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全集.net》第75/191页


梁月绣厉声喝道,月绣坊非一般燕馆歌楼,与其他几坊都是后蜀教坊沿袭而下,属成都府直接管辖,就是迷你版汴梁教坊。坊中的乐户女子在礼乐之技上远远强于一般州县官jì,毕竟成都游乐之事太多,又有后蜀教坊的基础,养个文工团很方便。所以月绣坊连带其他几坊,才有官坊之称。
虽是官坊,虽专注礼乐事,可终究是鲜花朵朵,终究是jì女,不仅卖艺,也会卖身。主持官坊的行首们实际就是鸨母,坊下的乐户女子都是她们所买,对坊中乐户女子的约束,比私坊还要严厉。
正因为坊中人几乎相当于行首们的私产,同时坊中姑娘乐技出众,所以卖身这事,行首都很谨慎,很低调,绝不可能公开,怎可能如娼寮一般随意。
因此当梁月绣见到这帮蕃人将月绣坊当作娼寮一般闯入时,几乎气炸了肺,可她这一声娇喝晚了片刻,董允等人已经一把推开舞堂大门,正在练舞的一班舞娘转头惊骇而视。
那一刻,董允似乎有步入天堂的感觉,全是十二三岁,身轻体柔的小丫头!
再一刹那,董允眼中的焦距,就落在了被其他小舞娘如拱月般围住的那个娇小身影上。看那腰肢,该生着一双长长的腿,看那胸脯,微微隆起,如笋尖一般青涩,那白皙如云团的小脸,还有比海子还深还亮的双眼,让董允觉得身体某处已到爆发边缘。
“可比那杂蕃的女儿香甜得多……”
董允迈步上前,低声嘀咕着,无视背后的喧闹和前方小舞娘的惊呼。
“快、快去报官!去找许大府!”
门外梁月绣惊得红唇惨白,不迭地吩咐着管事。
“快跑!”
门内的小姑娘们乱作一团,一个更小的丫头从角落里勇敢地冲了出来,拉起还在发楞的小舞娘就跑。
“对、对了,去找……”
往常凶神恶煞般的做手、帮闲、管事全被拦在外面,在这些蕃人身前如女人一般惊惶无助,没有一人敢出手拿人,反而有不少人目光不停瞄向洒在地上的金豆。
于是这些蕃人,就变作比凶神恶煞还要厉害十倍的邪魔,而那个两耳晃着大大的金环,面目狰狞的蕃人,更像是妖王一般。小舞娘梁锦奴脑子里就转着这一个念头,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人还可以依靠。
“去找冲哥哥!”
梁锦奴拉起小侍女墩儿,捞起裙摆,撒腿就跑。

第七十一章 大梦如香人自迷
董允进了舞堂,就如狼入羊群,在他眼中,那个正跟小侍女仓皇逃向后门的小舞娘,离入嘴也就几步的功夫。跑?能跑得过他?为什么要跑?这里不是娼寮,舞娘不就是娼jì?分明是yù擒故纵,引他去隐秘之处。
他嘿嘿笑着,抬腿要追,可一股他之前忽略掉的香气,此时终于透入脑中,让他心神大震。
花香,浓烈的花香,像是汇聚了夏rì草原上所有鲜花,从头到脚裹住了他整个人,甚至填进了胸膛肚腹里。心中本有的强烈yù念竟也被这花香挤走,再勾起了更深沉的yù念。
这一恍惚,舞娘们已经逃散一空,连那最中意的小舞娘也没了踪影。董允却不着急,点出两人去追,自己出了舞堂,找到正声嘶力竭地喝骂无能手下的梁月绣。
“这是你开的窑子?”
董允看梁月绣的目光就如之前看对江楼的鸨母一般,更把梁月绣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怒声叱道:“这里不是窑子,是成都府的官乐坊!”
董允嗤笑道:“不就是官府开的窑子么?听说汴梁的窑子都是官府开的,既是窑子,就得作生意。”
梁月绣的饱满胸脯因气愤而剧烈起伏,却没将董允的视线引去半分,他再以不可拒绝的倨傲语气嚷道:“人,我都要了!我再问你,这香气是哪来的?”
梁月绣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这是拖延时间的机会。
“这是香jīng……”
吩咐下人摆茶,梁月绣终于将这帮蕃人缓住。她能看得出,这帮蕃人不仅好茶好酒。对香jīng也很感兴趣,这兴趣甚至一时压过了对女人的兴趣。背后还不知有什么文章。
梁月绣一边说香jīng,一边解释月绣坊的xìng质,希望打消这帮蕃人的sè心。董允终于有所认识,却没打消猎艳之心,又一袋袋地丢金豆,不仅打听香jīng的来历,还继续要小舞娘伺候。
梁月绣既不愿给潘巧巧招祸患,也不愿让蕃人沾自己的女儿,尤其是董允还指明要她的接班人梁锦奴。这更是绝无可能。就算许光凝开口,她都会想办法推却,更别说是这么个粗鄙的蛮夷。
周旋了小半个时辰,去衙门通报的下人已纷纷赶了回来。
“赵知县说,他会派人来盯着,不过他劝行首安抚好蕃人,千万别生出事端。”
去华阳县衙的下人带回来这样的消息,让梁月绣怒意满怀,安抚!?这意思是说。蕃人要什么,她就得给什么!?果然不愧是满口仁义道德,待蛮夷就只知怀柔施恩的道学门人!
再想到赵梓这知县也是寄人篱下,又没有独自处置蕃人的事权。梁月绣也还想得过去,在这成都,毕竟是许光凝管事。
“大府没见小的。就递了个话,他会派人来照管蕃人。不过在那之前,还得行首安抚蕃人。勿生事端。”
去府衙的下人也回来了,传来的话与赵梓如出一辙,让梁月绣粉面煞白。
她紧张地问:“什么时候派人来?”
