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全集.net》第65/191页


小二赶紧上前分说:“这位客官,别说我们家的海棠chūn,便是城里的锦江chūn,也都是这般味道。”
野道士吼道:“软绵绵的不得力,这都是女人才喝的酒!”
小二讪笑着赔罪,知他是行走江湖之人,自不满意海棠楼这种风花雪月的格调,酒水不过是躺枪而已,满天下酒水都是如此。
听着野道士的嘟囔,王冲看向已经变sè的林继盛,笑道:“看来不是没人喝,也不是卖不出去,是林丈这酒楼不合适。”
林继盛脸sè变幻好一阵,咬牙道:“也罢,二郎你该是记起了什么古方子,就让大郎与你放手一试吧,要钱要曲任取。”
他眼中也充满了期待:“若是真能成,林家就用那片地,不,包括河神庙在内,统共六顷另八十二亩荒地,换二郎你的方子。”
王冲点头:“成交!”

第五十八章 天意难测祸福偕
林继盛到底是认识到了王冲所说“三杯醉”的商业价值,还是另有想法,王冲并不关心。而林继盛所指的近七顷荒地,价值也不过五六百贯,蒸馏酒工艺就卖这点钱,似乎大亏了。
可这是宋朝,不管酒是官酿官卖,官曲私卖,私曲私卖,反正都是分区卖,跨区卖就是找死,没可能行销天下。也就是说,“三杯醉”再好,也不可能让林继盛rì进斗金,王冲自然也榨不到更多钱。
若是另有九百年后的人在场,定要鄙夷王冲太傻,这可是白酒工艺啊,怎能随随便便就卖出去了?应该有专利思维,合股不是更好?
很遗憾,这是九百年前的宋朝,后世的思维就不能随便套用。
林继盛是酒户,对他来说,真正有价值的不是酒本身,而是他从官府那买扑得来的专卖权。海棠渡方圆几十里内,就他是合法卖酒户,海棠chūn只要不是潲水,不愁没人买。就这点来说,他愿意出五六百贯买方子,所图可能已不是单独的生意。
跟这样的酒户合股?林继盛保准一个大耳瓜子扇过来,梦还没醒吧?
若是不合股,而只是在酒上分成呢?
这酒不还得靠林继盛的渠道卖?王冲孤家寡人,又不可能监管到林继盛的帐目。即便林继盛守信誉,就如久病无孝子的道理一样,时间久了,但凡亲自cāo持生意的,都会不满袖手不管,坐地收钱的,即便这人出了点子给了方子才作起这摊生意。这是推着王冲与林继盛决裂,上一世王冲已看多了这事。
再加之王冲也不是要自绝于仕途,时rì到了,机会成熟,考个进士,套上官身,这一层防弹衣他还是得要。到时拖着一屁股产业,还不好处置。官人不得租赁官田官产,开工场作坊商铺,这条线对权贵没什么效力,对一般官员却有约束。
所以,在王冲看来,蒸馏酒工艺能换来七顷地,值了,当然前提是真能把蒸馏酒的工艺搞出来。
王冲也没现成的东西,除了蒸馏酒的概念外,也就参观过泸州酒厂,对现代化大规模生产工艺有所了解。在这个时代该怎么搞,他还不太清楚,但之前被囚净众寺时,香莲玉莲送来的熏花炉给了他启发。
这熏花炉就是一种蒸馏炉,分上下内外几层。将花瓣捣成浆液,加水稀释,置入内炉熏蒸。水汽接触装有冷水的上层,凝结到外层,由此蒸馏出花露。因为花露挥发很快,需要时时熏蒸,是一种比香烛更高级的熏香。
后世公认中国蒸馏酒的历史源自元代,这是《本草纲目》所载。但因“烧酒”的记载以及蒸馏器的存在,也有人认为源自宋代。王冲自不关心这种学术争论,他就清楚两件事,一,依照现有的条件,可以直接搞出蒸馏酒。二,泸州也有类似蒸馏酒的“烧酒”,但酒jīng度还不够高。
抓着林大郎,就在海棠楼北面的林家酒库开始了试验。用那小巧熏花炉一滴滴攒了小半碗,林大郎急不可耐地端碗仰头吞下,咂了咂嘴,然后眉毛挤到了嘴边,吐着舌头嚷道:“好难喝……”
当然难喝,别以为酒jīng度高了就好喝,后世除了茅台等少数传统酿造酒还有市场,其他酒都是勾兑酒,酿造酒的口味确实很差。
此时还没必要考虑口味问题,而是酒jīng度,正要问感觉如何,却见林大郎打了个酒嗝,然后揉起了胸膛,气也短了,脸也红了。
试验成功,酒jīng度应该有三十度以上。
“守正哥……你怎么脸花了?”
