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武侠全集Zei8.com》第11/19页


我的家摆满和父母一样精巧的物品,都是日本电器,十几年前流行日货,而今的上海流行美货,而我的父母还固守日货,说明他俩毕竟老去,面对时尚开始鲁钝。

我的家还有70年前的老上海古董,唱机、电话、海报一类,焦黄锈污,塞在床下。按照风水之说,床底下最好空空荡荡,而床下淤积的旧物,将我的未来辐射得毫不明朗。

时常怀念当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在廖无人迹的深夜,两个出租车相逢了,会彼此喊一声:“抽根烟?”将车停在路边,抽着烟倾听着都市的噪音,甚至会有心旷神怡的感觉。慢慢越来越多的出租车停下,由于统一的色彩,远远看去,深灰色的路面泛起一片巨大的艳红。

那种快活已一去不返。

母亲骄傲地告诉我,父亲早已停止了他多年前的艳遇。我的家已平安无事,整日呆在其中,是死一般的沉寂。我家的藏书都是我小时候看的小人书,现今都已是绝版珍品,对此,父亲认为他当年对我的智力投资,已连本带利地回收。一个清晨,我拦住了出门上班的父亲,递给他一个纸条,说:“能给我再买本书吗?”

按照纸条上的书目,他买回一套《博尔赫斯文集》。

博尔赫斯――我终于看到了他。书的封面登着他青年时代的照片,和我一样的懦弱。书的扉页是粉红色,以白色影印出他老年的轮廓,他右眼失明后整张脸开始转变,转变了三十年,成了另一个模样。

我喜爱他老年的面容,也许那便是我三十年后的样子,一个智者,是人类但没有人类的表情。

对于自己的右眼,他没写过任何东西,也没有一篇失明者的小说,而对于妓女或是妓女般的女人,他有许多描述,手法雷同,不是“鲜亮的红发”就是“鲜亮的黑发”,这重复的贫乏词汇,也许对于他是津津乐道,他就喜欢女人的毛发。

我喜欢女人的什么地方?我喜欢她上衣圆领露出的锁骨,喜欢敲点她鼻梁的硬骨,她――我的骨感女子,不知她的身体现在何处――

我的右眼以前是模糊的光璇,而今已然是一片昏暗,也许不久便溃烂凹陷。当我尚且面部正常,不惹人注意的时候,母亲交给我一个任务――监视父亲。

作为一个闹过婚外恋的人,积累了多年经验,我的父亲具备一股难以形容的风度,甚至还有令小女孩动情的力量。他可能的确分离了多年前的那一情人,却很难担保没什么新的举动。

随着他,我到了一所咖啡馆,一所理发店,最终进入了一所澡堂。

一进澡堂,便失去了他的踪影,这时一高个女子走来,问道:“先生,修脚吗?”竟然是马姑娘。自从和她的东北老乡一起下车,她便消息全无,见到我,她激动得眼圈发红,又叫了一声:“修脚吗?”我说:“修。”

在修脚室,她一边把我的脚划得鲜血直流,一边又讲起了白俄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一个白俄在雪地死了,他是饿死的,这个故事就是一点点讲述饥饿的过程,说完这故事,我流血的脚上滴满了她的泪水。我不知该如何劝她,就说:“再讲个土匪的故事吧。”

她讲的土匪的故事是,一个土匪抢了个村姑,这个故事就是一点点讲述强奸村姑的过程。故事讲完,她停止了哭泣,恢复了正常,在我的脚上又划了一刀。她说这两个故事是她的精神支柱,每当难过得吃不下饭,就给自己讲白俄的故事,每当她腻烦,就给自己讲土匪的故事,凭着一点兴奋,生活下去。

她问我是否对土匪的故事有些许感触,我说:“否。”然后请她帮助寻找我的父亲。询问了父亲的音容相貌,她两眼泛起深海鱼类的光芒,说:“他呀,谁知道跑哪去了。”

