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第28/62页


  人皆嫌命窘,谁不见钱亲,店主乐呵呵地收下,在雪儿脸上狠盯一眼,拍着马屁道:“公子们真有眼光,这妮子真是超一流的货色,肏两下都心疼哩!”“滚一边去!”如此淫佚的笑语,连金荣都听得不爽。
  金荣与梁建兴正在散谈,金荣又喝了几盅酒,正是酒能助淫,看着眼前美得让人喷火的佳人,身上骚急得恨不得即刻把衣服解脱干净。梁建兴故意夹在雪儿与金荣中间坐,金荣几次想在雪儿身上摸一把,都被梁建兴的劝酒之手给隔住了,好让他在兽性勃发之时也有些顾忌。
  店外烈马嘶啼,代赢打着鞿缰,叫道:“里面的伙计,上路喽!”梁建兴恐金荣对雪儿无理,忙抢着扶起雪儿,金荣乜斜倦眼,笑道:“梁老弟,你倒是会揩油呢!”梁建兴羞得面如红枣,人为事逼,也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将雪儿抱起,送上了车。
  山阿深处,有一廛蒺藜所搭之屋,屋主是一樵夫,被金荣解决后胡乱窆埋在乱石下。雪儿被梁建兴抱入屋内的板床上,见她昏迷不醒,自己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辜失节,梁建兴涌起一种自发的责任感,屈下身子,在雪儿耳傍小声说道:“姑娘,我一定会救你出火炕的,相信我!”雪儿醉体无闻,梁建兴掩门而出。
  金荣已完了事,代赢也安置好了马车,梁建兴见他们一个自东一个自西地朝屋子走来,思酌之计成与不成当在此刻,迎上前去,问道:“金师兄、代师弟请止步,你们一齐上是个甚么意思?”金荣听不明白,反问道:“梁老弟,你说什么?”梁建兴道:“这美人是金师兄带来的,又是代师弟用迷药弄来的,独我没出什么力,我便不敢沾指,这美人任凭二位纳用。亲兄弟明算账,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该金师兄先上呢,还是代师弟先上呢?”
  代赢与金荣是一丘之貉,本不敢争先,听到梁建兴有张有弛的一番话,倒撩动了淫机,思量道:“对呀,千年难遇的美人当前,咱凭什么捡金荣的破烂!嘿嘿,想不到梁师兄倒挺照顾我嘛!”用眼睛抛了梁建兴一个谢,又对金荣道:“师兄啊!咱跟着你这许多年,凡事都依着你,只是今次依不得你,没有我采的曼陀罗花,你空把美人领来也还是到不了手啊!况且这房中之事,第一次比起第二次可鲜嫩多了。”
  金荣气得磨牙,忖道:“梁师弟都很识趣,你倒野猴子打擂台,耍起花招来了。”虽这么想,面上也没露火性,道:“那你说一说,到底该谁先上呢?”金荣故意把个“呢”字拖得老长,分明是拿大压小。代赢听得心里直冒凉气,有些后悔了,只好望向梁建兴。梁建兴咳嗽了一声,笑道:“咱习武者都是大老粗,也没什么长处可比,你们就在武功下作个决断罢!”金荣喜忖道:“好你个梁师弟,明知我的武功在代赢之上,便做这顺水人情,他日我定不忘你的好处!”代赢忖道:“我与大师兄切蹉武功时,总是不敢使十分力,真打实干起来,也未必会负于他!”
