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作者:姑娘别哭(更新至VIP正文完结)》第3/72页


  “咱们寻点白家的活计吧。”阿虺在一旁提议:“好歹能吃饱,能穿暖。说是进了白家院子的人,当日就给一身新衣服,仆人都能吃馒头,每几日还能吃到荤腥。”
  “白家不好进。那老管家心明眼亮,凡事有数,是白家的活门神。要进白家当差,先过他那关,他那关怕就是个鬼门关。多少人寻着法子要进去,都被他拦下。那老头是个怪胎,搞不定的。”
  “哪怕不进院,搞个临时的差事呢?”
  “临时的差事,倒是能想想法子。譬如过几日,白家给白大爷出殡,说是要做足场面,光那哭丧的就要有百十人。今一早刚放出风声来,若是大家都不嫌晦气,就去哭一哭。”即是讲到这里,飞奴兴致来了,索性把坊间关于白老大和白老二的恩怨也一并讲了。
  说是两个白爷父母均早亡,都被白家老祖养着。老祖死前把家财一分为二,要他们不许打架,在分的时候却是偏了心的,近处连着燕涿城这命脉的,给了白老大;远处蛮荒之地的给了白老二,也就是说,白老二若想要家业,那自得离开燕涿城,等同于流放了。
  那白老二呢,表面言听计从,笑面虎一个,出走三年,却是设计害死了白老大。又偏赶上白老大新鳏,膝下又无子,这些个家财就又落回他手里。
  “如此心狠手辣?”旁人睁大了眼,虎毒尚且不识子,兔子也不吃窝边草,那白老二竟为了家财害死哥哥,品行如此恶劣,令人发指。
  “不得好死!”小阿宋突然来了一句,显然是平日里跟在大人身后,听到谁诅咒过谁。花儿忙捂住她嘴:“小祖宗!别乱说话!想骂心里骂,被人听去了该如何是好?人前陪笑脸,凡事心里装,才能在这世道里苟活,懂吗?”花儿把孙婆平日里教训她的话端出来给小阿宋听。
  “可是花儿姐姐秋天时候还跟武秀才干仗,说武秀才算个什么秀才,胸无半点墨,只知道欺侮姑娘。”小阿宋不服气,撅起嘴:“花儿姐姐说得,我说不得,哼!”
  花儿见小家伙生气,又去哄她。一来二去日子混过去了,冻好的鱼包裹严实塞进衣裳里系紧。还未进城的时候花儿又觉得脖子凉,她回头看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适才走出的树林在黑夜里张着血盆大口。
  “二爷说杀了,到底杀谁?你悟透了吗?”一人轻声问。
  “我要是悟透了,他们还有机会走到这吗?”另一人轻声答。
  “罢了,就杀那个话密的吧!”
  “成,反正二爷喜欢清净。”
  言毕竟是在各自的树后怪笑出声,瘆人得紧,枝头的雀子被吓得扑腾翅膀飞了起来。


第3章 祸起燕琢城(三)
  “你说那人是死是活?”分道扬镳前花儿扯着飞奴衣袖不让他走,她眼皮有些跳,总有大祸临头之感。
  阿虺闻言停下,憨厚一笑:“无需担忧,咱们救他的时候四下无人。不管是死是活,跟咱们都没干系了。”
  “可那骑马的人又着实吓人。”花儿眉头一皱,带着愁思不解:“他脸被砍成那样,不知是与何人结了何等深仇大恨。”
  “这世道如此之乱,旁人为求财拼命,我等为苟活辛劳,伤成那样不稀奇。回头若是闹出那霍灵山因一两银子搏杀之事,怕也不稀奇。”飞奴眼睛一吊:“若真到那时,诸位该如何处之?”
  “为一两银子杀人,岂是人做的事?”花儿驳斥道。
  “若孙婆等着这银钱买药,不然就死呢?”飞奴又问。
  花儿被问烦了:“你今日怎么回事!为何要说这许多奇怪的话?若是孙婆知晓我为了她的药钱去杀无辜之人,她自己会活下去吗!世道再乱,人是人,非野兽、非鬼魅,真到了那地步,这人世恐怕就如炼狱一般了!是死是活又有那么重要吗?”
