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lin1推理小说合集》第539/545页


  旁人见到她那甜甜的微笑,都以为她已经走出阴霾,为她庆幸。只有欧阳笙知道她仍沉浸在悲痛里,尚未走出来。她的内心,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却被广袤的蜘蛛网紧紧黏附,只能痛苦地极力企图挣脱致命的束缚。但是外在,美丽依旧。
  她渴望遁入以前的世界。但这是自私的,只会让关心她的人更为心疼,甚至是把自己的逃避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因此,她盼望自己能够羽化,飞到另一个没有恩怨纠葛的世界,不会再麻烦别人的地方。
  自由,一个羽化般的自由。
  自从刑警来调查之后,李捷就陷入混沌的状态,整个心思打了无数的死结,无法挣脱。此刻的他,更想获得自由,真真实实的自由。
  过去,只是糜烂的累积!
  现在,只是痛彻的领悟!
  未来,只是生命的虚掷!
  活着,只是浪费生命!
  夜阑人静,深深感到人生乏味的李捷前思后想之后,提笔写了封信,再仔细装进信封里。然后用便条纸写了一行字。最后,打开计算机,写了封E-mail。
  揉着惺忪睡眼的太阳神,撩开了夜神的黝黑披肩,把台北蘸上了蓝青色的水彩。在黑夜与白日的混沌之际,大地有点清爽,有些黯然,又有份沉闷与阴森之感。李捷把昨晚写的便条纸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上面写着“爸,我到很远的地方,不用来找我,也不用担心我,详细情况派出所的老张会跟你讲。”
  然后,他拎起背包离开这个养育他二十多年的家,前往中正机场。
  他,突然觉得心灵一片光亮﹑恬静与祥和,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喜孜孜地耽溺在这片以后再也不可能碰到的光辉之中。
  他在机场的航空公司柜台购买一张前往峇里岛的机票,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买了来回机票。票务人员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很少有人会在机场购买机票。不过现在乘客寥寥无几,服务人员也乐得迅速帮他开票。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旅客,李捷很容易就后补到最早前往峇里岛的机位。他在步入海关的前一刻,才把昨晚写的信丢入绿色的邮筒里,然后抬头挺胸,迈开大步前往海关。
  就在进入机舱之前,他传了一则手机简讯给羽嬅---有E-mail。
  羽嬅按下计算机的开关,打开信箱,睁睁凝望李捷的信。
  “嬅
  我活着好累好累,我不要再这样活在这个充满悲剧的世上,更不要再当撒旦的傀儡。
  我要自由,永远的自由。
  现在,我要去地球的另一端赴一个约会,最后的约会。
  我很想见你,但是见了只会让我们更伤心而已。也许,我就这样离开了,对我们都好,能够了无牵挂地结束这出悲剧。
  我的千言万语,都在你的心里。写出来,反而将失去了真切的本质。说的再多,也只是华丽的言词,远不如你能真实地感受到。
  我晓得,你已经深刻感觉到了,并非被浪漫的言词所感动。这,才是真实的感觉!
  如果有来世的话,但愿我们不是这样复杂的关系,而是单单纯纯的感情,不管是何种的感情,就算恨也好。
  嬅,我走了!
  捷”
  捷,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千言万语,听到你那不认命却无奈的吶喊。羽嬅面无表情地凝视这封信,没有感觉到双颊已经湿漉漉了。
  他一抵达峇里岛,就前往机场的航空公司柜台购买机票。
  白天,他在沙滩上徘徊发呆,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还活着,活的很无奈,非常渴望挣脱命运的束缚。忽地,他的脑子溢满了噪声,他痛苦地蹲了下来,使劲拉扯头发,好像要将那些折磨心灵的恶魔抓出来。过了许久,脑海才恢复了无波澜的状态。他颓丧地坐在沙滩,惶惶望着大海。
  晚上,他到pub喝酒钓女孩。然后跟一位西方女子前往她的住处,整晚两人疯狂地爱抚﹑做爱,彷佛要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隔天,他搭上法航的飞机,挥别了惶惑又疯狂的峇里岛,前往巴黎。
  他眺望窗外,无数的繁星宛如夜明珠镶嵌在黝黑的夜幕上面,就像当年从阿姆斯特丹返回台湾时,他跟羽嬅一起欣赏的天幕。
  当时美丽的夜空,有她的笑靥与善良!
  如今璀丽的夜空,有她的泪水与悲恨!