  梁建兴道:“此处太狭窄,不如找个空旷之处比划吧!”他们一致同意,擦地寻到一山墺处,百步无林,草木蕻盛,旁有一条小浜沟。两人在梁建兴的声令下各自拔剑,必竟总有些感情,刚搭上时都没下重手,却都不敢分神,梁建兴乘机流星一般飞转回屋。
  且看梁建兴急冲冲地推门而入,雪儿还在昏迷中。他环顾四周,从一泥瓿里舀了一瓢清水,往雪儿脸上浇去,摇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叫道:“姑娘醒醒,快醒醒!”雪儿打了一个冷战,惊醒过来,只是神情还有些迷糊。
  见梁建兴在眼前晃荡,雪儿忙揉着眼皮,支起身子问道:“这是哪儿?”梁建兴道:“先前骗姑娘来的那个家伙不是好人,他要玷污你,我设计将他调开了,此时不便多说,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
  雪儿见此人风范气韵尤佳,先前曾向他求救,现又得知他冒险搭救之恩,忙挚裙欲拜,道:“公子蹈白刃而不顾身,恩重如山,请受小女子一拜。”梁建兴不待她屈身,忙搀起她道:“姑娘快休如此,那两个淫贼赶来就糟了,请快点离去吧!”雪儿凝眸问道:“那你呢?”梁建兴道:“放心吧,我有法子的。没时间了,快呀,快呀!”此时的他宛如头顶一块砖,没准就会掉下来。
  梁建兴探头出门,两贼还未到,转身对踉跄的雪儿道:“姑娘且自去,我还有事要摒挡,就不送了,咱们后会有期。”一语未了,人已弩箭离弦地去了。雪儿心下忐忑,走得慌些,竟忘了问恩人的姓名。
  再看金荣穷耗了小半个时辰,还没享受到美人的酥香绵体,越想越恼火,手下已渐渐不讲情面了。代赢的武功确在金荣之下,虽说美色当前,还是念着来日方才,不敢十分用力,宝剑终于被金荣挑飞出手。
  蓦然听得梁建兴鼓掌笑道:“大师兄的武功果然无敌,小弟真是大饱眼福矣!特别是那一招‘黑龙献爪’,莫说代师弟手软,就算加上小弟也抵挡不住哩!”金荣笑道:“梁师弟若有兴趣,改天再手谈吧,今日佳人有约,俺先行一步了。”说罢,赶着投胎似的被草木淹没了。留下代赢怏怏不乐,跪在地上抓着草。梁建兴道:“代师弟,第一次固然美妙,但只要能享受,第二次也一样嘛!总不能因噎废食,和自己过不去啊!”代赢又能有什么法子,也只好往好处想了,盼着金荣早点完事,站起了身子。梁建兴随他慢吞吞地行着,叹道:“咱们作师弟的命最苦,上受师父欺,下受师兄欺。唉,我娘为何不早生我几年呢?”听了这话,代赢也唉声叹气起来。
  百步尚未走到,眼见金荣拽腿如鸸鹋,慌张跑来,脸上像失了魂的,梁建兴故意问道:“金师兄,你怎么转来了?”金荣眼中喷火,张爪撕着衣服,嚎叫道:“那个妞不见了!”“不会吧!”代赢听得一愣,他的第二次也泡汤了。金荣怒吼一声,把千丈的火气发泄在一株桤树上,此树质地柔软,一拳打陷一凹,一连打了四五拳,怒火犹是未灭。梁建兴道:“是不是你没看清楚,不如咱们一齐回去看看吧。”
  随着树倒之声,金荣喘着气道:“不必了!我眼睛清楚得很,那个妞的确是跑了,一定是代赢的迷药放得少了,哼!”言罢恶狠狠地瞪着代赢。代赢本欲辩解,可自己理亏在先,说不出话来。
  金荣伸出大爪子把代赢一推,骂道:“没脑子的东西,还发什么洋呆,赶快给我追回来!”代赢忙愣头愣脑地跑上两步,又回过头问道:“往哪里追呀?”金荣大吼道:“废物!给我满山的搜!量她药力刚醒,跑不远的!”
  三人各怀心事地散了。金荣一见到雪儿立即强奸,他的欲火快把心脏烧穿了;代赢见到雪儿只得送回草屋,他纵有贼心也没贼胆;梁建兴见到雪儿则火速送其下山,他对雪儿十万个不放心。
  草木之密令人看得头痛眼胀,金荣急得挥剑斩棘,如狼狂叫:“我就是升天钻地也要找到你!”
  自古道,福不可徼,祸不可避。雪儿昏昏沉沉,行走不快,察觉阴风悚动时,金荣已狞笑着站在面前,道:“可人儿,飞哥哥疼你来了!”
