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神圣冲击全集.com》第9/317页


老板叹了口气,说着转身指着墙上的照片说道:“您看,那是我和市长的合影,这是我和治安局长全家的合影,他们一开始也要筷子,但是我教会了他们使用刀叉,他们对我店评价极高,认为是和去了巴黎和拿破仑三世共进晚餐一模一样。让顾客享受和西洋一模一样的进餐,这就是本店的追求和荣耀。”

老大慌不迭的把自己扣在桌布上的银币收起来,大叫道:“算了,算了,我们不要筷子了,西餐哪能用筷子吃?对不对?”“是是是,西餐怎么能用筷子?!那都是乡巴佬!你们店最好了,我们不要筷子了!菜品照上,车也不劳您叫了,我们就继续吃!”

老幺来吃过好几次了,早就瞒着老爹熟悉西餐礼仪了,此刻看局势不妙,赶紧给自己打圆场,但出了这样的事,满心都是羞愧,觉的自己丢了自己的人,和乡巴佬一样了,脸红得好像虾米一样。

看这群土鳖服软了,老板得意洋洋的摘下了枪口上的染血刺刀,挥手让另外一个伙计去叫回杰仔,不必叫车了,自己却压抑着得意,对着李濂文深深一躬身,说道:“老爷子,咱们是宋人,不是生来就吃西餐的,一回生二回熟,您使用刀叉之后,会爱上它们的,和筷子一样方便。”

李濂文看这个家伙突然从硬变软,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刚刚这老板突然咬牙要赶人,这个满心找茬的举人就傻了:正所谓硬的怕更硬的。在自己寿宴上,要是被这个洋奴说我不做你们生意了,你们去吃中餐吧---就算中餐是龙肝凤胆,谁娘的还吃得下去?这是被人看不起了啊。

“对对对,一回生二回熟,西餐怎么能用筷子呢?太掉价了!”满桌子的李家人纷纷附和,老板得意一笑,扬长而去,他要给客人充分的时间来回味这乡巴佬的屈辱,这样才能加深他们的印象:羞辱土鳖之后,不要盯着他们,让他们自己想象自己的屈辱,这样屈辱会更大---这是海京师傅教给他的。

老板走后,大厅里静悄悄的,人人都不想说话了,老幺的汗顺着脑门流,低着头不吭声,他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就拿着餐巾擦汗,倒不是怕老爹,而是觉得自己在一群兄弟、晚辈面前丢人丢到北京了。在韶关最牛的西餐厅要筷子?这和对着基督徒下跪有什么分别?这和坐马车坐在座位之间的空地上有什么分别?自己怕是以后再没脸来这里和客户吃饭了。

自己难道天生就是土鳖,不配来这种地方?想到这里,老幺看到自己脚上的千层底布靴子,这本来就是从小老爹给自己穿戴的,一直以为是好东西,在满清地界也确实是好鞋,接着又看到自己的袍子,此刻一股怒气由于盯着自己穿戴勃然而出。

“老子就是土鳖吗?去他妈的,老子要去买双好皮鞋、最贵西装、金壳子怀表!老子又不是买不起!凭什么穿戴这身土拉吧唧的玩意让人看不起?连他妈的吃个西餐都丢脸!”想着想着,老幺眼里都有泪了。

老五就坐在老幺身边,他看得清楚,看着最被老爹宠的小弟有点歇斯底里了,居然都被屈辱的要哭了,他一边用肘尖捅了弟弟一下,意思是:老爷子寿宴你发什么疯呢?一边站起来端了鱼子酱盘子,拿了上面的公共勺子替老爹面前的碟子挖鱼子酱,笑道:“爹,您尝尝这个,我来吃过几次,这个确实越嚼越香的,好吃啊。”

李濂文可以考中举人,并且可以经营生意、管理家族,智商很高,而且对于儿孙们挑刺的本事更高,看到那公共勺子,李濂文问道:“怎么?这西洋餐不能一起吃吗?还要挖到小碟里自己吃?”“洋人都这样,”老四笑着解释,他也乐意现在说说话,毕竟这大喜的日子,气氛实在是不好:“现在在海京,人家都不分酒了,也不用同一条毛巾,听说是皇帝那里传下来的,这个叫做卫生。”

