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另一半》第49/126页


他背靠着墙慢慢蹲下,粘满鲜血的运动衣发出沙沙声。他并没有藏住多少,花盆只挡住
了一点儿,如果他们四处张望,他们会看到他。但是,斯达克打赌他们的注意力会全部被引
向走廊中间的尸体。有那么一会儿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够了。
花草宽阔的、十字形的叶子在他脸上投下锯齿形阴影,斯达克像一个蓝眼老虎一样从中
间望出去。
电梯门开了。传来一声沉闷的叫声,然后两个穿警服的警察冲出来。他们后面跟着一个
黑鬼,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双又大又旧的运动鞋,这黑鬼还穿着一件无袖T恤,还戴着一副
拉批条客的太阳镜,斯达克确信他是个侦探。当他们伪装时,他们总是太过分......而且一
举一动也意识到这一点儿,就好象他们知道自己要暴露但又没办法。那么他就是来保护唐纳
森的人了。在一般巡逻车中是不会有侦探的,这个黑鬼和守门的警察一起来,先讯问唐纳
森,然后就留下保护他。
对不起,伙计们,斯达克想,我认为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站起身,从花盆后走出来。没有一片叶子发出沙沙声,他的脚落在地毯上毫无声息。
他从离那侦探不到三英尺的地方走过时,侦探正低头从枪套中抽出一支手枪。如果愿意的
话,斯达克可以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踢一脚。
他在门开始合拢的最后一刻溜进敞开的电梯。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从眼角瞥见闪动――也
许是门,也许是斯达克本人,但这无关紧要-他从唐纳森的尸体上抬起头。
“嘿――”
斯达克举起一只手,冲警察庄严的摆摆手指,再见。然后门隔断了走廊吸引人的场面。
一层走廊没有一个人――除了守门人,他人事不醒地躺在桌子下面。斯达克走出去,转
过拐角,坐进一辆偷来的车子,开走了。


菲丽丝.迈尔斯住在曼哈顿西区一栋新的公寓楼中。保护她的警察(还有一个侦探跟
着,他穿着运动裤、无袖汗衫和皮条客太阳镜―)在六月六日晚上找到她时,她正为一次不
守约的约会生气。她开始很不高兴,但当她听说某个自以为是乔治.斯达克的人想要杀她
时,却高兴起来。她一边回答侦探有关采访泰德.波蒙特的问题,一边给三个相机装上新胶
卷,摆弄几十个镜头。当侦探问她在干什么时,她冲他眨眨眼,说:“我相信童子军箴言。
谁知道呢――有些事可能真的会发生。”
采访完后,在她公寓门外,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问侦探:“她真那么想吗?”
“真的,”侦探说,“她的问题是她从不认真想别的事。对于她来讲,整个世界只是一
幅要拍的照片,她是个愚蠢的婊子,真的相信她总能拍到好照片。”
现在已经是六月七日凌晨三点了,侦探早已走了。两个小时前,被派来保护菲丽丝.迈
尔斯的两个警察通过他们皮带上的对讲机得到了唐纳森被杀的消息,他们被劝告说要极端谨
慎和警觉,因为他们打交道的心理变态者已证明非常残忍和狡猾。
“谨慎是我的中间名。”第一位警察说。
“那是巧合,”第二位警察说,“极端是我的中间名。”
他们已经搭档一年多,相处得很好。现在他们咧着嘴相对而笑,为什么不呢?他们是纽
约最好的两个全副武装、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栋崭新的公寓楼的第二十六个走廊上,这
走廊灯光明亮,还有空调。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一部兰博电影,而今晚的真实生活是一项
特殊任务,比他们平时的轻松。他们就应该在炎热的夏天站在有空调的走廊,他们坚信应该
这样。
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一个受伤的盲人从电梯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进入走
廊。
他个子很高,肩膀非常宽,看上去大约四十岁,穿着一件撕破的运动衣和裤子,这运动
衣和裤子不太般配,但多多少少弥补了衣服的缺陷,第一个警察认为给盲人挑衣服的人很有
趣味。盲人还戴着一幅大墨镜,这墨镜斜架在他鼻子上,因为眼镜的一个支架已经脱落了,
这眼镜决不是皮条客的那种太阳镜,它们看上去很像克劳迪.瑞恩斯在《隐形人》中所戴的
太阳镜。
盲人两手向前伸着。左手是空的,只是无目的地摆动着,右手握着一根肮脏的白色手
杖,手杖一头安着一个橡皮自行车把手。两只手盖满了已经干了的鲜血,盲人的运动衣和衬
衫上也粘着茶色的已经干了的鲜血。如果保护菲丽丝.迈尔斯的两名警察真的很谨慎的话,
他们会觉得整个事情非常怪异。盲人的样子显然表明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是很好的事,但
是他皮肤和衣服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棕色的了,这表明它是在一段时间以前洒上的,这一事实
应该使两位警察觉得不对头,甚至应该使他们警觉起来。
但是,也可能不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而当事情发生得太快时,你谨慎不谨慎已无关
紧要――你不得不随波逐流。
前一刻,他们还站在迈尔斯的面前,像不用上学的孩子一样高兴;下一刻,这血淋淋的
盲人站在他们面前,摇着他肮脏的白色手杖。没有时间去想,更不用说进行推理了。
“警――察!”甚至在电梯门完全打开之前,盲人已经在喊叫了,“看门人说警察在二
十六层!警――察!你们在这儿吗?”
他摸摸索索地沿着走廊走来,手杖从一边转向另一边,它啪地一下打在他左边的墙上,
然后回过来又啪地打在他右边的墙上,这层楼里还没醒来的人也就要被吵醒了。
两个警察连互相看一眼都没有就向前走去。
“警――察!警――”
“先生!”第二个警察喊道,“镇静!你要――”
盲人把头转向第二个警察说话的方向,但没有停下来。他摇摇摆摆向前冲过来,挥舞着
他的左手和他肮脏的白色的手杖:“警察!他们杀了我的狗!他们杀了戴茜!警察!”
“先生――”
第一个警察伸手去扶摇摇晃晃的盲人,盲人把他空着的手伸进运动衣左口袋,从中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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