  雪儿倒抽了一口凉气,退后两步,慌忙从背后抽出剑来,刺向金荣,她体内之毒尚未解去,这一剑击得绵绵,倒有一番舞剑的意韵。金荣轻易躲过,赞道:“好美的功夫,和人一样美,真是爱杀了我!”边说边逼向雪儿,凶狡无赖的影子覆盖在雪儿身上,给她施加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不要过来,你再靠近,我就……”雪儿使劲眨着眼睛,一步步后退,神智还有五分模糊。“你就怎么样,怎么样啊?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没白走一遭人世啦!”金荣依旧满不在乎地节节逼近,雪儿止住步,将剑锋抵住了金荣的咽喉,金荣却直挺着身子给她刺,叫道:“下手啊,杀了我呀!快呀,怎么不杀?”雪儿双臂发颤,迟迟下不了手,金荣的眼睛眯起一线,轻轻将剑拨开,柔声道:“小心肝,想不到你这么疼我!”双眉一挤,伸爪蜂尾针般地点了雪儿的腹结穴,她应手瘫软倒下,躺在了枯黄的山兰草上。
  “你的肌肤可真白啊!”眼见睡美人秀色可餐,金荣乐得满嘴黑牙外露,这时该没人能阻止我了吧!正欲乘她不能反抗时奸污个痛快,遽然听得一声“金师兄”,梁建兴在这时不偏不倚地赶到。
  金荣的心本来还在梦中,可一下就被拉回到现实,忙把雪儿身上的毛手缩回。梁建兴站稳了身子,笑道:“太好了,大师兄啊,是你的东西终归是你的!”这一搅和,金荣也不好在光天化日下办事了,吞吞吐吐道:“嗯,还、还是你……嗯,帮我把她抱回去吧!”梁建兴一笑,这一笑既轻松又紧张,轻松的是见着了雪儿,紧张的是雪儿依旧没有甩掉金荣。
  梁建兴抱着雪儿,双目倜傥地品味着周遭,似乎陶醉在林晏湖晚之美中,麻烦金荣帮他在泽滨摘下一束白薠,咥在嘴里,饶有兴致地一边散行一边吟起古诗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呵,君子好逑!”金荣道:“梁老弟,你可在取笑我么?”梁建兴笑而不答,金荣道:“你这是做甚么,有什么话当着铁哥们儿不能讲的?”梁建兴转过头来,慢吞吞地道:“师兄是个聪明人,怎么忍不住一时之欲而撇却他日长欢?”金荣半晌还是参祥不透,跌足叹道:“梁老弟,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难为我打哑谜了!”
  梁建兴见时机成熟,便放下雪儿,道:“一夜春宵不值,何不劝她嫁给你,留着回家慢慢享受,岂不美哉!”此话说得好不怡情悦性,金荣原本只想受用几次罢了,没想到还能受用无数次,当然奢望后者了。顾惟自己,又仿佛没那份条件,抠着树皮道:“好是好,可是,她看得上我么?”梁建兴忙给他戴高帽子:“大师兄面貌丰隆,哪个姑娘见了不眼润?哪个嫂子见了不出墙?”其实金荣长得像猪八戒,梁建兴的甜言蜜语直美得他心神荡漾,摸着脸庞道:“是么?”梁建兴忙道:“当然了!再说,大师兄可是咱青城派未来的掌门呢,如此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哪个女子不来投怀送报的!”
  一听这话,金荣喜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在一驮了,握着梁建兴之手道:“我晓得梁老弟最是能干,便委屈你充作媒人罢!”梁建兴一拍胸脯道:“包在小弟身上!”说罢,将白薠整根塞进嘴里咀嚼,望金荣笑了笑。金荣顿时会意,道:“一口包?”梁建兴鼓掌道:“答对!”他背着金荣,抱起伤弓之雁的雪儿大踏步向前,脸色已从欢笑转为深沉,钢牙紧咬,到此境地,已孤注一掷了。
  金荣跟在梁建兴的身后,踢着石块,唱着小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呵,君子好逑……”梁建兴从鼻孔里冷冷地嗤出一声,与拂面之风溶合在一起。
  回到草庐,金荣解了雪儿的穴,留梁建兴劝说,自己在外面静听佳音,真是度日如年,不停在门首徘徊。
  等啊等啊,想啊想啊,猴啊猴啊,急啊急啊!
  好容易听得“嘎呀”一声,那扇铁似的木门总算是开了,金荣忙几步迎上去,满脸关切之情。只见梁建兴露出笑脸来,金荣一见他笑,自己便笑个不住了,切问道:“老弟,成了吧?”那身子骨儿软了一截,竟向梁建兴哈起腰来。梁建兴微微颏首,走出屋来。金荣一拍巴掌,蹦蹦跳跳一阵风便往屋内闯,雪儿正端端庄庄地安座在床。
  就算事实摆在面前,金荣还有三分不信,在雪儿身前,背向前弯,愣头愣恼地问道:“姑娘,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么?”雪儿点点头,即便作假,也含着羞涩之情;却把金荣喜得像个小猴儿一样抓痒挠腮,还道是美人儿明眸善睐呢!