  “急了急了。”飞奴嬉皮笑脸求饶:“说着话呢,怎就急了?哥哥告饶可行?”从腰间扯出几条鱼丢到花儿手中:“哥哥错了,以鱼赔罪。”
  花儿气哼哼把那些鱼丢回飞奴手里去:“自己留着吃罢!整日吃那许多罪、挨那许多累,少吃几口就成饿死鬼了!”
  众人被她的嘴硬心软逗笑,再嬉闹几句各自回家中安置片刻。夜里上差时,花儿偷偷问照夜,昨儿夜里那事可有眉目?照夜悄声告诉她:“说法众多,只知晓知县今日借口其他事由将调查的衙役撤走了。我等便知晓这事碰不得了。”
  “哦。那...”
  “嘘——”照夜长嘘一声对她摇头,让她休要再问。
  照夜比飞奴和阿虺年长两岁,前些年日子不太苦的时候,父母多方打点给他买了个衙役的差事。起初的确是个好差,但不出半载,当任的县令被人在家中勒死,履新的把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照夜等旧人被送去守城门或巡逻。新知县亦是个命短的,来了不出半载被掳去了霍灵山,家人和朝廷都不拿银子换人,下一天脑袋就被丢到城门口。
  这一任知县已是照夜经的第四任知县了,说是在京城得罪了人才被支到燕涿这个冷清之地。照夜待人接物很是周到,思虑亦很周全,柳条巷的人遇到大事小情总要跟他商议下,照夜的主意通常都不会有纰漏。
  即是照夜不许她再问,花儿便住了口,拿着梆子跟在他身后,“咚咚”、“咚咚”地敲,喉咙里似塞了什么东西,尖声细嗓打了二更。飞奴忍不住笑她:“今儿这鱼白吃了,花儿妹子的嗓没开,听着比苍蝇声还小呢!”
  花儿不服气,又扯着嗓子来了几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这燕涿城里有窗的人家贼不敢进,贼敢进的人家,窗都露着大窟窿!”飞奴在一边玩笑道,前面走着的衙役闻言忍不住应和:“有点道理。”
  此刻他们走在白府正前街,挂着白灯笼,树上扯着的白布条,风一吹,布条和灯笼相应舞出鬼影,气氛颇诡异骇人。花儿想起孙婆讲的“小鬼拿人”的故事,此刻便有些腿软。那打更声是一声不如一声,仿佛被细绳勒住了嗓子。照夜安抚她几句,欲替她几句,被她拒绝:“我行。”
  脚下是新铺就的石板路,雪都比别的街巷干净透亮,卧在门洞里的野猫面前竟摆着白瓷碗,飞奴蹲下去看一眼,那碗里放着一条干鱼。想起白日里为了吃鱼受那戏多辛苦,吃的却跟白府的野猫一样,飞奴忍不住啐了口,那野猫“喵呜”一声突然窜起来到飞奴肩膀上,飞奴眼疾手快拎住猫脖子举起手要摔死它:“今儿摔死你给你开膛破肚,吃你的肉!”那野猫却是厉害的,挣扎之间扬爪子往飞奴脸上挠了一把,飞奴吃痛松开了手,那猫又跳去衙役肩膀。
  打更巡逻的队伍在白府正前街乱了,照夜道一声“不好”,把花儿推到一边,让她继续打更喊号子,而他则去帮忙赶猫。从前的更师父特意叮嘱过照夜,白家人喜静,若吵嚷到他们,一状告上去,是要以“不端不为”之罪吃板子的。
  花儿素来吃不饱,气不足,这会儿又累了,接在梆子后的那声号子喊得像猫叫。
  因白二爷觉浅,此时白府内清净得紧,下人踮脚走路,就连那鸟院的鸟都晓得收声。管事婆子轻声恫吓丫头:“小声点,若把那瘟神吵醒,赏你几个巴掌。”管事婆子是白大爷留下的人,对这个白二爷厌恶却又舍不得白府的差事,在白二爷身上受的气转身就撒到小丫头头上。
  白家两位公子,白大爷名白栖梧、二爷白栖岭,白老爷当年在起名之时费了一番心思,凤栖于梧鸟栖于岭,显然栖梧更胜栖岭一筹。下人都长着眼,岂能不知白老爷的用意?是以对这个白二爷素来看不上眼。若不是白大爷突然身故,怕也不用伺候那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白二爷。
  外头那瘆人的打更声将白二爷吵醒,他从床上下来,问獬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獬鹰得令转身走了,穿过安静的府邸,一直走到府前街的墙内,翻身上了墙:外面正在无声地斗猫,而那执梆子的小童站在阴影里,身量依稀只及他半人高,身子缩在更服里,那更服,足能装下两个“他”。
  “这是只疯猫?”其中一个衙役抱怨,不停舞动身体要将那猫甩下去。
  照夜突然静止不动,再过片刻道:“不对,这只猫儿,是被训过的。”转身对飞奴道:“飞奴,你啐它了对吗?还说了难听话?”
