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台》作者:随宇而安》第85/135页


  姜洄踮起脚尖,碰触他柔软的薄唇。
  在神明面前吻他。
  在天亮之前吻他。
  她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得近乎虔诚地亲吻他的唇瓣,片刻后微微拉开了距离,哑声问道:“你说……这是情,还是欲?”
  祁桓没有回答,深邃的眼眸翻涌着情与欲。
  情之于欲,便如烈火浇酒,焚烧四野。
  一切便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他被她推坐在神像之下,背靠着烛幽神像的裙摆,玉石雕刻出的裙摆栩栩如生,层层叠叠的轮廓挤压着他坚实的后背,冰冷玉石也浸透了属于人的体温。
  姜洄跨坐在他身上,温软的小手紧贴着他的脸颊,他微仰着头,细密温柔的亲吻像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带着潮湿的香气,落于他眉眼,鼻梁,唇间,流连片刻,又徐徐而下,滑过起伏的喉结,含住他压抑而轻颤的喘息。
  在这幽暗空旷的神殿里,喘息仿佛被放大了万倍,余音不绝,让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情欲。
  神圣被肆意亵渎。
  汹涌的情潮冲毁了理智的长堤,这一刻姜洄没有办法再去想未来,想别人,她只想用尽力气去拥抱他,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
  原来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心是会疼的。
  这种心疼,盖过了身体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紧紧攀着祁桓的肩,沉着身体去吞没他。
  她咬着唇,眉心紧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祁桓……”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绵软,带着哭腔仿佛是在求助。
  握在姜洄腰上的双手骤然收紧,将她扣进怀中,沿着纤瘦的脊背而上,按着她的后颈,让她为自己倾身俯首,他吻上那瓣柔软的唇。
  姜洄抵着他的唇,哑声低语:“祁桓……我是小洄……”
  不是别人,是小洄。
  不知道他是否感受到了这句话中灼热却自私的情意,眼中瞬间翻涌起莫测的浪潮,呼吸也因此而颤抖粗沉。
  他将少女早已融化的身子压在玉阶之上,神像之下,温柔而坚决地占有。
  “小洄……”
  一声低吟溢出喉间,掺杂了太多姜洄无法读懂的沉重。
  由她开始的这场云雨,她却没能撑到结束,在一次次地浪潮中摇碎了呼吸和意识,疲倦地陷入了昏睡。
  祁桓抱着姜洄走出神殿时,天刚刚开始明亮。
  第一缕晨光洒在少女的眉间,依稀是神明该有的模样。
  ——那是属于他的神明。
  祁桓低眸看着,漆黑黯淡的双眼,似乎也重新有了光。


第46章 同行
  姜洄回京已经好几天了,上陈帝烨,姚家通妖证据确凿。宗伯趁此机会,也将夜宴台祭品一事彻底甩到姚泰身上,毕竟那导致朱阳花逆时开放的福蝶宫灯确实是经姚泰之手所入,而配殿莫名失火导致原先的祭品焚毁,宗伯也言之凿凿称是姚泰蓄意纵火。
  帝烨震怒,将姚氏合族问罪。姜洄立下大功,帝烨重赏有加,但她乃高襄王独女,又是女子之身,因此并没有另外给她封官,但鹤符却没有收回,她仍然可以手持鹤符自由行走于鉴妖司,全权负责清算姚氏之事。
  鉴妖司也自上而下地换了一拨人,姚泰的亲信都被下狱了,唯有鉴妖司少卿嬴禄侥幸逃过一劫,每每看到姜洄都恨不得跪下来问安。
  姜洄几乎审问过所有姚氏主要的掌权之人,甚至动用了一些可以蛊惑心神的巫术,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姜洄满腹疑虑,正一筹莫展之际,嬴禄突然上报,说是姚成玦想见她一面,关于登阳山,他另有重要之事相告。
  姜洄疑惑挑眉,但当即便应下。
  站在审讯室里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尊贵雍容,但自幼的教养让他即便身陷囹圄,也挺直脊背,显得从容。
  姚成玦虽是姚泰的嫡长子,年纪却不大,姚泰的身体不好,老来得子,而姚成玦大概也是随了其父,自幼体弱多病,姚泰便对姚成玦极其疼爱宠溺,但凡他所求,几乎没有不允。
  姚成玦相貌似母,甚是俊秀,只是身形瘦削,常带病容,入狱之后旧疾复发,日日咳嗽,双眼泛起血丝,苍白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姚成玦见了姜洄,略略躬身,行了一礼,狼狈却又不失矜贵。
  姜洄没有客套寒暄,开门见山就问道:“姚公子,有话就直说吧,登阳山袭击我的妖族,是你们姚氏勾结的吗?”
  姚成玦咳了数声,抬起眼帘看向姜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他声音沙哑,淡淡笑道:“郡主心里已经肯定是姚氏所为,却找不到证据。”
  姜洄皱了下眉:“你要见我,是要坦白吗?”
