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qidao》第2/40页


  “我们找找吧。”弗拉斯科兰提议。他那务实的头脑一刻也没停止转动。
  “到哪儿去找?……”塞巴斯蒂安・佐尔诺火气十足地吼了一声,他急得在路上团团转。
  “哪儿有去哪儿找!”马车夫回话说。
  “噢?嗳,赶车的,”大提琴手的嗓门渐渐升高,几乎要到了高音区。“这叫什么回答!不像话!怎么碰上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把我们给掀翻了,把马车给摔坏了,把马弄伤着了,而他竟然只是说声‘你们自己想法子吧’就算了事啦!……”
  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天生爱唠叨的劲头又上来了,开始没完没了地责备起来,净说些毫无用处的气话。这时,弗拉斯科兰用话打断了他:
  “这事让我来吧,我的老佐尔诺。”
  ① 法国著名作曲家(1775―1834)。
  ② 埃阿斯和阿喀琉斯均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
  然后,他再次问马车夫:
  “朋友,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在离弗雷歇尔 5 英里的地方。”
  “那是个火车站吗?……”
  “不是……是一个靠近海边的村子。”
  “这么说,我们在那儿能找到车了?……”
  “马车嘛……压根办不到。……也许能找辆大车……”“一辆牛车呀,就像墨洛温王朝
  ①时期那样的!”潘西纳大声嚷道。
  “那又怎样!”弗拉斯科兰反驳说。
  “得啦!”塞巴斯蒂安又发话了,“还是问问他在那个叫弗雷歇尔的旮旯里有没有客店吧。半夜三更的赶路,我可是受够了!”
  “朋友,”弗拉斯科兰问,“弗雷歇尔有没有什么客店?……”
  “有……我们本来该在那个店换马的。”
  “只要顺着大路走,就能到那个村吗?……”
  “一直走就行了。”
  “我们动身吧!”大提琴手火气消下去了。
  “但是,这位可怜人怎么办?他伤成那个样子,我们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太狠心了。”潘西纳提醒道,“我们瞧瞧,朋友,你能不能自个儿……”
  “不可能!”马车夫回答说,“再说,我宁愿待在这儿……和我的马车在一起……天亮后,我再想法子……”
  “我们一到弗雷歇尔,就找人来帮你……”弗拉斯科兰安慰他说。
  “行……客店老板和我很熟,他听说后不会不管我的……”
  “我们动身吧?”大提琴手高声喊道。他刚刚把琴盒竖起来。
  “等一会儿,”潘西纳回答说,“先顺着路坡把我们的马车夫安顿好再说嘛……”
  的确,把他从路上挪开更稳妥些。由于他的腿伤得不轻,自己动不了,潘西纳和弗拉斯科兰扶他起来,搀他过去背靠到一棵粗树的树根上。大树下方的枝条低垂形成一圈绿廊,正好可以给马车夫遮风避雨。
  “我们到底走不走啦?……”第三次,塞巴斯蒂安吼了起来。他已经用一根特制的双股皮带把琴盒固定在背上了。
  “已经办妥了。”弗拉斯科兰应道。
  然后,他问马车夫:
  “就这样,说定了……弗雷歇尔的店老板将派人来把你弄回去。……在此前,你不需要什么了吧,朋友?……”
  “需要……”马车夫说,“如果你们的旅行壶里还剩些杜松子酒的话,请给我留下一壶吧。”
  潘西纳的旅行壶还满满的,“殿下”二话没说奉献了出来。
  “伙计,有了这个,”他说,“今天晚上你就不冷了……连骨子里都热乎乎的了!”