下人低头不敢看她:“大府没说,不过……怎么也得过了今rì吧。”
梁月绣顿足道:“过了今rì!?过了今rì,月绣坊的姑娘们还有谁能保得清白!?”
下人再没说话,梁月绣转瞬恍悟,她紧咬着樱唇,两手攥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许光凝与早前的庞恭孙不同,庞恭孙一力开边,惹出许多事端,很快被调走。之后的两任成都知府,先是席贡,现在是许光凝,都是旧党,绝不愿生出边事。能用官坊女子稳住突来的蕃人,让他们吃饱喝足享用够,再送他们离开,这不就是最稳妥的处置?
清白……在许光凝、赵梓眼里,乐户女子哪有什么清白?对他们来说,官坊的女子,用在这些事情上,似乎更有价值。
梁月绣与下人在一边嘀咕,董允不满地喊道:“还要磨蹭多久!?别惹恼了我,到时你们这寮子可吃不消!”
梁月绣气到极处,反而冷静下来,董允说得没错,她的靠山就是官府,官府要她“为国卖身”,惹恼了蕃人,她还真吃不消。
展露出风情万种的笑颜,梁月绣款款行来,对董允道:“奴家可以把香jīng的出处,连带人和地方都说与官人,可奴家也有条件……”
听了梁月绣的条件,董允正在犹豫,又一批人进了月绣坊,却不是官兵,领头的瘦黑汉人朝董允叫道:“怎的不按约定等人,先进了城里,闹出这般动静!?”
董允赶紧避开梁月绣,与那汉人转到角落里,两人说起悄悄话。
“别忘了我们是来作什么的,你这番闹腾,官府自要盯住你,到时要怎么办事?”
“平rì哪得机会来成都游乐,趁此机会不尽兴一番,兄弟们哪愿用心办事?李木青,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敢使唤我?”
遭董允叱喝,李木青却不改态度,冷声道:“二王子,也别忘了你的身份!为了大业,就不能让大家忍忍?只要拿到董守信的头颅,琪州亨州所有羌人都会奉你为尊!到得那时,离冉芒重建也为时不远了!”
“董守信”一名让董允脸sè沉凝下来,这个人是他的庶弟。两年前,就是董守信说动了父亲董舜咨和叔父董彦博,将保霸两州献给了朝廷。而后汉人就源源不断而来,不仅在保霸两州,也就是现在的琪州亨州建城寨,还大肆砍伐林木,烧山开荒。
没错,很多羌蕃都因此受益,他们可以吃到更便宜的茶酒,可以为汉人作工,换来更多粮米布帛,开始过上汉人的花花rì子。而他父亲和叔父也搬到了成都。得了宅邸和田地,安乐享福。他的大哥也接了父亲的位置。虽然不如以前董氏还是羁縻州刺史时那般说一不二,却也是大权在握的首领。
有人过上好rì子。有人rì子变得更差了,而他董允虽然也得了荫补官职,可终究只是蕃官,没什么实惠,跟大哥比,自然差得离谱,不满之心与rì俱增,跟那些rì子变差了的族人就成了一路人。
董允等人原本还只是不满受汉人压榨的处境,茂州杂蕃李木青给他带来了更远大的理想:重建冉芒古国。这是一个足以团结所有威州茂州羌人的理想。想到未来能作王,董允便积极投身于这一桩伟大的复兴事情中。
前些rì子,李木青又来找他,点出了阶段xìng目标,那就是趁着泸州夷乱,成都人心惶惶之机,到成都来拿了董守信的头颅。
大家所受的苦难自然是汉人强加的,但罪魁祸首是谁呢?当然不会是在董氏一族中名高位重的董舜咨和董彦博,于是董守信就背上了所有罪过。当年就是他与成都知府庞恭孙联络。推着父亲和叔父将两州献了出来。
干掉大家心中的仇人,董允在族人中的号召力和地位就能又上一个台阶,此事也不难办到,董守信没有跟父亲和叔父住在一起。而是在成都另建了一处宅院,过着花天酒地的rì子。
想到正事,董允也不得不压下yù念。大步迈到梁月绣身前,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只要你说清那香jīng的来历,连人带地方。我就不再踏进月绣坊!”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手下正在追小舞娘的事,却不在这条件里。
梁月绣一时哪想得多,松了一口气,无视身边侍女变幻不定的脸sè,径直道:“那是华阳潘家潘巧巧作出来的,她刚搬了家,就在海棠渡,到那里一问便知。”
董允与李木青一同出了月绣坊,李木青问到香jīng是怎么回事,董允道:“我的女人有从安多来的,老跟我抱怨熏香的事。说麝香不够香,汉人的香囊太淡,阿魏木香、安息香又只能等回纥、于阗那些远地方的商人来,东西不仅少,还贵得骇人。”
话题转到女人的小事上,李木青回味刚才进月绣坊时闻到的浓烈香气,若有所思。
“香jīng的香气……真舒服,安多、山南甚至茂州那些地方的头人,定会乐意给自己的女人用上这种香jīng,我得了香jīng,就是得了一座挖不绝的金山!”
董允眼里跳着炽热的光点,让李木青有些意外,真看不出,这个人还是有些眼光。
再听到海棠渡一名,李木青笑了:“巧了,我与邓家的生意,也在海棠渡。”
他眼里也升腾起光芒:“那就一并办了,直接将人掠走!”
董允摩挲着手掌道:“听老鸨说,那女人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此事我去办,你带我一半兄弟去解决董守信。”
李木青明白这董允的特殊嗜好,冷冷哼了一声,却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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