  雪儿见他有趣,不禁略笑一下。金荣瞅见那仙女儿还对着自己笑呢,直高兴得更上一层楼,“扑嗵”跪在她面前,道:“蒙姑娘厚爱,小生甘愿为裙下之臣,生生世世守护姑娘,咱们今夜就完婚,好么?”
  雪儿点点头,金荣遂了心愿,真恨那白日还不依山尽,真恨那黄河还不入海流。他挨着雪儿坐了,手搁在膝盖上,不停地摩擦,眼睛像蚊子一样盯着雪儿。梁建兴见献督亢之计成功,走进屋来,揖拳笑道:“恭喜大师兄,贺喜大师兄!天仙一般的可人儿都愿自荐枕席,大师兄真真正正的艳福不浅呢!”金荣对梁建兴肃拜一礼,道:“金某有此姻缘,全杖梁兄!”梁建兴半推半就地受了。
  代赢此时喘着粗气,疲累地跑进屋来,正思量好了一句推搪之语,见雪儿已在,大喜道:“找到她了!”金荣满面春风,把自己的姻缘谱一字一字地说了。代赢见雪儿神色自若,不似伪装,心里也踏实了,连声道喜,这喜既为金荣所道,也为自己所道。  
第二十五回 狼狈当败猛虎庳 断梗疏萍何处飘  
  这代赢确也可怜,为找雪儿,穿林跨沟,把座山都翻过来了,整个人早已累瘫了条,一屁股跌在靠椅上,现也不巴望什么第二次,只要能休息休息就千好万好了。梁建兴投过微笑的眼神来,道:“师弟来得正好,新婚酒席就有劳师弟了。”代赢椅子还没坐热就有跑腿的事,当然十万个不愿意,嘴巴正要动,金荣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代赢不敢拗他,一瘸一拐,叽哝着出门,只得赶着马车回镇购物。
  金荣突然伸指把雪儿一点,梁建兴见雪儿应手昏厥过去,还当他忍不住欲念,大惊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金荣把雪儿抱到内房的床上,回到堂屋,道:“我心里还是不妥。你想想看,咱们三个吃喜酒,没人看住她,万一她用心是假,跑了怎办?”梁建兴一愣,又转笑道:“师兄差矣,难道新娘子不吃喜酒么?再说,正好借此机会把她灌醉,到时候纵然她心里不依,手头上也没气力反抗呀!”金荣一摆头道:“师兄我最受不起女人的嗲气,万一她在桌上摆出狐猸骚劲来,把相公我灌醉了,岂不功亏一篑!不如将她安顿好,待咱酒畅菜饱之后,关上房门办事。嘿嘿,她是真心最好,若是假意,老子干都干了,她也别指望能嫁到好人家,还不是我入了港的货!”
  梁建兴心中一凉,转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和她在清风明月下拜天地么?”金荣把头往内房一撇,道:“那小妞会武功,若乘我闭着眼睛磕头时作了兔子,我还玩个屁呀!先成米饭,后拜天地也是一样的嘛!”梁建兴本待让雪儿乘金荣麻痹大意时脱身,谁料计计都被他算计到了,只得另谋他法,一笑道:“大师兄果然处事周全,小弟不及万一!”金荣笑道:“梁老弟太过谦了,若论起智谋,我哪比得上梁老弟,只是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由得我不谨慎。”他这一笑,满脸横肉直往上耸。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山。代赢满载熟食器具而归,梁建兴说月色皎丽,星斗斡旋,提议摆席在外,金荣大喜,不加思索地允了。
  十三盘珍馐美味闪光在案。在月光的照映下,酒泛霞光;在梁建兴的鼓劝下,杯传如飞梭。金荣从白椴蒸笼里提出一只黄霜霜的螃蟹,张口就啃;代赢从蒸笼里提出一只光溜溜的乌龟,咧嘴就咬。金荣满心畅快,吃得急骤,突然被螃蟹肉嗌住了嗓子,一口气接不上来的滋味真要命,又咳又卡。代赢忙用一根筷子往金荣嘴里捅,指望能疏通疏通,一上一下,好像口交一般,到了高潮部份,梁建兴将一杯水灌进了金荣的喉咙管里。
