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作者:三春景》第37/134页


  “公子勿要动!”杨宜君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提着裙子,踩着一地落叶,咯吱咯吱,小跑着过来了。她将钓竿递给高溶,然后就去解钩在高溶肩膀处的鱼钩。这一幕让她忽然想起了《茜茜公主》里,茜茜公主见到弗朗茨的一幕,一下就忍不住笑了。
  因为解鱼钩的关系,高溶与杨宜君凑的很近。高溶能看到杨宜君欺霜赛雪的脸,也能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他低声问她:“娘子为何发笑?”
  杨宜君自然没法说自己是想到了《茜茜公主》的剧情,便一边取下鱼钩,一边仰头笑道:“今日原来是出门垂钓的,却是一条鱼儿也没钓上来!方才打算下最后一次钩,却没想到真钓上了!”
  赵祖光:“?”
  他看向高溶,高溶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他声音更加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娘子钓上了什么?”
  “钓上了公子啊!”杨宜君笑着退后了半步,对一旁的紫鹃道:“罢了,今日便到这儿罢,这天阴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变了。”
  紫鹃领命,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赵祖光这边,只见高溶不说话,神色沉沉,像是不高兴,又像是不知所措...这一刻,赵祖光只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
  杨宜君问:“二位这也是要回去吗?”
  “正是。”高溶不开口,赵祖光只能出来说话,指了指身旁的马匹:“本打算饮马之后就回去。”
  缰绳扔给小厮,小厮们便牵着马去喝水了。高溶、赵祖光则留在原地,和杨宜君说话,其实主要是赵祖光和杨宜君说,高溶从刚刚开始就不言语了,只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有一搭没一搭琐碎聊着,忽然杨宜君感到了脸上几点冰凉,抬头看:“这是要落雨,还是要打雹子?”
  不管是哪一样,都得避开!所有人动作加快了许多,迅速收拾完就要往城中赶。
  只是这变天后,雨水混合着雹子来的着实大!不是那种慢腾腾的凄风冷雨,而是一开始就声势很大的样子。
  冒着这样的冰雨回去显然不合适!这年头要是染上点儿风寒,都是很容易要命的!
  杨宜君熟悉路,便与高溶、赵祖光道:“附近有大悲阁的菜圃,公子们与我去避一避罢!”
  赵祖光他们自然无不可,随着杨宜君走了一条岔路,果然半里不到就见到一处颇大的菜圃。竹篱相围,其中有一排土墙瓦房,只比寻常民居稍微齐整些。
  杨宜君等人到了之后,便在门口叩门,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小沙弥。
  借地避雨而已,佛门之人自然不会拒绝。小沙弥引着众人入内,杨宜君便与赵祖光等人解释:“大悲阁寺庙里也有菜圃,足够庙中上下吃了。这一处菜圃种的菜,是用来散给信徒的。”
  大悲阁虽然是遵义城最早的寺庙,但其规模相比起中原大寺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寺僧相对少。本寺种一些菜,也就够吃了。之所以还要在城外开菜圃,是有别的目的的。这些菜种出来,一部分可以贩卖,一部分则是送给信徒。
  主要是送常常给寺庙做布施的信徒,算是加强双方关系的一种技巧。关系就是这样,时常走动才能维持下去。
  马被牵到牲口棚中去了,这菜圃常常要送菜到城中,自然要用车、用大牲口,牲口棚是有的。
  杨宜君等人则是被引入了僧房,女客一间房,男客一间。等到擦了擦身上的水,又整理了一番仪容,杨宜君穿上紫鹃拿出来的红缎蹙金绣宽袖短褙子,旁边紫鹃还道:“晴雯难得这样有预见!想到让娘子带上罩衣,如今果然用上了。”
  细碎冰雹混合着雨水落下,一下清寒了好多!说话吐出来的气都是白气。
  衣服里面是小毛的,穿上就很温暖了。杨宜君左右坐不住,便走出了僧房。高溶和赵祖光却是比她先一步出来了,就站在屋檐下看雨。听到动静转头来看,正看到杨宜君出来。
  红缎子上蹙金绣,自然是辉煌鲜艳的很。杨宜君肌肤雪白,穿这样耀目的衣裳并不俗气,只显出娇媚华贵来,仿佛生来就是人间富贵花。
  赵祖光其实有时候很疑惑...完全想不到播州这样的边陲之地、蛮夷居处,怎么会长出这样的女子。哪怕是洛阳那些大族贵女呢,她们是真正的金尊玉贵,却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气派。
  这不只是美貌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内里的气度。
  杨宜君与赵祖光他们说话时,小沙弥过来请人,道:“真定师父听说是杨檀越来了,让小人来请杨檀越一会。”
  杨宜君‘咦’了一声,好奇道:“真定大师怎么来菜圃了?”
  小沙弥道:“此处菜圃原来是性空师父打理的,半月前性空师父辞了方丈,去往蜀中了,便缺一人打理这菜圃。真定师父听说了此事,便寻了这桩差事。”
  如果不求上进的话,菜圃这边还是一个好去处。按照大悲阁的规矩,菜圃里的菜只要给足寺里要求的分量,剩下的就是此处管事和尚的。而寺里给这边的管事和尚还是留了很大余地的,一般来说在这里几年都能存下些资财来。
  “这么大事,我竟不知道!”杨宜君都笑了,转看向高溶和赵祖光:“也不知那日托公子送去给真定大师的礼,大师有没有收到!”