“对对对,听说为了防止得病,病可以传染的。”老三赶紧帮腔。“好像洋人医生说,这个传染的病是虫子从这个人到那个人,这个疫病就是虫,防虫就是防疫!那个虫子可小了,人眼看不到的,得用洋人机器才能看到!”老二的儿子认识一群教会学校的朋友,在这个时候也卖弄学问。

李濂文看着儿子给自己碟子里倒了一堆屎一般的玩意,肚里彷佛有火在烧,满脑门都是咯吱咯吱的在响,他在肚里狂叫:“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在怀疑你们爹我有虫子爬到你们身上吗?连和我一起搅勺子都恶心了?这要是不好好治治你们,以后老子不行了,你们会给我端屎端尿吗?”

这怒火其实刚刚更加烈了,被那嚣张的老板一讲,满屋子的儿孙彷佛都被人抽了脸,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有几个人更是满脸通红,他们明显都来过这西餐厅,难道嫌弃我要筷子给你们丢人了?

但儿孙们没给他发火的契机,大家都盯着他面前那屎一般的黑乎乎的一坨玩意,都在说:“爹(爷爷),您尝尝。”李濂文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盯着那一坨,倒是犹豫了,心道:“这玩意吃不死人吧?”这时候老大的儿子发言了,他用刀指着李濂文说道:“爷爷,您刀叉拿反了,是这个手拿刀,这个手拿叉。”说着还把自己手里的刀叉伸过去,让李濂文看清楚。

他话音刚落,这个首席桌上的男子都听到咯吱一声巨大的声音,那时李濂文磨牙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李濂文扔了刀叉,一把抓起面前放鱼子酱的大盘子,手一挥,一坨鱼子酱带着风声朝长房孙子飞去。“啪”的一声,黑乎乎的鱼子酱结结实实的满满糊住了孙子的脸,长房孙子手一松,刀和叉都落在了桌布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长房孙子抹了一把脸,才把眼睛露出来,那眼珠是既茫然又恐惧的。

在惊恐乱滚的眼珠前面,李濂文长身而起,指着孙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忤逆的孽畜!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了?我生了你爹,你爹生了你,没有我,那里来的你这孽畜?你居然敢指点我了?你还有没有尊卑上下之分?你这是忤逆!你这是不孝!你这丧心病狂的不孝杂碎!”

长房孙子连脸上的鱼子酱也不会抹了,呆呆的看着怒气勃发的爷爷。不仅是他,所有儿孙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暴跳如雷的李濂文。

“你们还看?你们是想庆生我吗?你们是想让我气死啊!然后你们分我家产是不是?你们这群畜生!”面对那些无辜而惊恐的目光,李濂文心里感到一丝愧疚,但随后这愧疚变成了更大的震怒,他狰狞的一拳擂在桌子上,大吼起来,回声在这玻璃大厅里回荡。

“你这个畜生!谁叫你惹火爷爷的?赶紧跪下磕头赔罪!”老大又心疼又无奈的一脚踹在自己大儿子腰里。那个脸上带着一坨鱼子酱的年轻人带着疑惑、恐惧、痛苦、不知所以然的目光连着西洋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然后眼里流出两行热泪,默默的翻身爬起,隔着桌子跪在了地上。

老大心疼儿子,自己也跪下了,对着李濂文哀叫道:“爹,今天是我不对,不该让您来这里,而且我教子无方,让你生气了,我错了,请您责罚我吧!”老六看大哥替自己揽了罪过,心里烈火一般翻腾,自己也跪在了地上,大叫道:“爹,来这里是我的主意,我错了!不关大哥和侄子的事,是我混账!”说罢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爹,是我们不对!您息怒吧!”其他四个弟兄,连带所有的孙子和重孙子都跪在了地上求李濂文息怒。只有最小的重孙子才七岁,不懂事情,看大家突然都跪了,而李濂文一脸的狰狞,吓得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洋人的烂玩意!”李濂文看儿孙们都服软了,自己也无从发作,恨恨的把手里的刀砸进了一堆粘糊糊的菜里,转身从座位里走出,抱起重孙子大步朝门口走去。灰头土脸的寿宴就这样完蛋了。在西餐厅门口目视老爷子抱着重孙子也不理这些孝子孝孙,自己坐了辆皇帝车扬长而去。