  梁建兴笑问道:“大师兄可好?”金荣打了一个嗝,咕噜咕噜道:“没事,没事!咱心里痛快,吃得痛快!哈哈哈哈!”一扬脖子,又吃了一钟,兴尽思来,舌头发麻道:“这个,男人哪,就像泥巴,很脏;女人呢,就像鲜花,又美又干静。但鲜花离开了泥巴,嘿嘿,也活不成呢!”梁建兴与代赢都说高论,猜拳行令、谈笑女人之顷,已过半个时辰。梁建兴极力劝酒,金荣酒后失德,满嘴须子罗嗦,再不堪入耳,歪倒在桌上;代赢腿软肚撑,也扑在桌上。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梁建兴轻手轻脚地离了席,飞身转到房中,解了雪儿的穴,弹指之间,雪儿苏醒过来。此时火烧眉上,梁建兴道:“姑娘,他们都已大醉,快走罢!”雪儿体内的迷药散尽,神智已清,不过有些腹饥,此人萍水相逢却屡施援手,先前未问其姓名,这时再不放过,行一万福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末齿难忘!”梁建兴尚未启齿,蓦然听得一声大叫:“好你个恩公大人!”两人听得猛打一个寒噤,顺门望去,代赢已怒不可遏地闯进,大喝道:“你这家伙真是说话不露牙齿,连我也被你骗过了!”梁建兴忙将雪儿挡在身后,代赢大叫道:“你想扮英雄,斤两未免不足!等师兄酒醒,看你如何了局!”
  梁建兴只当是耳旁风,拔剑大呼道:“姑娘快走啊!有我断后!”代赢也抽出剑来,粗声粗气地叫道:“休走!吃我一剑!”一招“怪蟒翻波”望雪儿挑来,雪儿袖展裙翻,轻盈躲过。梁建兴可是站着吃素的!大喝一声,一招“猛虎翻江”迎着过门的秋风斜劈而来,代赢的武功本在梁建兴之下,加上奔劳一日,酒又饮得比梁建兴多,着力拼上一剑,震得虎口发麻。
  雪儿还呆在门口犹豫,梁建兴剑抖霜叶,猛发几招,把代赢逼到死角。梁建兴的额头青筋如缕,发着急道:“姑娘快走啊!不要让我前功尽弃啊!快啊!”一语喝醒雪儿,心道:“对啊,我还要找飞哥!”代赢顾此失彼,雪儿已到堂屋取了玄明剑,施展绝世轻功,就如一道清风掠地而去。梁建兴如释重负,手也松了些。
  金荣被厮杀声吵醒,念着宝贝雪儿,把杯桌一掀,巴不得一步就走到她房里。代赢见金荣半梦半醒地趔趄而来,正欲告状,梁建兴心机耍得快,忙道:“大师兄!他乘你酒醉,意欲玷污你妻,被我撞见,忙奋力救助。这姑娘的穴道已被他解去,一个女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番惊吓,还不跑了!”代赢惊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放跑的!”见金荣眉立,知是恼了,忙撇下梁建兴,叫道:“大师兄你相信我,真是他放跑的!”手上的剑叮铛落地,以示清白。
  只怪代赢先前不识好歹,和金荣争雪儿,故金荣对梁建兴的话深信不疑。此时的他,酒已全醒,与美女交媾之其乐无穷事变成了黄梁一梦,呲牙裂嘴道:“朋友之妻不可欺!代赢,你、你、你,吃我一剑!”腰剑已出鞘,厉叱刺来。代赢左躲右闪,嘴里叫道:“真的不是我!大师兄,你我多年交情,我怎么敢哪!”
  “少跟老子装幌子!”金荣的剑愈发狠了。代赢跳得像只袋鼠,叫道:“大师兄,纵使我千万不对,你也该念念咱们的旧情啊!”金荣吐了一口黄痰,劈头盖脸地大骂道:“谁和你有旧情,你还抓屎糊脸啊你!”