  “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郡主一个问题。”姚成玦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哑声问了出来,“阿鸢在你手中吗?”
  姜洄眼神一动,还没回答,姚成玦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苦笑道:“看来确实如此了……她还是出卖了我……”
  姜洄疑惑地打量姚成玦:“你费尽心机想见我,就是想知道鸢姬有没有出卖你?”
  “若非阿鸢出卖,你一个刚回玉京不久的小郡主,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么多姚氏的罪证。”姚成玦一脸心灰意冷,“或许我应该听父亲的话……是我的一时心软,祸及全族。”
  “鸢姬确实是告诉我,姚泰为宗伯遮掩,以鉴妖司的渠道入了福蝶宫灯之事。其实,这件事并不足以将姚氏定罪,甚至宗伯可能要承担更多的罪责,是他看管祭品不利在先,欺瞒陛下在后,不察不报,欺上瞒下。以姚泰的能力,随时可以倒打一耙,洗脱自身的罪责。”姜洄沉声徐徐道来,在姚成玦错愕的目光中说道,“其余之事,鸢姬并没有说过一字。姚家的罪证,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可以搜寻得到,她没有出卖你。”
  姜洄不知道上一世鸢姬为何会将罪证告知祁桓,但最后她却为此而殉情,当中的矛盾让姜洄越想越是不解,她觉得其中别有隐情,却无暇深究。
  姚成玦听了姜洄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姜洄轻轻叹道:“你既对鸢姬有情,她也非无义之人。”
  姚成玦沉默良久,露出一丝苦笑,眼中既有怅然,也有欢喜。
  他向姜洄鞠了个躬:“多谢郡主。”
  姜洄面露不解:“为何谢我?”
  “一谢郡主救她之恩,若无郡主,她或许已死于我父亲的追捕之下。二谢郡主护她之恩,没有刑讯逼问她。三谢郡主,将这些事告知我。”姚成玦释然一笑,“如此,我也算死而瞑目了。”
  姜洄听了他的感谢,并没有觉得欢喜,反而心中一沉。
  她见过姚成玦的罪状,此人虽体弱多病,但心智手段皆是不俗,姚泰所做的一切恶事,都有他的身影。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残害他人性命的恶人,却是一个痴情人,简直可悲可笑。
  “你对鸢姬的这份情意与良知,若能分一些在其他人身上,姚氏也走不到今天这个结局。”姜洄冷冷说道。
  “呵……”姚成玦笑了笑,“郡主错了,姚氏会有今天,不是因为做错了,而是因为站错了。鉴妖司权力太大,蔡雍早已想收回,只是苦无良机,而姚氏势力逐渐壮大。便如你方才所说,宫灯一事,即便掀开了讲,我姚氏也自有脱罪之法。甚至是通妖卖国,又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不过就是个除掉姚氏的借口罢了。蔡雍振臂一呼,七姓群起响应,他们都想在姚氏倒下的尸体上分下一块血肉。而高襄王府,呵呵……沦为他人手中的利刃而不自知。”
  姚成玦看着她,神情中露出了一丝轻蔑与怜悯。
  “京中之事,与你们南荒战场可不一样,你眼里只看到了是非善恶,却不知道这世上最无足轻重的,就是是非善恶。郡主一定以为,自己抓住了姚氏的罪证,伸张正义,惩恶除奸了吧。但这玉京八姓,又有谁是干干净净经得起细查的?谁手上又没有千百条人命?若有罪之人便要伏法,玉京早该血流成河。”
  “旁人吃人,所以你们亦吃人,世道错了,你们将错就错,这就是你们的道理吗?”姜洄攥紧了双拳,丝毫没有被姚成玦的话动摇,“这世上何为轻,何为重,你说了不算,公卿大夫们说了也不算,天上自有天道,而天下自有公道!若玉京早该血流成河,那便让它血流成河!”
  姚成玦震惊错愕地看着姜洄的眼睛,那双眼睛清亮而坚定,于漆黑中生出了日月,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掷地有声,隐隐有雷霆之音。
  不屈从于腐朽的制度,不成为吃人者的帮凶,她虽无神窍,却已有道心。
  姚成玦不由心想,坐井观天的,究竟是这个来自南荒蛮夷之地的少女,还是生于玉京,长于污泥之中的自己。
  “呵呵……哈哈哈……”姚成玦失态地大笑起来,苍白脸上渗出病态的嫣红,“好,好,好……”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洄,“那我便在地下看着,玉京流血漂橹之日。若有那天,你也算为我姚氏一族报了仇了……”
  “真是无药可救。”姜洄叹了一声,“你走吧。”
  姚成玦却没有动,他含着笑看姜洄:“郡主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
  姜洄这才想起来,他是为了登阳山妖袭的事而来。姜洄以为那只是个借口,却没想到姚成玦还真的要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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