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作者:降噪丸子头》第46/1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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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殿
  崔檀令原本有些不高兴,不过得了崔起缜遣人给她送来的密信时便放心了不少。
  二兄虽说归家后会挨好大一顿打,但好歹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是汪五娘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这也不是崔檀令故意要将人往坏处想,实在是牵扯进这件事里的三个人身份都有些敏感。
  她二兄自不必说了,因为她嫁给陆峮这事,崔氏虽在新君入朝后仍稳住了世家之首的位置,与其余世家的关系也变得有些许微妙起来。
  焉知崔氏的人不会与新君联合,打压其他门阀世家?除却帝王手中实打实的权力,能叫崔氏揽在手里的权位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刘家三郎的阿耶刘寒松与崔氏这类老牌世家关系了了,与新贵家族来往更加密切。
  汪五娘子如今虽身处卑位,可她阿耶汪中丞是旧朝的保皇派,还因此丢了官身连累了一家妻儿老小。
  这三股势力派系交缠在一块儿,不可谓不复杂。
  崔檀令没有要绿枝她们动手,自个儿动手将那张轻飘飘的字条放在青鸾衔珠烛台上烧了,盈盈跳跃的烛光将字条吞噬殆尽,也将她美貌无瑕的脸庞映出一点儿暖玉一样的质感。
  这时候廊下宫人通传,说是长宁侯夫人谢氏前来给皇后请安。
  想起谢微音,崔檀令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人。
  “请她去偏殿稍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就过去。”崔檀令去净房洗了洗手,又重新在铜镜前梳妆一番——去紫宸殿送了趟点心,将她的妆面都弄花了。
  再见着崔檀令时,谢微音还是很紧张。
  “夫人免礼。”崔檀令笑吟吟地叫了起,见她面色苍白,瞧着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憔悴些,不禁微微颦眉,“怎么夫人的面色瞧着这样憔悴?”
  想到她那个薄情郎,崔檀令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夫人不必为着旁人的错刻意委屈自己。”
  奚无声犯什么事儿,与她这个深宫妇人总是没什么干系的。
  皇后娘娘人真好。
  谢微音眼眶一热,绵绵不断地滚下泪珠来,她自己似乎也觉得难为情,忙侧了侧身,低声道:“娘娘本是好意,无奈妾身太不争气……总是会叫人失望。”
  阿耶阿娘是这样,翡翠有时候看着她也总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谢微音很怕皇后娘娘也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听得她这么说,崔檀令怔了怔,她向来是个想得开的性子,从不愿意因为旁人来叫自己委屈伤感。
  可她也能体谅谢微音的心情。
  按理说她如今是外命妇,是该迁出宫去的,可不知是陆峮他们有别的打算,还是干脆就忘了她,谢微音只能孤零零地在明瑟殿住着。
  或许出宫去住,换一番天底,心情也会更好吧?
  崔檀令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
  谢微音一愣,原本还在拿着绢帕拭泪的她呆呆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
  “娘娘……是真的吗?我可以出宫吗?”
  她问得激动,很快又跟反应过来一般急急摆手:“若是娘娘为难,也,也没关系的!我能有个住处,便很高兴了。”
  话说到后边儿,声调越来越轻,像是秋风里被狂风吹得摇曳不停的青叶。
  “这哪里有什么为难的?于情于理,外命妇都不该住在宫里,先前因为陛下登基一事,在这礼节上有诸多遗漏,委屈了你,现在补回来倒是正好。”崔檀令看着谢微音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原本有些不高兴的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了,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崇宁坊有座宅子,先前就是赐给长宁侯居住的,你是他的夫人,住到那儿去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奚无声他不是……
  似乎看出了谢微音面上的犹豫是为了什么,崔檀令又道:“你安心去吧,我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说清楚的。”
  她难得碰见谢微音这样命运悲苦,却从不在人前抱怨哀叹的人,便也想帮一帮她。
  得了她的准话,谢微音欢喜得来就要给她跪下,还是紫竹眼疾手快地扶起了她。
  崔檀令莞尔:“夫人不必如此多礼,今后若有空,常来宫中与我说说话便是了。”
  谢微音连连点头,她实在是高兴极了,自从知道自己要代替长姐嫁入宫中,嫁给这有名无实的傀儡天子,她便没有盼望过还能有走出这深深宫闱的一日。
  欢喜劲儿稍稍过去了,谢微音又想起她来的目的:“娘娘……从前可见过汪五娘子?”
  见崔檀令面色未变,她自己又急急补充:“妾身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相较于旁人,妾身与汪五娘子性子有些相像,常,常被人一块儿拿来打趣,因此妾身与汪五娘子有些许相熟。”
  她这样胆怯的性子,大抵是不会帮着旁人来作恶的。
  崔檀令脸上神情不变,心里却长长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很讨厌这样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要揣测人心的感觉。
  “我从前倒是没有与汪五娘子有什么交集。”崔檀令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这样和煦如春风的姿态叫谢微音放松了些,“夫人大抵知道,汪五娘子与我二兄……”
  她颇有技巧地停顿了下,谢微音很快点了点头:“娘娘若相信妾身,妾身便也斗胆说一句,汪五娘子虽因着家中败落进了教坊司,可她性子柔弱内敛,断断不是那等会故意邀宠惹事的人。自然了,她也不会做出故意陷害他人的事……”
  崔檀令挑了挑眉:“夫人为何能断言她不会?”
  “人心易变,何况汪五娘子突逢巨变,性子一时大变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许是她的话说得有些许尖锐,谢微音又低下头去,声音有些飘,却很坚定:“妾身虽然笨,对着人的感知却很敏锐。汪五娘子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老实人,还有娘娘您……”
  她飞快抬起眼来看了看崔檀令,重又低下头去,崔檀令观察到她对着人说话时经常是一副紧张不安的状态,很少直视人的眼睛。
  “大抵是因为妾身遇着能给予善意的人太少了,才会把人都想得一成不变吧……”
  崔檀令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又闲话几句,将人给送出去了。
  谢微音有些担心,问一旁送她们出去的修竹:“我是不是让娘娘不高兴了?”
  修竹摇摇头:“没有的事儿,夫人安心便是。”
  话是这样说,谢微音和翡翠还是忧心忡忡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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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陆峮回来时,难得见着崔檀令正坐在廊下美人靠上发呆。
  “怎么不进去?”陆峮一靠近她,便忍不住想将她搂进怀里。
  两个人之间愈亲密,他的心情就愈好。
  “陛下。”
  崔檀令犹豫了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袍角。
  陆峮低头看着她,从善如流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亲好了。”
  崔檀令颦眉:“……陛下。”
  她要的不是这个。
  连着两声都叫了‘陛下’,陆峮老实了,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去,顺势调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他身上浸染了紫宸殿里的龙涎香,偏生他的气势如同草原之水狂野无垠,这样清冷矜贵的香气糅着他那股气势,似乎也演变出了别样的滋味。
  闻多了,倒是习惯了。
  崔檀令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臂弯里,望着在暮色四合下轻轻摇曳的花叶,轻声道:“郎君,你说,人都会变吗?”
  “这是自然了!”
  陆峮不假思索的话,却叫崔檀令心里边儿不知为何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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