  说着,邀两人一起去拜访真定和尚。
  此时读书人与和尚有交往是很常见的事,和尚不只是提供宗教上的慰藉,还与读书人有精神上的交流——不少和尚本身学识就很出众,而且他们修佛的,‘哲学思辨’很强,总能给士大夫以启示。
  算是士大夫的半个心理医生了。
  所以,一起拜访一个和尚,算不得什么突兀的事,赵祖光和高溶点点头,便跟着一起来了。
  来的时候真定和尚正在煨芋头,他所在的这间房是正房,正门左手边的位置正有一个火塘,比房内地面低了半尺多,里头火不大,半明半暗的。真定和尚用火箸夹了芋头出来,扔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去拿,依旧烫的收不住手,一个芋头就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
  赵祖光多看了这真定和尚几眼,大概是杨宜君和这个和尚有交往的缘故,他看这和尚也觉得他不是个寻常的,便多留了几分心。
  真定和尚面目寻常,只是因为宽和、万事不上心,相由心生,看着就有一种和蔼可亲之相。只是这样和蔼可亲,也不是佛家那种大慈大悲,反而有些像邻里间常见的有德长辈了。
  真定和尚也不在意杨宜君多带了两人来,叫他们一起坐。问杨宜君:“十七娘可要吃这味‘土芝丹’?”
  杨宜君也喜欢煨芋头吃,但就算是煨芋头,也要收拾的干净,不是这个样子的。
  真定和尚见她如此,便笑了:“十七娘还是这般,见于外物啊!”
  “谁能不见于外物?”杨宜君不服气,随口驳道:“大师看着随性,吃这芋头也能见真味,那不过是大师介怀之事不在此处罢了!若真是介怀的,大师也是一样。”
  有的人是见不得腌臜,真定和尚这一点上随意,却不代表所有地方都是如此。
  真定和尚和杨宜君是忘年交,也不是第一次论这些了,自然不会争这个。微微一笑后,又与高溶、赵祖光说话,杨宜君介绍双方认识,赵祖光家中是信佛的,有意与这位‘高僧’论这些,不多时便说了许多。
  不过说到后头,赵祖光就不是重点了——高溶没说太多,但只是寥寥数语,就与真定有了不小的分歧。
  其实说‘分歧’也不对,就是道不同罢了。
  真定是在修禅,认为佛家的修行就是要修一个自身出来,那就是无上了。而高溶则认为,人人都可修行,只要救世救人就可!相比起度了自己一个,如此功德显然更大!那才是真佛!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问杨宜君:“十七娘如何说呢?”
  杨宜君这才知道,高溶其实也精研佛法...仔细想想,中原信佛的人多,大族子弟也很常见推崇佛家的,杨宜君也就觉得正常了。
  她向来不信佛道这些,秉持的是‘敬而远之’的心。和真定交往,不是为他的佛法,而是为他这个人。此时听他们说这些,其实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尽量从结束他们争论的角度开口。
  “你们原就不同,有何可比的?师父要渡己,公子要渡人;师父修小乘,公子修大乘;师父求于内,于己心中永存,公子求于外,要在他人心中留名。师父的有就是无,无就是有,修的是虚空。公子的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求的是圆满。”(注一)
  “如此而已。”


第40章 杨段成日在书院……
  杨段成日在书院教书,这一日因为周氏派小厮去书院请他,倒是比往常归家早些。
  杨段至家就见到一个梳黄包髻,也戴金银首饰,但举止却稍显市井的女子。见到这人,他就知道今天老妻为何早早叫他归家了——这显见得是个媒人,是为了家里女儿的婚事来的。
  杨段一来,周氏就让他近前一起听媒人怎么说。
  媒人是常在富贵人家走动的,不是一般市井婆嫂,举止没有那么轻浮。但伶牙俐齿是一样的,见得家主归来,就忙把男方夸耀:“这位郎君也不是播州人士...播州这方,有哪些上等人家,老爷夫人都是知晓的。而要是在这等子弟中挑,断不会中意。”
  毕竟播州最高的门第就是杨家了,杨家近支的女儿嫁人,总免不了低嫁。若是一般的小娘子,低嫁平嫁的也无所谓,高嫁有高嫁的风光,可内里的苦也只能自己受着。而低嫁平嫁,看似差了一截,可自己自在啊!
  然而杨宜君不太一样,播州第一美人,甚至西南第一美人的名头是值钱的。真要是低嫁了,不说她自己、杨家甘心不甘心,就是甘心,男方那边也该犯嘀咕了...一个女子生的貌美是好事,可是如果这份美貌超过了相宜的程度,就有可能招来祸患。
  历史上有齐大非偶的故事,女子身份尊贵尚且能成为不宜结亲的理由,更别说是超出限度的美貌了。
  美貌而破家、祸国的例子,史书上向来屡见不鲜——即使女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被动的,人们也不吝惜将一切的祸端推到她们头上。
  “老身说的这位郎君,是夔州李家的郎君,在家行三,今年才上二十岁,生的一表人物,与贵家小娘子正是天作之合。”
  夔州是西南重镇,准确的说是西南向东的门户。若是想由南入川,用兵就要先对夔州。也因此,夔州拥有南方少见的正规城墙,高墙大城、经营几百年,不是播州能够相比的!
  在如今这天下,夔州还拥有不小的自主权——南吴要拉拢夔州,可蜀国名义上是夔州的主人。而实际上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蜀国对夔州的控制是很不牢固的。这种情况下,夔州态度暧昧,可是占了不少好处。
  李家是夔州第一大族,这等门户,与杨家可说是旗鼓相当。而考虑到夔州在此时可比播州重要多了,李家向杨家求亲,其实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的。
  “夔州李氏,与杨氏交往也不多,这李家三郎是那一支的?是嫡是庶?在外是个什么名声?”杨段还不说话,周氏就先有了一大堆问题。女儿翻过年去就要十七了,这个年纪别说成亲,连定亲都没有,她着实是有些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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