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作者:年深不见》第30/107页


  刚走不到两米,一个冷硬的东西突然砸上她的后背,钝钝的痛感之后是滚烫而粘稠的湿意,汤汁顺着衣物裙摆低落在脚边。
  土豆牛腩的味道。
  江市地处南方,十月份还不见凉,温听晨身上只穿了件白色校服衬衫,布料湿哒哒贴着后背,描绘出内衣的痕迹。
  一时间,食堂所有人都望向她。
  耳边是轰鸣的笑声,温听晨机械地回头,男生怪声怪气地嗤了声,“哎呀,手滑了。”
  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温听晨面如死灰,缓慢蹲下身,从一滩汤汁里捡起那个不锈钢餐盘,咬牙瞪他。
  “想还手?有本事来啊!”男生嘲讽大笑,脸上全是不屑。
  温听晨身体轻颤,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极限拉扯,还未等她们争吵出结果,手里的盘子被人先一步抢走,结实有劲地手臂一甩,餐盘砸在了男生脸上。
  “老子他妈成全你!”
  高大修长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周见弋快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温听晨身上,湿漉漉的发梢挡住了他的眼睛,身上有刚运动完的热气,却并不难闻。
  “没事吧?”他神色担忧地问。
  温听晨死死咬唇,摇头。
  “哟,不愧是曾经的校花,这么快就钓到新的凯子了?”被砸的男生撇撇校服上的污渍,“我他妈真的替江玦不值!”
  周见弋转身愤怒指着他的鼻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生冷笑,“怎么?听不得真话?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兄弟江玦以前也跟你一样傻,不听劝,非他妈要和这姓温的交朋友,你知道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吗?人死了,这女的他妈连葬礼都不肯去,这就是他的下场……”
  话没说完,周见弋抄起消毒柜里的餐盘狠狠砸过去。
  男生被砸得撇过头去,舌尖刮过腮帮子,“行,有种!要护着她是吧?等哪天被她克死,爹妈在你哭晕在你坟头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你他妈再说!”
  周见弋冲上去,坚硬的拳头抡在那人脸上,男生挥臂反击,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拉架,议论,各种丑陋不堪地字眼向温听晨砸去。
  人在极度痛苦时,大脑会开启保护机制,温听晨仿佛置身第二空间,一块透明的玻璃罩让她与现实隔开,眼前的画面变得不真实,那些刺耳的声音也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混乱空洞模糊……
  她麻木转动身体,一心只想逃离。
  挑事男生被反手按倒在餐桌上,脸死死贴着桌面,看见温听晨走远的身影仍然出言不逊,“看到没,这就是温听晨,你在这为她拼死拼活,可她根本不想管你!”
  周见弋回神,松开对方的衣领,撒腿追出去。
  回教学楼有两个方向,大多数人为了图省事都直接从田径场穿过去。
  周见弋追到田径场入口,翘首张望,并没看到温听晨的身影,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
  很快,他在那条细长的林荫小道上看到了她,男款校服搭在肩上,衣摆长到大腿露出一点点校服裙摆,纤细小腿迈着虚浮的步伐。
  “温听晨。”
  他一瘸一拐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
  温听晨慢慢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目光由上而下扫过他打架跛伤的脚、拉着她的青筋浮现的手背和红肿渗血的嘴角。
  “疼吗?”
  良久,她愣愣地出了声。
  周见弋用手背拭了下嘴角,偏头吐了口血沫子,“没事,他也伤得不轻,估计得回家躺几天。”
  温听晨低下头,若有所思,“被主任知道是不是又要叫家长?”
  周见弋太阳穴突突起跳,已经能想象他家大领导暴跳如雷的样子,这次恐怕外公都护不住他。
  他牵强笑笑,“管他呢,到时候再说。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拉不动,温听晨站在原地。
  “怎么了?”周见弋问。
  她深深呼吸,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周见弋,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周见弋颓然垂下手臂,皱眉不安,“你说。”
  “求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管的我的事,就当……从来不认识我。”
  夜风划过,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惨白路灯倒映着地面两道静静纠缠的影子,颀长而扭曲。
  尽管背着光,温听晨还是清晰看见周见弋眼底流露出的困惑,受伤的表情是那样明显。
  “为什么?你也觉得我多管闲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
  温听晨闭了闭眼睛,赶在眼泪落下前跑开了。
  直到拐弯进了生活区,余光依然能瞥见树荫下那道倔强而落寞的背影。


第21章 裂缝中的阳光(2)
  温听晨这晚没有去上晚自习, 她打电话给季敏说人不舒服,想请假。季敏听她声音不对,以为是女生的那几天, 爽快同意。
  食堂旁边就是生活区, 附中住校生少, 多数为外地借读在这的学生,三个年级的男生女生加起来都凑不满一栋楼,环境也堪忧。
  温听晨披着校服在生活区转了两圈, 最后停在一面矮墙下——
  住校的男同学在课间闲聊时说,这是半夜翻出去上网绝佳位置。
  这时间大家都去上晚自习了,温听晨找到不知是谁藏在绿化带里的废弃课桌, 手脚并用爬上墙。
  站在墙头双腿打颤的时候,她发现男生眼中的“矮”和女生理解的还是有差距的, 两米高的围墙外头没有任何能落脚的地方。
  两眼一闭往下跳,跌在厚厚的草坪上,摔了个狗啃泥。
  很痛, 却是前所未有的解脱的感觉。
  温听晨没来过这片, 凭感觉乱走,沿着小道往南走果然看见了男生们讨论的黑网吧, 藏着一片老旧居民楼里, 黑灯瞎火,很难被发现。
  再往南走就到了闹市区, 这块她熟, 公交站对面是商业街,最头上有家大门紧闭的商铺, 以前是家书店,现在门上贴着“旺铺出租”。
  这原先是江玦家开的。
  刚开学那会儿, 温听晨每天经过这里都能看见江妈妈日渐苍老的身影,抱着儿子的相片孤独流眼泪。
  再后来,店铺关了门,他们一家卖掉江市的房产去了别的城市。
  时光重叠交错,温听晨有一瞬间的恍惚,透过灰蒙蒙地玻璃朝里望,仿佛看见有个少年在朝她笑。
  那是她压在心底最深处始终不敢触碰的记忆。
  温听晨和江玦的关系其实远没有同学们传得那么复杂,至少在她自己心里,他们只是朋友。
  初三那年,一系列诡异的事件让温听晨莫名成了众矢之的。
  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当那时最好的朋友也开始远离她的时候,她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被孤立了,即便没有人能证明那些怪事真的和她有关,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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