周吉一见到她,惊为天人,靠着财力,硬是把她娶过来。生气时,他固然会对她怒吼,可是,另一方面,他也以自己的方式比任何人都爱惜她。她想要什么,一定有求必应,对她的任性举动,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吉以自己待她如此,所获得的报酬竟然是她的背叛,除了恨妻子外,也气自己一向老好人的表现。
  和佐死了将近一个月,真弓的悲伤似乎一点儿也不曾稍减。看到真弓这种情形,周吉恨不得下次结婚时就娶一个农家女算了。管她是不是个身材粗壮的丑女人,也许外貌相当的夫妻反而幸福……
  杀害画家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如果立刻就不到那家酒吧,说不定会引起怀疑。划,周吉继续到那家他不认为好玩的酒吧几次,照顾一个老是喝醉酒的女招待的生意。也许是缘分,他和这位年纪不小的女招待变成常常在旅馆幽会。
  “怎么搞的,事情倒过来了。”
  每当和那个叫幸子的女招待睡觉时,周吉也会想起真弓的事,不由得对这种讽刺性的演变露出苦笑。可是他并不想因此原谅妻子。因为真弓背叛他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使是现在周吉有了外遇,也不能抹煞那个事实。他就这样以九州人慢条斯理的个性,开始进行第二个计画。
  他决定把杀人的日期定在3月10日,之所以定在那一天,只是因为那天是陆军纪念日,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蓝图已经完成了,他只要依照计画行事,一切都能顺利解决。
  按预定计划,前一天下午,周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最喜欢的盆石书,等妻子走进来。吃过午饭,真弓没有休息,一直在院子里整理樱草。最近她对花草特别热衷,大概是借着整理花草排遣心绪吧。不过已经过了两个钟头,也该口渴了,应该很快会到客厅才对。周吉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机会。
  又过了30分钟,真弓才进来。表面上,夫妻还是和和睦睦的,一面把果酱涂在惠子送来的饼干上慢慢吃,一面喝茶,絮絮叨叨地谈着朴素的樱草以及长得像发簪一样,有很多小花的西洋樱草。真弓偏爱日本樱草,周吉并没有特别偏爱,最后还是同意妻子的意见。这是重要时刻,应该避免为一些小事情而发生争执。
  “我还要去干一会儿,怕黄昏时会突然冷起来。”
  “好久没有吃甜不辣了,做一点儿来吃好不好。肉固然很好,吃多了会积累胆固醇。”
  周吉站起来对真弓要求,就在真弓点头的时候,他好像不经意地发现了什么,指着墙上的匾额说:
  “玻璃上有只小虫,你清理一下吧!”
  那幅匾额据古董店的老头说是写乐的真迹,是幅艺人图,他便买了下来。姑且不论真伪,光是花了500万的高价,就足以令他引以为做。事实上,周吉已经事先仔细地擦拭过匾额,不会有污垢。
  “是你看花了,上面什么也没有。”
  正如他所期望的,真弓用食指摸了一下玻璃表面,然后又靠近去看,确定没有小飞虫。
  “是吗?这样说,我有老花眼的征兆了。”
  “你还算是晚的。很多人在50岁以前就有老花眼了。”
  真弓没有发现周吉的意图,重新戴好红色围巾,穿上凉鞋去院子。
  周吉假装继续看书,内心忍不住得意地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照他的意思在匾额上沾上指纹了;就算真弓发挥了最大的想像力,也不可能发觉她无意中的行为,却替谋杀自己的丈夫提供了不在场证明的重要证据。
  可是,只有妻子的指纹,还不是很有力的证据,还需要惠子的指纹。他等待这个机会。
  这天晚上,等到妻子进浴室后,他让惠子泡茶。惠子是个18岁的诚实女孩,身材和真弓恰成对比,矮小而肥胖。但是皮肤很美,也用些脂粉。真弓老是说:“再过两三年就替她找个适当的人嫁了。”周吉也赞成。
  “辛苦了。没有你的事了。去洗澡睡觉吧。哦!顺便把匾额扶正一下。”
  “嗯?”
  “我觉得有一点偏右。”
  一切完成之后,周吉打开门锁,正想坐回沙发,电话铃响了。如果再早一点,真会吓得他打破玻璃呢!这时候有谁会打电话来?
  “是我,听得出来吗?我是幸子,你太太在吗?”
  “正在洗澡。”
  “太好了。我在酒吧外面的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
  “你太乱来了。如果内人在这里,会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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