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作者:三春景》第86/134页


  所以,必然有一套制度保证大概没问题。
  杨宜君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李司正当然可以把她带回去,用刑让她认下罪状,对供词签字画押...但还要有另一个司正旁听审理后认可签押,最后还得过宫正的面――这套流程不一定每次都能一丝不苟做完,制度这种东西久了,就有流于形式的可能。
  但杨宜君这个时候说出来了,确实有这个风险。
  “或许李司正有法子钻空子,可是小女并不是个面团人,就是让人欺负死,也找个没人的地儿,免得烦扰到了人――李司正要看看小女如何不认罪,弄得一定要宫正来审么?”
  这些日子,杨宜君可是好好学了一回六局二十四司的规章,以及宫规的!
  所以她知道,只要她撑着不认罪,用刑也不认罪,就得一遍遍过堂。过堂次数达到一定的数字,案子按规矩就会给到宫正那里,然后宫正联合两位司正公审,真本身也是一个防止冤假错案的规矩。
  李司正是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个硬茬子,平日里她都出动了,小宫女见她,怕都怕死了,哪里还会想到如何为自己分辨?等到顺利监管起来,真正犯了事的自然撑不住,而就算没犯事的,在她的恐吓下也往往会‘认罪’。
  不认罪就会用刑,就会一遍遍过堂!只要过堂次数不超过限度,没人会过问这事。
  靠着这个威慑,又私下派人去说,早点儿认罪早点儿完事儿,她这里懒得计较,罚完了,还能拣着没那么差的地方送她走...唬人很有用。
  她其实有点儿后悔收人好处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巧言令色,真是巧言令色!到底是外头来的小娘子,骄纵、没得规矩!都在宫中快一月了,难道什么都没学到?”
  “我在宫中学的都是好东西,至于那些不好的,我学他做什么...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难道还要撒谎不成――李司正您也看看,这荷包就放在橱中,这算什么?我橱中还有两个上锁的匣子呢,真有这般隐秘之物,怎么能不放在匣子里。”
  “一时忘形了,失了小心谨慎之心,这有什么奇怪的?若不是如此,本司正如何知晓你有此事?”李司正冷笑了一声。
  当着众人的面,杨宜君就笑了:“好罢,就算李司正说的是,可这荷包来历如何说呢――小女入宫时,照着规矩,所带之物不多,还都经过了查验,就连夹衣里都查了,就是防着夹带。”
  “既是如此,这荷包哪里来的?”
  如果是在宫里住久了的宫女,还能是通过有机会进出宫闱的女官、内宦弄到的。而杨宜君这些人,初初进宫,还没机会请人带东西呢!而且她们日常在二十四司轮转,大多数时候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传递这种东,几乎不可能。
  “这还不简单,你自己缝纫的就是了――”是的,为了防止事发,宫中类似的淫.秽之物,很多都是宫女自己偷偷做,然后偷偷自用。
  杨宜君一下忍不住笑了,不只是她,一些最近和她熟悉起来的人也笑了。
  “李司正,您只消拿这荷包去问,凡是认识小女的,都该知道,这绝不可能出自小女之手。”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杨宜君没那手艺。虽然就是一个绣着春宫图的荷包,但想要做的好,也是很看手艺的。再看这个荷包,不只是绣工精湛,荷包本身也针脚细密,缝纫的很精美呢。
  这怎么看也不会是杨宜君那破烂女红能达到的程度。
  这个时候,和杨宜君关系比较好的蔡淑英已经悄悄去找了平日负责管理他们的钱尚宫,钱尚宫紧赶慢赶过来,也听到了一些内容,亦是忍不住嘴角微翘。
  她对不熟的小宫女颇为严肃,但熟悉了之后就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挺亲切的人...这位李司正平日里会有一些不公,她也听说过,只是事不关己,也没人非要去充英雄。
  可现在,人都来了自己的地盘了,她再不站出去就不合适了。
  当下走了出来:“李司正...”
