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欢》作者:三酉泉》第36/185页
清妩捡了一截尖头的枝丫,蹲在地上把信号弹里面的火药掏出来。
反正她明天早上都还不回去的话,含月自然会告诉父皇来寻她。
两块火石在撞击下迸出零星的火光,立马又熄灭了。
清妩两只手突然就开始抖起来,许多突发的意外情况开始在脑海里轮播。
若是筒里的棉线受潮了引不燃火,又或是这点微不足道的火苗钻不透这样浑圆的树枝,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恐慌就宛如黑暗侵蚀这些火星一般,爬上肩头将她笼罩。
清妩深呼吸几口,平移了几步,用后背挡住洞口吹来的阴风,取下外袍上的束带,折了几下放在地面上,再用缠成圈的棉线把束带捆起来。
火石擦出的火花迅速攀上绸质的束带,清妩不敢怠慢,立马扔了些外层刨下来的干燥树皮,双手拢在一起替它挡风。
“总算好了。”清妩心一点点落回肚子里。
由于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她不敢让火烧的太旺,便拿着几根削好的粗枝架在最上面,守在原地等它们慢慢冒起白烟。
等这几枝点燃之后,清妩站起来彻底活泛几下筋骨,顺着火苗点起的光亮,看见裴慕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连位置都没有移一下。
清妩连忙进去挨着他。
甫一接近,他身上传出的凉气冻的她一颤。
那股冷意并不是转瞬即逝,而是持久地围在他身周。
好似腊月天走在及膝高的雪地里,冰化成水,不断将热量抽离。
清妩想起裴慕辞在洞底躺的时间比她还久的多,也不知道四肢得僵成什么样子。
于是她拉起他的手臂,架着他稍微换了个离火堆近一点的地方。
就这片刻时间,清妩感觉肩上的衣料都被裴慕辞身上的寒气冻硬了,像是被扔进了冬日结冰的湖里,又被捞起来那样寒碜。
实在是太冷了……
她控制不住地想发抖。
而裴慕辞像是在睡,眼皮轻飘飘的搭着,宛若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温度的。
清妩想让他好过些,用剑把火堆挑的离他再近一点。
以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应该是离不开这地方了。
她在洞口踱步半天,确定附近没有什么凶兽,不过还是放心不下,寻了些长满刺的灌木枝,伙着隐匿行踪的乱丛一起堆在洞门口。
火苗的温度逐渐升高,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嶙峋的石壁上。
她坐在较平的一块石墩上,才发觉小腿肚的肌肉紧绷成线,稍一用力便抽痛得很。
果然是很久没有施展过了,腿脚都快生锈了。
清妩上半身贴在大腿上趴着,一搭一搭地敲着小腿放松,火苗仿佛都在跟着她的动作起落跳窜。
敲着揉着,她的眉心缓缓聚拢,眼神也沉了下去。
粥铺怎么会有刺客呢?
况且她今日所有的安排都临时随性的,就算秦素素要报复,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找到她的行踪呀。
难道是冲着裴慕辞来的?
不可能啊。
那些人武功高强,分明是出了杀招,裴慕辞一直呆在公主府,怎么会在外面结仇?
那么冲着她来的会是谁呢?
清妩把侧脸隔在膝盖上,锤着锤着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压着视线思索一番,憋着口气蹑手蹑脚的坐到裴慕辞旁边。
山洞里的空气被柴火燃烧的愈发稀薄,她手搭在裴慕辞的脉搏上,眼皮不知不觉就重了起来。
——
清妩梦到了十年前的那场浩劫。
她带着凝春藏在两人宽的一个酒窖里,每日拿硬邦邦的干粮对付两口,昏天黑地地过了八日,外面的动乱才逐渐平息。
最开始时,她知道自己尚在梦中,像是旁观者般俯视着发生的一切,能分清发生的画面并非真实,可后来迷雾渐渐散开,她也好似与十年前的自己融为一体了。
那些心碎、疼痛和撕心裂肺,她又在回忆里,重新经历了一遍。
沉重的密闭门被寸寸推开,清妩被人一把扯住了头发,从窖底大力地拖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熟悉感泛上头皮,连日来的恐惧让她嗓音里混着哭腔,“母后给的书我已经温完了,剑也练了三套,马术师傅那也过关了,这几日实在没有办法练,才有些搁置了。”
她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长串,前面的人没有搭理她。
难道她感觉错了?
拉她的人是叛军?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封了好几日,清妩的眼睛根本适应不了外面的强光,毫无作用的挣扎几下,四肢酸软乏力,她只能认命的被强行拽走。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力气,一公里不到的距离,就站在原地歇气。
清妩拢着头顶的发丝,仿佛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
她呆愣在原地没说话,因为她已经看清了,拎她的人,正是当朝皇后,也是她的生身母亲——清婳。
女子穿回了大气磅礴的凤袍,身后跟着威风堂堂的仪仗队,把清妩往地上一扔,告诉她,“就是因为永朝没有子嗣,你皇叔才会造你父亲的反。”
皇后情绪还算稳定,一字一句的陈述一个她自认为的事实。
话刚说完,她对着石砖大叫了一声。
“啊——”
尖锐的女声快要刺破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她嫌弃的拍了拍手,吩咐周围的亲卫道:“把她带走,快带走。”
仿佛女孩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是见一眼都讨厌的腌臜玩意。
清妩被两个铁甲羽林架起双肩,她脚尖堪堪滑在地上,尽力翻动了几下,而那些士兵只是毫不留情的把她往前拖曳。
走了一段路,清妩才认清方向。
这是去甘泉宫门口广场上的路。
难道父皇出了什么意外?
清妩不敢往下想,面前的画面也没有容她继续想。
原本萧肃的广场上跪满了人,妇孺们哭的哭,晕的晕,惊叫连连。
人群黑压压一片,无一例外的埋着头,似乎都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而侍卫们拖着清妩,径直往正中间离地六尺的高台上去。
她在人堆中见到许多熟悉的身影,好多都曾出现在父皇的书案前,有些还曾进宫来给她请过安呢。
皇叔这次造反来的突然,不但煽动了朝上半数的官员,还说动镇国将军杜严当了叛军的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