  羽嬅那时指着这一片繁星闪耀的穹苍,温柔地告诉他,星星是天使手中的灯笼,无私地散发自己的光芒,照亮我们,给我们希望。
  而今,璀璨耀眼的星星则是死神手中的灯笼,狡黠地散发诱人的光辉,照亮着死亡之路,指引他前往魔界的天堂。
  一步步走向魔界的李捷,突然想起了莎翁在哈姆雷特里写的一段话…这片覆盖大地的光辉灿烂的苍穹呀,这镶嵌着金色火球的庄严的天顶呀!唉……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凝聚成一团的乌烟瘴气罢了!
  倏地,他的心一悸,强烈的内疚在他的体内沸腾,烧烫了每一个细胞,彷佛告诉他,就算沉浸在冷冽的忘川里,仍旧逃不过炼狱的炽焰煎熬。他抓扯着头皮,试图要掏出那些记忆。
  可是狡狯的星星,却照亮他渴望挥去的景象,逼迫他面对它,盯着它,无法逃避。案发当晚的情景,在他的脑海清晰浮现…
  静谧的巷子空无一人,只有燥热的街灯。一个男人把简易雨衣前后颠倒地穿在身上,戴上橡胶手套,再用塑料袋把鞋子罩上。他,掏出事先已经拿到钥匙,打开姚家的大门。
  坐在客厅的姚世博以为羽嬅回来了,很自然地转身瞅了大门一眼,却见到一位穿着怪异的男人。
  “你是谁?”姚世博站了起来,佯装威严,实际上有点胆怯地说。
  “你就是姚世博?”穿透雨衣头罩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又有份阴森感。
  “是……你想绑架吗?”姚世博现在真的惊慌了。
  男人拔起绑在小腿后面的刀子,微蹲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右到左,一刀划破姚世博的喉咙,不让他有发出声音求救的机会。这个动作,就像拿着切肉用的刀子切剁里肌肉一样利落。
  血,像喷泉般狂肆地喷洒出来,溅落在男人的雨衣。
  男人再次微蹲着,使出五分的力气刺入他的胸口,再往前一推。
  他,这才倒了下去。
  男人讥刺地斜睨躺在血泊中的姚世博,冷冷地对不时抽慉的尸体说。“我是为羽嬅报仇的!”
  男人拔出了刀子,姚世博这才了结淫秽的一生。
  男人脱下了雨衣,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客厅,再换了双干净的手术用手套。最后,他落落大方地坐在客厅的门口,把沾满血迹的刀子搁在角落,再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可乐,放在一旁。
  他很纳闷,为什么把重要杀人情节安排在最后的电视﹑电影和小说,凶手总要说一大堆废话,诉说他为什么要行凶,被害人以前是如何害他,非要被害人死前感到非常愧疚才行?然后,就在讲废话的当下,不是被害人找到机会逃脱,就是有人前来拯救。
  这一切,彷佛要尽量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行迹败露,或者等待别人来救被害人,甚至自行逃脱。更甚者,杀人不成,反被杀!也就是废话讲得越多,被害人越不会死。
  同时,作者也利用这个机会交代故事的前因后果。
  但是,真实的世界中有这样唠叨的杀人犯吗?
  纳闷完了,这个男人,也就是李捷,眺望缝在天幕的孤星想着。你,终于自由了,不会再受到他的威胁和玷污了!
  他在C大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完饮料之后,就快步走到不远的另一条路搭出租车,前往一处早就相中的不起眼便利商店,购买一杯可乐,再搭出租车来到姚家。然后他在阴暗的角落,把刚买的可乐倒进从台北带来的某连锁快餐店可乐杯子里。也因此,警方在监视录像带里没有发现李捷。
  过了不久,李捷听到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眼睛随即盯住大门,不自觉地抡起拳头,全身紧绷。
  曹逸春悠悠走了进来,转身关上大门,再回身要走进客厅时,才发现李捷正坐在客厅前面瞪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曹逸春惊愕地说。
  “呵呵……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能来看你吗?”他冷冷地说。
  “当然可以啦。”她吞吞吐吐地说。“进去吧;
  “先等一下,这杯可乐都快退冰了,你先喝了它吧。”他拿起那杯可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她。
  “你要干什么?”曹逸春有点慌张地说。
  “孝顺你呀!妈……我知道你口渴了,所以买了这杯可乐孝敬你,让你解解渴。”李捷撒娇似的说。
  那声妈,说的曹逸春心魂荡漾,她已经二十年没有听到这个字了。
  “妈……”李捷温柔地轻唤。
  这声妈,喊着曹逸春全身酥软,她已经二十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喝啦!不然退冰了就不好喝。来,我喂你!”李捷嗲声嗲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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