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欢》作者:三酉泉》第71/185页
除了不能随意走出这间小屋,其余地方并没有半分苛待。
凝春伺候人伺候惯了,还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便抓住送饭来的婢女,问将她关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小婢女不敢跟她搭话,匆匆将饭菜放下后,落荒而逃。
翌日,端来饭菜的就换成了一个老成的男子,堆着满脸横肉,笑也不笑,凝春就不是很敢与他闲聊些其他的事情。
她不能与外界交流,只凭着远处泛黄飘落的树叶,得知大概是入秋了。
在她实在觉得浑浑噩噩,准备绝食反抗的时候,有个从没有出现过的男子来她房间里,让她跟着走。
“我应该见过你。”凝春回想片刻,终于忆起。
几月前她被逼到山崖边,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后,一个情急往山崖下跳。
是他在悬崖峭壁上回旋了半个身子,将她捞了上来。
但是当时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凝春看不清男子的模样,只觉得这股气息似曾相识,让她觉得很舒服。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凝春一直跟在他身后,打量他的背影。
男子肩宽背阔,双手随时握成拳头,小臂在紧张的状态下绷出流畅的线条感,应该是个行伍之人。
“羲知。”男子回头瞧凝春是否跟上,出于礼貌回了她一句。
“我叫凝春,谢谢你当时的救命之恩。”凝春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再没有其余唐突的话。
羲知心里泛起丝丝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要打听一下他的职位,或者说是乘机多说几句话,了解一下即将面对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而她反倒一句话没说,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仿佛他是极其值得信赖的人。
羲知再次转过头回望她,视线就落在凝春脸上。
她不爱俗粉,不施粉黛的皮肤下透着健康的粉红,眼瞧着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又很老套熟练,青丝随着脚步晃动,散发出一股皂角的清香。
“这是去公主府?”凝春眼见着两旁的道路越来越眼熟,但是又与几月之前大不相同。
她被关了好几个月,并不知道当权者是谁。
但是街上沉闷的死寂气氛消散殆尽,来来回回的行人穿梭,商贩们比几月前繁华热闹许多,京城看起来像是没有接受过朝代更替的变故一样,一切事物都在慢慢恢复原样。
除了殿下和陛下。
凝春没想到真是进了公主府,她甚至比羲知更熟练的往碧竹园走去。
迎面走来了一个与羲知差不多长相的男子,两人互相点头打了个照面,凝春就自己独自往里面走,心里却在不断猜测这个动作的意图。
难道公主回来了?要她重新来伺候的?
她抱着这样期待的心情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含月。
“你怎么在这?”
含月清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下巴也有了些棱角,一听到凝春的声音,含月回头的瞬间眼泪就包在了眼眶里。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凝春在三人之间一直都是长姐一般的存在,所以含月在看见她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不想一个人忍着了。
“公主没了。”她想起知雪说的那些话,从唇缝中蹦出几个字。
后来她也确实想明白了,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公主已经死了,对于不知道在何处的公主才是最好的。
她有时候都在不停地麻.痹自己,说服自己接受公主坠楼而亡的结局,这样在外面才不会泄露天机。
凝春不肯信,以为是她没听清,“什么?”
“公主没有逃出去,让我带她去城楼上,然后自尽了。”含月捂住脸,不住的摇头。
她也知道这件事对于凝春来说太残忍了,但毕竟凝春是公主最亲近的手下,若是连她都伤心欲绝,崩溃失控,才能让其他人都认为公主已死的消息是真的。
含月把那日城墙上见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凝春。
包括那张取了面具之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陛下公主是如何用两条人命换来了全城人的性命。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凝春率先打破了这面如碎冰般逐渐破裂的镜子,“那就是说,裴郎君当初潜入公主府,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天?”
“可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新皇登基的征兆。”含月摸不着头脑。
凝春也觉得匪夷所思,“那当时在山崖边救下我的人,是裴郎君?”
“差不离。”含月点头,“将我们俩放在这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她那日可是和知雪一起看得清清楚楚,城墙下面那个人就是裴慕辞。
他应该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连打仗都戴着面具。
“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凝春不理解。
明明只是陛下买回来的消遣玩意,怎么还跟脱缰的野马一般失去了控制。
“他可能想着,公主府还在,我们几个也还在,公主迟早会回来的吧?”
两人说着话,含月身形突然一闪,猛地拉开门,伸出脖子四处望了一圈。
门外空空如也。
她缓慢地合上门,疑惑道:“方才明明觉得门外有人,哪去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裴慕辞转身离开碧竹园, 晃悠到赵嬷嬷住的下房外,推门进去。
赵嬷嬷被祁域的人敲了闷棍,醒来之后双腿就站不起来了。
她养好外伤之后一直都没有出过院门, 对外面的事不是很了解,以为裴郎君替公主守住了府邸, 心中还甚是感激他。
“郎君找到公主了吗?”赵嬷嬷看他进来时脸色不好, 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果然, 裴慕辞只是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 静默的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嬷嬷腿脚不方便,也不能下地近前, 在矮塌上等了好久, 才听他说,“嬷嬷是跟着殿下从宫里出来的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就像是真的偶然来到了她的房间, 陪她这个残疾的老婆子唠家常一样。
“当初奴婢和凝春是最早跟着公主的, 后来公主立府,我们也就跟着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察觉可能涉及了宫中的秘辛, 立马住嘴收了话题。
“不愿说就罢了。”裴慕辞并没有逼问, 他想问的也不是原来皇宫中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毕竟皇帝死了,宫里的人被顾寒江换了个遍,没多少从前的人。
他把赵嬷嬷带回来, 本是觉得从宫里出来的人,应该会了解清妩更多, 他想知道她原来的模样, “殿下小时候在宫里,是什么样子的?”
这几个月裴慕辞着手清理祁域手下的旧臣, 想要拔除南朝埋在京城多年的暗线。
他做事雷厉风行,没留给对方丝毫喘息的余地,祁域那边的人反抗得也很厉害,虽然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总归是个需要操心的麻烦事。
最近他都很忙,日日连轴转的时候倒没什么异常,可一旦夜里空闲下来,他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清妩的样子。
无数个交织相缠的画面,像是盘根错节的曼陀罗藤蔓,扎根在他的骨骼中,散出令他头晕眼花的毒液。
这些麻木的刺痛感在每一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叫嚣,宛若一根韧性极好的缚带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可他意外的沉醉在这样的窒息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