  代赢无法,待抽出空来捡剑,谁知剑又被梁建兴抢先拿在手里,代赢气得直跳脚。一生算计人,现如今却被人家算计,其中滋味,自己最懂。
  再看代赢手上没兵器遮挡,正在没头没脑地逃窜,金荣在后面死不罢休地追赶。幸亏金荣酒喝得浓些,立脚不稳,出招乏慢,代赢方能藏臂缩腿。梁建兴功德圆满后假意在一旁高声劝解,诵扬“绿珠虽好,却是横祸之苗。兄弟情长,不要为女色而与朋友翻脸”之类的道德经,在金荣的耳里是金玉良言,在代赢耳里就尽是风凉话了。
  金荣越想心里越憋气,念着代赢是师弟,不能下死手,又饶不过他,杀过百招,刺伤了代赢的手臂后,气也消了大半,只好借助梁建兴的话恨恨下台。代赢顿首请罪,嘴里该认的都认了,不住地求饶,梁建兴也帮着劝金荣消火。代赢怒瞪着梁建兴,眼珠都要撑破眼眶,从此埋下了祸胎。
  金荣望着深幽的林子,气急败坏地抓起一根粗大的断木枝,狠命往前扔去……
  且将金荣之事按下不提,再表雪儿逃脱劫关,一心找寻心爱之人,只是终究不能得知恩公的名姓,亦有些差强人意。经过了这一横空劫难,雪儿对尘世更感凄惶,但愿能寻到云飞,与他在九华山厮守,再不染世了。
  念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楚天阔。五十里又被抛在身后,雪儿行到一小村坞里,土地荒芜,景状萧条,街上亦无人行走,与江南之美大相迳庭。她辘辘饥肠,胡乱寻到一家枯朽得快要塌崩的客栈,不加思索地进去了。
  客栈里面也很清瑟,只有两桌客人。一桌上是二个横脸大汉在猜拳,给萧条的世界带来一线噪音;另一桌上是一位戴着青丝头罩的客人独自饮酒,黑黑的头罩隐住了尊容,身穿一领青绿色布衣。店小二见雪儿流光射进,顿时蓬壁生辉,她那白净的脸霞映得如雪绸裙就似天上浮云一般,一尘不染,除非仙女下凡,天下怎会有这等美人!瞧得店小二“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待雪儿序起:“小二哥,麻烦你来几个馍馍吧。”那店小二才清醒过来,胡乱答应了一声,腿都酥了,像个跛足人似的,一踮一踮地颠进内屋。雪儿觉得他好奇怪,微看了一下,又找个空位子坐了下来。自从雪儿一进屋,两个横脸大汉就注意到了,各使了一下眼色,磨了磨拳,擦了擦掌,嬉皮赖脸地游到雪儿左右坐下,其中一个搭讪道:“这位姑娘一个人哪?”伸手就往雪儿手上摸去。
  雪儿觉得可恶,将手缩了回来,那大汉看得大笑不止,嬲叫道:“她还会害羞啊!老子喜欢!”另一大汉道:“嘻嘻!酸溜溜的姑娘男人爱,色眯眯的男人姑娘疼嘛!哈哈!”毛手也随之伸出。雪儿又羞又急,正要起身离去,蓦然,另一桌的青罩客猛拍木桌,人已闪到雪儿面前,刷的一声,右手宝剑出鞘,夹着一道银光,横脸大汉颈上一凉,那颗头颅也就分了家。雪儿见此人出剑之快,真是神乎其神了,只是这种做法也未免太过于残忍。另一大汉也是个江湖跑腿的,见状惨叫道:“天下第一疾剑‘无影剑客’!”“啊~~”还来不及鼠窜,便被银光解决了。
  店小二端着馍馍走出来,见店内死了人,吓得手中的盘子“啪”的掉在地上。青罩客收了剑,扔了一锭纹银给店小二,吩咐道:“将他们埋了,再给这位姑娘端几个馍馍来。”看着青罩客都能感到杀机,小二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在地上收拾了一下,跛着腿转身到厨房去了,又扶着门框,朝青罩客偷偷地瞄了两眼。
  雪儿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狰狞可怖,投目青罩客道:“他们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青罩客回到座位,冷笑道:“我在他们没犯下死罪前结束他们,免得今后害人。”雪儿多少还是有些怜悯这两个人,殷身道:“多谢壮士出手,以后下手不要这么重,行么?”青罩客继续喝着他的酒,也不回答,雪儿注视着他,只见青罩遮面,韬光养德。
  店小二把死人的事情报给店主,店主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死人还见得少么。有人管就按实禀报,没人管就让他死在那里吧。”依然在内屋拨算盘,老板娘则一个一个地数着铜钱银两。
  店小二颤颤栗栗地端着一盘雪白的馍馍放在雪儿桌上,接着将那两个大汉一个接一个地拖出店外埋了。青罩客双手上举,拉下头罩,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一位俊俏小生,鼻榫丰隆,剑眉紧锁,忧伤的双目显出一副茫然的神情,好象对这个世界已无什么留恋似的。
  他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轻步走到雪儿桌旁坐下,道:“我叫石剑,你能和我说说话吗?说实在的,我还从未向人自我介绍过呢。”雪儿听得“石剑”二字,喜上眉梢道:“原来你是黑脸老邪伯伯的徒弟石剑啊,我是清魂道人的弟子雪儿呀!”在孤独的旅途中,能遇上一个亲近的朋友,该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
  石剑忧郁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便被抹杀,瞧着雪儿,道:“嗯……我早就听师父说过,清魂师叔有两个宝贝徒弟,一个是雪儿、一个是云飞,郎才女貌,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咦,云飞没和你在一起啊?”雪儿此时神情也黯然起来,道:“飞哥摔下山崖,和我失散了,我这是为了寻他才下山的。”石剑脸色亦有些不对劲,随后咕了一杯酒,苦笑道:“云飞真是幸福啊!”