猜想马姑娘与我父亲的关系,令人无法忍受,我匆忙告辞,一走出修脚室,耳边响起一声:“踩背吗,先生?”――这个声音分外熟悉,正是我蒙古的宽脸姑娘。她见到了我,泪眼汪汪,激动地又说了一遍:“踩吗?”我说:“踩。”

我的后背冰凉闪闪,那是她的眼泪落下。她说在澡堂的诸多工种中,她最喜欢踩背了,站在别人的背上,立时感到自己命运逆转。

她站在我背上喝完了一瓶酒,醉态可鞠地问我,是否将彼此的关系逆转,我说:“否。”然后请她帮助寻找我的父亲。询问了父亲的音容相貌,她焕发出八百年前成吉思汗侵略中国的豪气,凭空一指:“那里。”

按着她指明的方向,我到了一个黑暗的单间,里面有一个姑娘的身影,轮廓的边线已让我认出了她――骨感女子。她的身体耸动了一下,在即将上演相认的悲喜剧前,我张口描述父亲的容貌,她说:“刚走。”我便推门出去。

奔跑在回家的路上,由于缺乏右眼的视线,跑得非常颠簸。跑到离家相隔三条马路的一户石库门前,我敲了敲门。多年以前我的离家出走,实则是被父母所弃,父亲的态度容易理解,而母亲不单是为了交换条件,我拳打一个半裸女人时脸上的表情,也令母亲对我产生了极大厌恶。

没人开门,如果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没有随母亲走进这扇门,也许我就是另一种命运,那时要没人开门该有多好――

我奋力地又捶了一下门,引发出二十步外的一声大叫:“什么事,我在这!”父亲的情人出现在弄堂口,款款地走来。

许多年过去,父亲的情人依然美丽。她的皮肤没有了当年的水灵润泽,但她依然美丽,不知父亲在何时将她抛弃。我说:“我有件事,必须跟你谈谈。”她诧异地看着我,->小说下栽+。COM电子书<-点了点头:“你说吧?”我说:“我可以进去吗?”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是好人吗?”我说不出话,她以为伤害了我,赎罪般地说:“进来吧。”我感慨着,经此一问,我知道了她是善良女性,还有些幼稚单纯。

一进她家,我迅速地将门关上,以极大力量将她顶到墙上,在她的胸骨上打了一拳,然后剥下了她的乳罩。

对着她赤裸的胸膛,我极度哀伤,她的乳房已垂软萎缩,乳头是暗淡的咖啡色泽。我转身离去时,她说了声:“混蛋!”我骂了声:“婊子!”

然后我又开始了极不协调的奔跑,到达澡堂,抓住骨感女子:“跟我走吧,我能把你藏住。”我俩强作镇定地经过澡堂门口时,门口的大汉问了一声:“干吗去?”骨感女子回答:“客人请吃饭。”

走出澡堂二十步外,我握在她腰上的手,感受到她肋骨的一阵痉挛。

我有一个藏身之所。我曾经在开车时反复思考世祖逃逸之谜,按照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说法,当速度接近光速,时间变得无穷,那时的我,心灵滞懈在右眼失明的焦虑中,相对而言,出租车的速度便接近光速,所以我有无穷多的时间思考这一问题。

我早已破解了世祖的逃逸之谜。

世祖不是逃逸到远方,而是躲进了家里,这一所有人思维的盲点,让他躲过了被愤怒国人打死的厄运――这是我的逻辑推断,如果能被证实,便可以藏住一个姑娘。

我给家里打去电话,说我眼睛全盲,迷失在黄浦江边,需要让他们将我领回家来。父母出门后,我拉着骨感女孩走进我家。

经过了细致搜寻,我发现了屋顶与房脊间有一段距离,这是一个只能躺着的空间,推想一下,一个人长久地躺在这里,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两手,我躺了下来,果然在头部正对的位置发现了用指甲的划痕,隐约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外国军官――这里就是世祖一百五十年前的藏身之所。

当前:第11/1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