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作者:年深不见》第34/107页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路她又要自己走了,温听晨默默叹息,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失落。
  又向前走了一段,身后仍有脚步。温听晨回头,看见周见弋依旧跟在几米之外,目光交汇,身体猛然一顿,拧着脖子去看别处。
  她往前走,他又跟上来。
  她停下,他再次站定。
  “你…不回家吗?”温听晨指了指他身后,提醒他小门已经过了。
  “我知道。”周见弋脸上看不出情绪,“我不想走这个门不行么?”
  行是行,但错过这个门,前面就没有能进学校的入口了,温听晨以前也住在家属院,她比谁都清楚附近的路线,这么晚了,他实在没有必要在外面兜圈子。
  除非……
  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个答案。
  像是怕被别人看穿心思,周见弋烦躁地“啧”了声,“我不想太早回去应付我爸,你走你的,别管我。”
  “哦。”
  温听晨乖乖转过身,这次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会跟上来。
  路灯下两人影子变幻莫测不断交叠,温听晨盯着地面,小心翼翼避免踩到他的影子。
  没了恐惧,时间变得不再难熬,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温听晨穿过十字路口,微微回望,发现周见弋停在了红绿灯下,微风拂过,落叶在空中打个旋儿飘落在他肩上。
  小区半夜也有保安执勤,会安全很多,温听晨进了大门,走到树下心念一动,又掉头折回去——
  原本站在路口的少年突然卷起书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跑。
  她情不自禁地嘴角轻扬。
  回到家,保姆阿姨已经带着妹妹唐纯睡下了,厨房留了份她的夜宵。
  方萍打来电话,问她到家没,唐广君有没有去接她。
  温听晨不想他们吵架,撒谎说是,然后岔开话题问外婆情况如何,她什么时候回来。
  方萍叹了口气,说外婆那边一时难以脱身,大概要等一周以后,让她好好复习,注意安全,有时间就陪陪唐纯。
  她说好,挂了电话回到房间,又做了张复习卷,才关灯休息。
  很难得的,一夜无梦。
  因着要走路上学,第二日的闹钟比平时早了很多。
  温听晨梳洗好下楼,看见唐广君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新换的地毯被他吐得不成样子。
  保姆阿姨在厨房为他准备醒酒汤,见温听晨下来指了指餐桌,让她吃点早餐。
  她点头,随手拿保鲜袋装了一节玉米和两个鸡蛋,换鞋出门,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播放器开始听英语。
  走到小区门口,意外又看见周见弋的身影,懒懒靠着路灯杆踢路边的碎石子玩,时不时抬头朝她小区的方向张望。
  温听晨扯下一只耳机,平定走出去。
  视线在空中相撞,他触电般躲开,大步流星跨到最近的早餐摊边,让老板打包一份小笼包——
  就像在故意告诉什么人,看吧,我才不是来等你的。
  温听晨抿了抿嘴唇,假装没有看见,静静从他身边擦过。
  清晨的阳光温柔暖融,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洒水车伴着悠长的曲调缓缓驶来,迎着薄光能看见淡淡的彩虹。
  温听晨放慢了步调,余光瞥见少年从早餐店主手里接过小笼包,随意往书包里一塞,快步跟上。
  然后,脚步声变成双重。
  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到的教室,温听晨回了自己座位,周见弋故意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任柯一见他就哀声怨道,问他今天早上去哪了,为什么不等自己上学,害得他差点迟到。
  周见弋从书包翻出已经冷了的小笼包丢进他怀里,敷衍道:“给你买早餐去了。”
  任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不对啊,你哪买的小笼包?”
  从叫家属院到附中,路上根本没有卖小笼包的店。
  他推了推眼镜,恍然咬牙:“周见弋,你见色忘义!”
  “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周见弋嬉皮笑脸,心情比前些天好了许多,视线往角落方向一瞄,“以后天天早上给你带!”
  温听晨垂下眼睛,像落叶飘落在水面,心头泛起浅浅涟漪。
  ……
  于是从这天起,平淡枯燥的高中生活被添上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上下学的路上,她不再是形单影只,夜路萧条也没有关系,十几步开外总有那么一个人在她身后晃晃悠悠。
  温听晨开始期待清晨和夜晚来临,每天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人群中寻找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便是一路上沉默无言,只要知道他在便感到安心。
  她觉得自己是矛盾的,一方面害怕自己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想要保持距离,一方面又沉溺于他给的安全感,不想再推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轨迹,那个所谓的变态老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学校里对他的讨论也渐渐少了,温听晨想他大概是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这天夜里放学,温听晨出了教学楼才发现手机忘在教室,怕方萍联系不上自己会着急,调头回去拿。
  再出来时,看见周见弋在校门口和几个男生插科打诨,嘴里开着玩笑,眼里却有紧张,见她蜗牛般从里头走出来,面色才渐渐松了。
  目光在空中短短一触,很快又默契错开,温听晨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周见弋也跟同学挥别。
  一周过去,秋意更浓了,落叶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街上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但,月亮一如既往地亮。
  路灯将两人身影拉得颀长,温听晨走在前头,有一脚没一脚地踩他的影子。
  不小心踩到他的“脑袋”会紧张凝眉,看他没有发现,又抿紧嘴唇偷偷地笑。
  踩着踩着,影子里忽然多了一双破破烂烂的迷彩鞋,鼻尖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温听晨蓦然抬头,看见一张丑陋狰狞的中年男人面孔,光着膀子,身上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外裤。
  她心头一惊,惶恐后退,男人步步紧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妹妹,叔叔给你看个宝贝。”
  他伸手去解裤腰带,温听晨脑子一阵发懵,正想大声呼救,身后的人突然快步冲上来,用尽全力的一脚踹在男人胸口。
  “不想变成残废就赶紧滚!”
  周见弋用身体挡在她面前,一只手还护着她的胳膊。
  男人被踹到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呻|吟,睁开眼,瞥见手边一块板砖,立刻抓起,“小兔崽子,坏我好事,爷爷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吃力爬起来,朝他们一通乱砸。
  一个初显老态的中年男人当然不是血气方刚少年人的对手,几次下手都扑了空。周见弋护着温听晨后退,趁男人没有站稳,脱下书包,猛地往他头上一甩。
  男人再次摔倒在地。
  他拉起温听晨的手,“快跑!”
  温听晨被他拖着跑了出去,脑子断开的那根弦逐渐接上,她听见身后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难以入耳咒骂,摇摇晃晃站起来。
  深深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她只好本能抓紧那只唯一给她力量的大掌,从被动追随,变成了不要命地全力奔跑,仿佛身后有无形的厉鬼在追赶,而这世界只剩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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