  “它一个畜生,懂什么?”
  飞奴话音刚落,猫儿又跳向它,劈爪又去抓他脸。照夜劝他:“陪个不是,咱们不能在这闹下去了。耽误后面的路,今日全撂在这了!”
  飞奴心中有火,却也不敢拿其余人性命玩笑,只得求饶道:“猫祖宗,我错了。您饶命罢!”
  那野猫竟是真的从他身上跳下,回了自己墙洞。照夜松了一口气,忙摆手:“快走。”
  獬鹰将适才的事一五一十跟白二爷讲了:“奴瞧着的确有个脑子好用的。”
  白二爷坐那没动,适才那打更的喊那些声着实难听,喊得他头疼。一场好觉被搅了,板着脸坐在那,神情比外头那只野猫还要凶。獬鹰在一边不做声,盘算着白日里出去办差的“哼哈二将”还未归来交差,怕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伙更人里有两个他看着眼熟,应是白日里在城门口遇到过,那执梆的“小人儿”属实看不清。若是真跟白日里是一伙人,那此刻那“口无遮拦”的人应是得到了教训,可人家此刻好好站在这呢!
  “您抓紧歇息吧,待会儿三更恐怕也是这一队人。那孩童应该喊不到三更,眼下嗓子已经破了。”
  “那人开口了吗?”白栖岭问道。
  “尚未开口。”
  “不急。不行就杀了,再抓一个。”白栖岭冷嗤一声,张口闭口均是“杀了”,真假虚实全由旁人揣测,好在这个旁人是獬鹰。见獬鹰纹丝不动,又下一句:“院子嚼舌根子的老妈子、小厮,还有今日想往我书桌下猫的那个丫头,都打发到霍灵山下的庄子上去,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山匪。”
  “旁人又该妄议您留不得人。”
  “妄议?算得上如实相传罢了。”手中把玩的貔貅往桌上随意一丢发出当啷一声响:“我看他们就是日子过得舒心,吃点苦头去吧!”
  白栖岭为人不好相与,平日不太讲话,讲起话来夹枪带棒,毫不留情。为人也是生得一副浓眉大眼的凶相,看人不怒自威,若是在街上驻足跟哪家姑娘讲话,姑娘多半被吓得说不出整话。饶是獬鹰这样行伍出身之人从前也怕他三分。
  “适才你说有个聪明的。”白栖岭眼一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奴去打探。”
  “奴来奴去,烦不烦!”白栖岭被适才那打更人扰了眠,肝气上行,开始挑獬鹰的毛病:“再说就自己掌嘴!”
  “是。”
  獬鹰见他动怒,寻了个辙走了。外头还在下雪,他避开人走,脚踩在雪上竟是没有声响。面前那队衙役更人已行至城南,队形涣散,不得章法。
  “照夜哥,依我看,我们仨个往后也到五更,能多拿五文。”阿虺跟照夜商量:“我娘近来咳嗽紧,郎中给扎了针,但说要喝副药才好。”
  “你每隔两日要去码头搬货,能吃消?”
  “自然是能的,我这浑身力气。”
  “我也能吃消。”花儿哑着嗓答应:“每日睡一个时辰就够。”
  照夜思量再三,终于点头。
  “你们听到了吗?”花儿突然问。

当前:第3/7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