  见钱尚宫赶到,地位要低一截的李司正忙低头:“见过钱尚宫。”
  “...还真是有趣,宜君你也是急智之人,这么会儿就能自证清白了。”钱尚宫轻飘飘一句话,就为事情定了性。然后反客为主一般道:“可这荷包是真的,这般物件不该出现在宫中啊...必然是有人了冒犯了宫规。”
  “嗯,还陷害他人,罪加一等...宜君你来说说,可能知道是谁陷害你?”


第74章 面对钱尚宫的询……
  面对钱尚宫的询问,杨宜君想到了《还珠格格》中的一个剧情,立刻有了主意。
  “禀尚宫,此事不难。”杨宜君拿起荷包给钱尚宫看:“宫中所用布料,皆有来历。这荷包所用绸布、丝线,小女只能看出不是外头托带的。想来,若是尚功局的宫女,更能轻易瞧出来历。”
  宫里的布料都是进上的,和民间的当然不同,这在此时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宫女能使用的布料,要么是主子赏赐的,要么是给主子做活儿,省出的一些尺头――这些本质上也是赏的,只不过这种‘赏赐’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了,不然的话,主子的一根线都是不能随便‘占为己有’的。
  这些布料,都是进上的,然后才能流转到主子们手中。
  在这之外,宫女能用的布料,那就是托人从宫外带的了...杨宜君只能分辨出布料是外头的,还是进上的,其余的就分辨不出了。
  钱尚宫似乎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的样子,便吩咐了人去找两名尚功局的宫女,其中一名是在‘掌制’手下做活儿,另一名是在‘掌彩’手下做活儿。在尚功局里,掌制是负责衣服裁制的,掌彩是负责彩物、缯帛之类的。
  也就是说,她们应该精通丝帛之事。
  两名宫女领命而来,仔细分辨了这两个春宫荷包的材质,以及缝纫、刺绣时用的针线。低低交流了几句,才由那名掌彩手下的宫女回道:“禀尚宫,禀司正,这荷包用了几样料子。”
  “料子全都是进上的,一种是齐州的绿绸,一种是蜀国官贩的花平罗,一种是嘉县进上雪绫。至于说线,倒是只能看出结子用的是青州好丝,刺绣所用之线,看不大出来。”
  这些料子里,最好追踪来历的当然是花平罗,因为此时花平罗只有蜀中锦官城,也就是成都能产。其他的地方也有想要仿制这种精美纺织品的,但现在仿制的成果都很粗糙,离真正的花平罗差的太远。
  在燕国尚未征服蜀国,这还是两个国家的当下,在燕国想要得到花平罗,实在太难了!
  流入燕国的花平罗只能走燕蜀两国之间的官方通道,所以民间流通非常少!就算有,也是立刻就被贵族豪强给揽到手了,几乎不存在被普通人买到的可能。也就是说,这个春宫荷包所用的花平罗,不会是宫人从外头带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问这花平罗的具体信息,尚功局的宫女又说道:“此种花平罗是湖蓝色,是经绞的方胜纹样,这样的花平罗,近两三年来,只有去岁秋末有过,那批花平罗,既是湖蓝色,又是方胜纹样的,只二十匹。”
  其中尚有八匹在库中,其余十二匹中,有六匹已经被尚功局支取,用来给几位妃嫔缝制缝制应季的份例衣裳了。另外六匹,则是一次含在了给李婕妤的新年赐物种,另一次含在了给谢充媛的赏赐里,那次是谢充媛为太后抄了一些祈福佛经。
  尚功局的零碎布料在哪些人手中很容易就知道了,一个个问过,都没有问题。
  然后就是李婕妤和谢充媛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向了黄兰香,因为她就曾经受过李婕妤的赏赐。
  黄兰香直到高晋驾崩之前,都是侍奉高晋的某位妃子的。高晋驾崩,这位妃子没有儿女。按照规矩,没有儿女的妃嫔(皇后除外),全都要出家的,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了。也因此,黄兰香一下就从一宫的大宫女,变得没处去了。
  好在她在宫中多年,也算是有些人脉,很快就搭上了李婕妤的线,时不时帮着李婕妤做些小事。
  这份赏赐就是那一时期得到的――花平罗不是赏赐,花平罗即使在产地蜀中,也是非常高级的纺织品了,在燕国更是珍贵。李婕妤身为品级不算低的妃嫔,得到这样好东西的机会都不多(主要是无宠),怎么可能拿这个赏宫女呢。