林大郎甩着头,眨着眼,舌头也有些大了,王冲呵呵笑道:“是你眼花了。”
要得到更高度数的酒jīng,就得二次蒸馏,并且改造蒸馏炉,加酒糟,与酒一同蒸馏。而要获得好喝的白酒,还得考虑改良酒曲。
这是长功夫,可以慢慢来。为了给林继盛交差,王冲带着林大郎再鼓捣了一天,用二次蒸馏搞出了大概一斤的高度白酒,这次林大郎说什么也不敢喝了。
林继盛也不敢喝,这液体无sè如水,可一嗅就有一股浓烈之气刺鼻入脑,这玩意是用来喝的?
王冲倒出一勺,用火折子一点,淡蓝火焰在液体表面飘起,林继盛和林大郎同时变sè,果然不能喝,这是油还是酒!?
王冲很肯定这能喝,靠那简陋的蒸馏器,即便两次蒸馏,也不可能搞出酒jīng度七十度以上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特制六十五度的红星二锅头。而能不能点燃,正是分辨二锅头是不是正宗的标志之一。
林继盛和林大郎却都被吓住了,虽然清楚这就是海棠chūn变来的,虽然王冲说加水调制,就与烧酒无异,却都一个劲地摇头,根本不当这玩意是酒。
眼见七顷地就要飞走,王冲鼓起勇气,准备加水调制,拿自己作展示。却听蓬蓬拍桌声响起,竟又是那个虬髯道士在闹。
“贼厮鸟!酒如水淡,肉也跟纸一般,盐都不肯多放几两!你们这海棠楼是开来洗肚肠的么!”
那道士这几rì就在海棠渡附近晃悠,也不知在找什么,盘缠倒是足,rìrì都在海棠楼打尖。rìrì抱怨海棠楼酒菜太淡,今rì该是忍无可忍,已到爆发边缘。
林家父子与王冲对视一眼,然后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瓶新鲜出炉的“三杯醉”上。
片刻后,小二托盘而去,盘上是一瓶本用来装上等海棠chūn的细瓷酒瓶。
“这位道爷,既说海棠chūn淡,就试试这瓶海棠露。这海棠露可有学问,唤作‘三杯醉’,是了,就是吃茶的小杯。道爷海量,三杯醉不得,这一瓶怎么也要醉。”
小二哥舌绽莲花,一番铺垫后亮出了獠牙:“八百文!道爷你想,你喝一斗寻常的海棠chūn还不醉,可就这一升海棠露,保准你醉,八百文还贵吗?”
虬髯道士嗤笑道:“一升便要洒家醉?便加了蒙汗药,也是做梦!”
他嚷嚷道:“拿来拿来,真要醉了,别说八百文,洒家身上有多少钱全掏给你,若是没醉,这酒就白喝了!”
小二回头看林继盛,林继盛又看王冲,王冲低声道:“就兑了一半水,保准他醉”,林继盛再朝小二点头。
“若只是喝醉,没有其他事,这方子林丈我就收下了!”
