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另一半》第69/126页


泰德俯身过去,亲亲温蒂的鼻尖,一边想这些风暴起得多么快――三分钟前他还担心她
会窒息而死――停得又多么快。“不,”他同意说,“上帝做证,它不会是最后一次。”


当天晚上七点,当双胞胎睡醒过来时,温蒂腿上瘀伤已变成深紫色,形状像一个古怪的
蘑菇。
“泰德?”丽兹从另一张换衣桌那头喊道,“瞧瞧这个。”
泰德已经换下温蒂的尿布,它有点儿潮,但并不很湿,他把它扔进贴着“她的”字样的
尿布桶中。他抱着赤裸裸的女儿到儿子的换衣桌上,去看丽兹要他看的东西。他低头看着威
廉,眼睛睁大了。
“你怎么想?”她平静地问,“这很古怪吗?”
泰德低头看了威廉很长时间。“对,”他最后开口说,“这非常古怪。”
她一只手按在换衣桌上嗫嚅的儿子胸口,注意地看着泰德:“你没事儿吗?”
“没事儿。”泰德说。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听上去很平静。不是在他眼前,而是在他眼
后,似乎白光一闪,就像闪光枪一样,突然,他有点儿明白了鸟和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低头
看着儿子,看到他腿上的瘀伤,其形状、颜色和位置都和温蒂腿上的一模一样,看到这个,
他明白过来。当威廉抓住丽兹的茶杯把它倒翻在他自己身上时,他跌坐到地上。就泰德所
知,威廉根本没碰伤过他的腿。但是在那儿――在他右腿上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瘀伤,蘑菇
形的瘀伤。
“你真没事儿?”丽兹再次问他。
“他们连瘀伤也共同分享。”他低头看着威廉的腿说。
“泰德?”
“我没事儿,”他说,亲亲她的面颊,“让我们给这个精神和那个肉体穿上衣服吧,好
吗?”
丽兹爆发出一阵大笑。“泰德,你疯了。”她说。
他冲她微笑了一下,这是一个奇怪的、冷漠的微笑。“是的,”他说,“疯得像一个狐
狸。”他把温蒂抱回换衣桌,开始给她裹上尿布*



第十八章 窥探




他一直等到丽兹上床后才上楼去书房,途中在他们的卧室门前停了片刻,听到她均匀的
呼吸声,确信她已睡着了。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要试的会不会成功,但如果成功了,它将是
危险的,极其危险的。
他的书房是一间大房间,分成两片:读书区和工作区。读书区排满了书,有一张沙发,
一张躺椅和一盏落地灯。工作区在另一头,那里主要是一张丑陋的老式桌子,很破旧,但很
实用。泰德二十六岁就拥有了这张桌子,丽兹有时告诉别人,他不愿扔掉它是因为他相信它
是他“词汇的源泉”。她这么说时,他们俩都会微笑,好像他们真相信这是开玩笑。
在这件古董上面调着三盏罩着玻璃的灯,但泰德像现在这样只开这几盏灯时,刺眼、重
叠的光圈投在凌乱的书桌上,看上去他似乎要玩弹子戏。在这么复杂的桌面上玩要遵循什么
规则,谁也不知道。但在温蒂事件后的那个晚上,旁观者可以从泰德紧绷的脸上猜出游戏的
赌注极大,不管规则是什么。
泰德会百分之百同意这猜测。毕竟,他化了二十四小时才鼓起勇气这么做。
他看看桌上的打字机,上面罩着罩子,一根不锈钢回车杆从左边伸出来,像搭便车者竖
起的大拇指。他左在它前面,手指不安的敲着桌沿,然后打开打字机左边的抽屉。
这个抽屉又宽又深,他从中拿出他的日记本,然后把抽屉拉到最尽头。他放贝洛尔牌铅
笔的陶瓷瓶滚了过来,铅笔从中掉了出来。他把它拿出来,放到平常的位置,然后把铅笔归
拢起来放进去。
他关上抽屉,看着瓷瓶。在第一次晕眩中,他曾用一支贝洛尔牌铅笔在《金狗》手稿上
写了“麻雀又飞起”几个字,然后,他就把这个瓶子扔进抽屉里。他从没想过再使用
它......但是,前几天晚上,他又摆弄过铅笔。现在,它们就摆在十几年来一直摆的地方,
那时斯达克和他住在一起,住在他里面。很长一段时间斯达克都很安静,几乎感觉不到他的
存在。然后念头一闪,狡猾的乔治从他脑袋中跳出来,就像一个失控玩具盒,盒盖一打开,
跳出一个人。我在这儿,泰德!走吧,老伙计!前进!
此后大约三个月,斯达克每天十点都会跳出来,周末也一样。他会跳出来,抓住一根贝
洛尔牌铅笔,开始写那些疯话――这些疯话能够赚到钱,这是泰德自己作品做不到的。书写
完了,斯达克会再次消失。
泰德抽出一只铅笔,看着杆上的牙齿印,又把它扔回瓶中,叮当一声。
“我是黑暗的另一半。”他低声说。
但乔治.斯达克是他吗?他曾经是他吗?在最后一部斯达克小说《驶往巴比伦》最后一
页的下面写上“完”字后,他从未用过这些铅笔,除了在晕眩状态。
毕竟,没有用它们的必要,它们是乔治.斯达克的铅笔,斯达克已经死了......或他假
定他已死了。他认为他最后会把它们扔掉的。
但现在,他似乎又用得着它们了。
他的手伸向宽口瓶,又缩了回来,好像从一个很热的火炉缩回手一样。
还没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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