  不过,黄兰香得到赏赐的原因,按照记载是她替李婕妤做了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做的非常精美,十分得李婕妤的意。而这套衣服主要的用料,就是湖蓝色方胜纹的花平罗。
  宫里的每一份赏赐都是有记录的,赐给妃嫔的,库房会有记录,而妃嫔赐给宫人的,妃嫔身边也会有人记录。做这样多的记录并不是没事找事,而是皇宫太大了,人多,东西也多,这些事不做好记录,就会一团乱。
  得益于记录的详实,这下不就一下查出来事了吗。
  虽然说,宫内有这种花平罗的不止黄兰香一个,但她本身还是杨宜君的‘室友’。巧合到这个地步了,大家想不怀疑也难了。
  大家还没怎么说呢,被一些人偷偷看了的黄兰香就立刻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尚宫明鉴,司正明鉴,我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这宫中有这般花平罗的,也不止我一个。正如杨宜君说的,是有人陷害她,那这也是有人陷害我啊!”
  李司正不说话,她来搜检杨宜君就是收了黄兰香的好处,她现在也不想黄兰香出事。因为黄兰香出事了,就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攀咬起她来。虽然她也不怕这个,能稳稳当当做这么多年司正,她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想陷入某种麻烦中。
  钱尚宫却没有李司正的疑虑,想到了什么一样,对掌制手下做事的那个宫女道:“你来瞧瞧这荷包的针线,与黄兰香的针线是不是一般的。”
  说着,还叫人搜出黄兰香的针线活,给宫女做对照使用。
  每个人的针线都有自己的特点,当然,这种相似就和‘字迹’一样,有一定相似度之后,外行人是看不出分别的。
  而掌制手下的宫女就是真正的内行,看了一会儿就说道:“尚宫明鉴,这荷包绣工真个与黄兰香如出一辙。”
  这样的证据,在此时不讲究完整证据链的时代,已经很有说服力了!再加上之前那些,所有人都认定事情就是黄兰香做的。
  事已至此,黄兰香再也狡辩不得,慌慌张张便软了身子。一旁李司正叫宫女按住她,绷着脸道:“好个奸猾的宫娥,竟做出这般丑事来!还陷害他人...带回去、带回去!”
  人拖着走了,大家都兴奋地议论刚刚发生的事。
  主要还是这个时候‘新鲜事儿’太少,而刚刚发生的事是写在话本里都很精彩的了。发生在生活中,怎么能不议论?
  “杨姐姐,你真有急智...”蔡淑英就非常崇拜杨宜君,见杨宜君不止能面对李司正不慌不忙,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想到破局之法,不止将自己摘了出来,还叫黄兰香这个坏人现出了原形...真是太厉害了。
  “方才也多谢你,若不是淑英你去寻了钱尚宫来主持公道,说不得还有许多麻烦。”杨宜君又不是真不懂人情世故,过去她‘脾气坏’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她尽可以那般,既然如此,自然不必让自己难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
  而如今,人在宫廷,可不能‘肆无忌惮’了。她眼下之事‘女官预备役’而已,对上以为司正,哪怕是她有理,硬顶上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呢!别看她对上李司正,那样言之凿凿,实际上那就是最后的手段!
  真要是那样做了,清白是证明了,宫里也不可能留她了。
  有钱尚宫来就好多了,钱尚宫品级比李司正还高,本身就是负责管着她们这些‘女官预备役’的,出面名正言顺。真要是有理,压制李司正更是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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