  雪儿低下头,想到天涯海角,一定要将飞哥找到。石剑清癯的脸上泛出难得一见的轻笑,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你还没吃饭呢。”雪儿拿起一个白馍馍,一片片地撕下来放入嘴中,美人在旁,石剑不由看得出了神,甚至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小二想来伺候,怕打扰了他们,不来伺候吧,又怕青罩客怪他招呼不周,正在满屋子急转。
  石剑道:“今日遘遇,亦是有缘。雪儿姑娘如不嫌弃,请答应我保护你找到云飞。”雪儿也知江湖险恶,见盛情难却,路上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就答应了。石剑握紧了右手的剑,看来很激动,如果雪儿不答应,他是不会求第二次的。
  雪儿见石剑的腰股左右各佩一把宝剑,而右边那把剑不知为何用黑布严实裹起,神秘奚奚的,道:“你的装扮好奇怪啊?”石剑知她意为指何,抚着右边的剑,眼中寒光凛凛,道:“这把剑叫‘无情剑’,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雪儿道:“原来此剑叫作无情剑啊!既然名为无情,那它一定有什么辛酸的来历。”石剑略一思索,道:“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自从天地俶成,初分七纬经天,八纮纪地时,恒山峭壁上便生有此剑,锋利无双,吹毛可断。自古传下一句谛语,‘持无情剑者,需断七情;无情剑出,则必刃血’。当年,我师父与你师父拜在恒山安天玄圣大帝晨萼阶下,他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们的同门师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位师兄对小师妹都是百般呵护,小师妹也分不清谁更好,因此,这种关系让三人都不好受。我师父喜欢游历,是个浪荡子,他明白,小师妹跟着自己是得不到幸福的,便自断情欲,将她托付给你师父,自己便到断情壁上拔下此剑,一走了之。你师父与师妹成了结发夫妻,玄明、赤极剑配上伏羲剑法,天下无人能敌。他们好善施乐,在江湖上被称为鸳鸯侠侣。但你师父好仙道,善修炼,终究还是与小师妹分开了。”
  雪儿拿起玄明剑,细瞧不尽,叹道:“原来我这把剑还有一段凄楚的故事,却不知那位苦命姑娘后来怎么样了?”石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她一定受了很多磨难,大概不在人世了罢。”雪儿道:“这些事,师父从未向我吐露过。唉,想不到师父也是性情中人,一定有许多不可人知的苦衷。”
  这时,店内的生意热腾了些,又进来了一些客人,雪儿与石剑都是不近凡尘之人,对人们的聒闹声不屑理会。在厨房里徘徊的小二忙迎了出来,又上茶又上水的。有一老汉提着二胡,带女而入。父亲是个老苍头,过多的压迫早将他折磨得脸上厚皮层迭;女儿则满面风尘,黄裙上已辨不明哪是尘土哪是颜。他们借了两张凳子,老汉粗咳几声,拖着嘶哑的嗓子道:“各位老乡,闲暇之余,请听咱父女弹唱一曲解解闷罢。”众人闻后便兴致勃勃地催他们快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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