老二怒不可遏的吼着旁边泪痕犹存的老幺:“我早就说了不能让爹来这种地方,你们就是不听,现在看看搞成这种样子,一口饭也没吃!”“不吃更好!谁他妈的还吃得下去!”老幺恨恨的反驳,自己扭头去叫车。后面老大的儿子,长房孙子,一边用自己的袍子角擦脸,一边追上幺叔,狠狠的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同仇敌忾。

“一群烂人!”玻璃门后的老板和伙计异口同声的骂道。

010、不是亡命之徒不要玩报纸

李濂文一家走后,西餐厅老板越想越不是味道,原本自己看他们家族人丁兴旺也有钱,本想巴结一下,就破例包了整个餐厅给他们,希望他们子子孙孙都喜欢上自己这个调调,毕竟那家人光男丁就是二十多个啊,以后说不定时不时的这房那房带着妻妾子女来搞个烛光晚餐,自己不是爽翻了吗?

结果搞成这个鸟样,一堆菜品堆在厨房里,汤都在锅里起泡了,牛排已经在烤制了,而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且因为筷子事情自己为了欲擒故纵彰显自己的品牌,说了不在乎赔偿金的大话,没想到李家真的扔了定金走人了,这一次眼看折本。况且就瞅着李濂文那人这可怕的老派家长作风,估计他们家儿孙没人再敢来这里吃饭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晚饭也省了,老板就和一群伙计蹲在厨房吃李家剩下的西洋菜,看着伙计们为能吃上平日绝对碰不到的西餐而兴高采烈,老板更觉得自己被人一刀捅了,在外面,血汩汩的往外流,在里面,泪汩汩的往肚里灌。“不能便宜了这群乡巴佬!”老板咬牙切齿。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本地的报馆,想去见报。为了省钱特地找了个小报社,大报社记者要收钱的。而且软文价格比广告都贵,与其黑李濂文,真不如登个广告直接骂:你个老逼!

从布帘子探出头,看清来人是谁后,主编把那个土土的小记者推开,自己亲自接待。“您可是知道的吧,那李家男丁很多,而且很不讲理,简直像野蛮人一样,动不动一窝一窝的出没,我们这报馆也是刚起来,万一他们来砸我报社怎么办?”主编叹了口气。

老板扭头四望,这报馆开在一个小四合院里,小到从东厢房可以一个箭步就跳到西厢房门槛上,飞跃中间的“天井”,主编和记者挤在正房里做事,用块布帘子格开,主编室的大牌子就挂在布帘子上,当主编推开布帘子出来的时候,“主编室”就消失不见了。东厢房里门窗大开,可以看到里面堆着不少报纸,而西厢房里除了隆隆的机械声音外,还不时传来驴叫。

老板有些好奇,没搭理主编的诉苦,他指着西厢房问道:“您这不是报社吗?怎么还养驴呢?”主编脸一红,咳嗽了两声,说道:“牛比较贵,本报初起,暂时还没有置办牛的计划。”“啥?”这家伙竟然还想养牛?老板傻了好一会,点了点头说:“这个叫多种经营吧,除了报纸之外,您这家还经营畜牧业啊。嗯,洋人最喜欢吃肉。”

说罢站起来,一拱手,说道:“您忙着,我再去看看别处报纸。”他来是为了找报纸羞辱李濂文的,就是找个人问了家最近的小报社,没想到是这个鬼样子。他哪能找个养驴养牛的报纸啊,他又不是来进驴肉的。

“别介别介啊!话还没说完呢!”主编赶紧拉住西餐厅老板,看对方隐隐有不屑的神色,主编恍然大悟,赶紧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那驴不是为了卖的,是我们的印刷机是畜力的,这地方太小,没法上烧煤的蒸汽机。”当然这也是吹牛,别说用蒸汽驱动的最新印刷设备,单单讲蒸汽机的价格,以他们报纸的实力想也不要想,买不起的。就算白捡一台,他们也用不起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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