  终于,在大提琴手怒气冲冲地发出最后的吼声后,伙伴们上路了。值得幸运的是,他们把行李留在了火车的行李车上,没有装上马车。所以,尽管
  ① 古法兰克帝国的第一代王朝。我们的音乐家们晚些时候才能到达圣地亚哥,但至少他们不用劳神费力地把行李肩扛手提到弗雷歇尔村了。这几个琴盒就够拿的了,尤其是大提琴的琴盒,背着它走远路的确够呛。说实在的,一位名副其实的演奏家是从不与他的乐器分开的,就和士兵从不离开他的枪,蜗牛从不离开它的壳一样。

  第二章 一首杂乱无章的奏鸣曲的感染力
  夜间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况且还是在一个行人稀少,坏人时常出没的荒凉地区,这不能不让人心惊胆战。此刻,四位演奏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处境。法国人勇敢,这点大家都清楚,所以,我们的这四位同胞也尽可能证明自己不是孬种。不过,“勇敢”和“鲁莽”之间是存在着一条有理智的人决不会逾越的界限的。总之,如果火车不是遇上铁路被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如果马车没有在距弗雷歇尔 5 英里的地方翻车,我们的演奏家们就大可不必晚上在这条吉凶难卜的小路上冒险了。但愿他们别再碰到什么令人气恼的事了。
  这时已是晚上 8 点左右,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和他的伙伴正按照马车夫刚才的指点,径直向海边走去。肩上只背着个既轻巧又没多少麻烦的皮琴盒,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所以,不管是明智的弗拉斯科兰,还是快活的潘西纳或幻想家伊韦尔奈都一句牢骚话不说。然而,大提琴手带的可是他的大提琴琴盒,那简直像是在背上压了一个大柜子!由于他的性格,大家明白他又有理由发火了。果然,他一会儿“啊”,一会儿“唉”,一会儿又“哼”地用些像声词发泄自己满腹的怨气和委屈。
  夜已经很黑了。空中聚起了厚厚的乌云,云中不时裂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一钩上弦弯月忸忸怩怩露出它那羞怯的面庞。金黄色的月神福蓓
  ①竟没有幸博得塞巴斯蒂安・佐尔诺的欢心,除非是因为他脾气不好,容易生气,否则,实在让人难以琢磨。只见他向月亮挥舞起拳头,大声叫道:
  “哼,你在那儿露出傻乎乎的半边脸想干什么!……真没见过!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片半生不熟的破瓜似的东西更蠢了,竟然还在上面溜溜达达!”
  “要是月亮正面望着我们就好了。”弗拉斯科兰说。
  “什么缘故?”潘西纳问。
  “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在路上就能看得清楚些了。”
  “啊,贞洁的狄爱娜!”这时,伊韦尔奈诗兴大发,不由得随口吟颂,“啊,黑夜的宁静使者!啊,地球的洁白卫星!啊,可爱的恩底弥翁
  ①的心上人!……”
  “你那诗完了没有?”大提琴手高声道,“这些第一小提琴手每次一拉起抒情曲来,总是……”
  “咱们走快点吧,”弗拉斯科兰催促道,“不然的话,就有可能望着美丽的星星睡觉了。”
  “要是有星星就好了……,而且恐怕连我们在圣地亚哥的演奏会也赶不上了!”潘西纳提醒道。
  “哼,是的,想得倒挺美!”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厉声道,同时晃晃琴盒,里面发出一阵哀怨声。
  “不过,老兄,”潘西纳说,“这可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
  ① 希腊神话中的月亮神,又称为狄爱娜。
  ① 希腊神话中的牧童,月神狄爱娜的心上人。
  “当然啦!我们干嘛不留在旧金山?那儿竖着耳朵一心想让我们的音乐,被我们迷住的加利福尼亚人一抓一大把!”
  “再问一遍,”大提琴手问,“我们为什么离开?……”
  “因为你想离开。”
  “好吧,应该承认我当时在那儿是有过一个不怎么样的想法,而且如果……”
  “啊!……朋友们!”这时,伊韦尔奈开了口,他的手指着空中的某个点;在那儿,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光透过了一块乌云,仿佛是在周围镶上了一圈白边。
  “怎么了,伊韦尔奈?……”
  “你们看,那块云的模样是不是像条龙,翅膀伸展看,还有一条孔雀的尾巴,连尾巴上的圆点还是用阿耳戈斯
  ①的上百只眼睛装饰的呢。”
  恐怕塞巴斯蒂安・佐尔诺不会有把东西放大百倍的神奇视力,更别提把守护神②与伊那科斯③的女儿④区分开了。因为他甚至看不见路上的一道深深的车辙,一支脚不偏不倚正好踩了进去,一下子摔了个嘴啃泥。这时,他背上还背着琴盒,那副模样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只正在地上爬行的大乌龟。
  这一下,演奏家可真恼羞成怒了(这事的确让人发火),随后他气乎乎地责怪起第一小提琴手来。此时,后者还在欣赏他的空中怪物呢。
  “都是伊韦尔奈不好!”塞巴斯蒂安・佐尔诺激愤地说,“要不是想看他那该死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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