看着虬髯道士仰头咕嘟嘟灌酒下肚,林继盛开出了盘口。
话音刚落,就听哈啊一声,那虬髯道士本想将这瓶接近两斤,至少有五十度的白酒一口灌下肚,可灌到一半就不行了。打了一个长长酒嗝,扯着嗓子叫道:“这哪是酒!?分明就是刮肠毒药!嗝儿……好热……”
端坐着大口喘气,不停吞着唾沫,好一阵后,道士颤颤悠悠起了身,嘴里胡乱道:“还烧头哩,不得了,地龙翻身了!小二,恁的会了分身术,变作了两个……三个!?”
轰隆声中,虬髯道士推桌踹凳,结结实实栽倒在地,嘴里犹自叫着:“别转!停下!妖孽……”
在地上手足乱舞,跟臆想中的妖孽搏斗一番后,道士再扛不住酒劲,骂了一声:“好生厉害!”便呼呼大睡了,也不知他是骂妖孽还是这酒。
林大郎目瞪口呆,林继盛瞠目结舌,王冲此时才放下心来,他还担心这虬髯道士不顶事,喝成胃出血,那就麻烦了。现在只是睡了,该无大碍。
“二郎,这真不是妖法吧……”
林继盛呆呆地道,可失神也只是刹那间,接着就稳住了心神:“二郎怎会使妖法,今年的酒市,海棠楼就要名扬成都了!”
看着林继盛眼中闪动的光亮,王冲恍然,林继盛对这酒是另有期待。
两三天功夫,不仅搞定了地盘,林继盛还另送百贯谢礼,王冲也忍不住小小自得一番。
地有了,建学校还得有钱,这不是一二百贯能解决的问题。不过王冲早有计较,搞出酒jīng,也是为此作准备。
第二rì,王冲正要出门,王彦中叫住了他,踌躇了好一阵,才道:“别跑得太累,建学之事可以慢慢来。”
王彦中已知王冲盘算,他也很支持。至少他可以兴学乡野,而不止是启蒙村童。但此时他说话的表情很是怪异,王冲一看便知,这话不过是遮掩,王彦中本另有话说。
想想今rì自己要去的地方,王冲便明白这爹想说什么,笑道:“不若爹与我同去?”
王彦中拧了一阵眉毛,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在门口眺望王冲骑着小毛驴远去,王彦中一脸愁云地道:“千万别遇上啊……”
王冲尚不知王彦中在搞什么名堂,到了潘家花圃,就被满目黑白惊住。
“潘老爷子故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冲也是黯然,虽只跟潘老爷子见过一面,却能看得出老爷子是个善人。之前故意招赘王彦中,也是为女儿着想,这一去……
看看守门的家仆多是老弱,青壮已不见踪影,还听得院子里隐约传来争吵声。王冲暗叹,潘老爷子这一去,潘家担子全落在了潘寡妇身上,司空见惯的争产戏,怕正在潘老爷子灵前上演。
转身去采买了一些祭品,再度上门,宅院里已空荡荡一片,灵前一片狼藉。潘寡妇和香莲玉莲母子,三个大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却还强自撑着接待王冲。
品着潘寡妇看向自己那股欣慰又遗憾的眼神,再看看香莲玉莲倚在左右,恨不得拉住自己痛哭一场的凄苦无依状,王冲心道,正是好机会!正是把潘寡妇变作后娘,香莲玉莲变作妹妹的好机会……这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守望相助,顺便为之嘛。
王冲关切地道:“巧姨娘,我爹虽不好登门,却交代我尽力相助。姨娘若有难为之事,尽可吩咐侄儿。”
潘寡妇勉强一笑,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二郎有心了,都是潘家之内的事,不敢劳动二郎。”
看来还真是遭了逼迫,王冲摆手道:“姨娘哪里话,我娘与姨娘情同姐妹,王冲也能算半个潘家人,就算说话不管用,帮姨娘出出主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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