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作者:姑娘别哭(更新至VIP正文完结)》第42/72页


  是以花儿希望照夜和衔蝉成亲,希望她能有很多银子能把衔蝉救出来。她甚至想过去求白栖岭,又怕白栖岭发觉事情败露,将她二人随意处置了。最要紧的是衔蝉,她不言不语,但颇有主意,好像整个柳条巷的人都如此,生得一个贱命,却偏偏都长了硬骨头。
  她试探衔蝉:“你喜欢京城吗?”
  衔蝉点头:“京城民风开化。”
  “若真有一日,能有那样的盛世:女子读书、做官、为天下为民说一句话,你会去考科举吗?”
  “我会。”衔蝉无比坚定地看着花儿:“花儿,我们都深知这世道不好。原本这与我们没有干系,可当小三弟被偷走,我知晓他很可能被人吃掉那一刻起,我明白了,这世道不好,没有任何人能逃掉。我们必须去争去斗,才能让那些人不吃人。”
  “衔蝉…”花儿哽咽一声握住她的手:“衔蝉你放过自己吧!”
  衔蝉摇头:“我不。我偏要跟他们斗。”
  自此花儿知晓衔蝉去意已决了,哪怕她爱着照夜哥哥还在这里,她也仍旧会走的。衔蝉被白栖岭灌了迷魂汤,坚定地认为那样的盛世一定会来。花儿不懂那许多大道理,她见到的只是一页纸,那页纸不是朝纲,她甚至不知前言后语,但她依然窥到了他们的未来。
  花儿无法入睡,在她的梦里,他们已然四散到天涯,他们都是野草,在世上飘啊飘,不知会落到哪一片荒原,结什么样的种子,可能这一世都开不出花来。
  白栖岭去饭庄之时看到花儿耷拉着脑袋,好生训了她一通。说若你是这样跑堂的,那你趁早离我饭庄远点。花儿也不顶嘴,丢了魂一样。白栖岭捏着她腮帮子要她抬头,她偏不看他,跟他置气:“白二爷倒是厉害,把我身边的人都要带走。京城就那么缺人?你找不到可心的人用?”
  “你要觉得无趣,好好求我,我倒也不差多带你这一个。”
  “我不去。我有阿婆要照料,还有阿公要找,我去不了京城。”
  “你阿婆无非就是一口吃的。”白栖岭竟说服起花儿跟他走来。他想,京城风险重重,勾心斗角刀尖上讨生活,带上她多点乐子,死了拉她当垫背的,多好。
  “不去!破京城谁稀罕!”花儿脸一扭,挣脱他手,气哼哼去收拾碗筷。白栖岭哼一声,端起了架子:“开河的鱼好吃,你得空跟阿虺一起给我捞鱼去。”
  “您是主子您说了算,您说捞我就捞!”
  下一日花儿起了个大早,随阿虺出城。
  白栖岭要吃鲜鱼,命他们去城外河里捞。此时额远河已全部开化,潺潺流向远方。城外的树林也开满了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二人卷起裤管下了河,阿虺下了好大一张网。这河是官府地界,他们不敢来,白栖岭要他们随便捞,只说若是有人问责就报他的名号。
  开春的鱼按理说不大,但上一年冬日里发生许多事,官老爷们吃鱼少,一些小鱼崽在冰冻的水下暗河里长成了大鱼。阿虺网一下,鱼就扑腾腾地跳,好不欢腾!
  花儿喜欢看鱼蹦跶,她准备多捞一些,厚着脸皮跟白栖岭讨几条,回去给阿婆煮汤。
  打春了,阿婆的身子骨见好,但神志不常清明,总是念叨阿公,说梦到阿公了。花儿因着阿公的事始终记挂着,整日去商队里托人帮忙找。她也曾问过白栖岭,阿公究竟去哪了?白栖岭则反问他,一个男人的脊梁应不应该断?
  花儿不懂他的意思,她只想让阿公回家跟阿婆团圆。二人正在捞鱼,看到前头一匹快马跑来,径直跑向了城门。
  这当口朝廷的每一封急报都要人命似的,那快马进城,燕琢人都跟着马的方向跑,想看看究竟有何事。马一直跑到府衙,紧接着衙役关了大门,里头毫无动静。约么半柱香,人出来了,身后跟着知县。这知县因着大营的事已然愁白了头发,此刻出来后背也佝偻下来。
  花儿和阿虺拎着鱼桶进门,刚好与那快马打了个照面,问城里人:怎么了?
  后者直摇头:知县腰塌了,指定不是好事。
  花儿就去找那算命先生打探,然而翻遍了城内街巷,那算命先生竟真的跑了。算命先生跟老鼠打洞一样,哪里安全去哪里,但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挪窝。
  花儿眼皮跳,路过墨坊找衔蝉要了纸片贴上,看衔蝉刻了会儿模子,而后决定去找白栖岭。她自知从白栖岭口中套不出话来,但有时可以从他讲话的态度中琢磨出点什么来。她到的时候白栖岭正砸功夫架子,那木头被他打得晃来晃去,他那一身腱子肉可真吓人。自打看过白栖岭杀人,花儿倒觉得他不长这样才是奇怪。
  “你当我白府是你家呢?跑惯腿了?”白栖岭问她。
  “那倒不是。”花儿把那急报的事说了,试探白栖岭:“能是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大营的事。”白栖岭这次没有故弄玄虚:“那守军撤了,大营是摆设,我猜这次的急报是遇战不战。”
  “什么意思?”
  “鞑靼如果来犯,跑就是了。”
  “那照夜哥哥怎么办?”
  “能怎么办?跑。”
  “照夜哥哥才不会跑!只要燕琢的百姓在,他绝不会抬腿就跑。”
  “那送死就好了。”
  白栖岭的态度激怒了花儿,她没与他吵闹,却坐在小木凳上掉起了眼泪。她鲜少如此,白栖岭觉着新鲜,靠在塌上看她哭。琢磨着哭几声就算了,她哭着哭着却嚎啕起来。白栖岭看到獬鹰和哼将的脑袋透过开着的窗子探进来两次,以为他白栖岭又把这东西怎么了。于是凶她:“再哭滚出去!”
  花儿哭声更大,他心烦,几步到她身后捂住了她嘴:“再哭闷死你。”
  哭声转为呜咽,泪水落到白栖岭手上,他嫌弃地拿开,移到她前头,蹲在那看她。花儿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哭一哭,开怀了,又觉着自己如此这般的确不像话,破涕而笑。
  “德行!”白栖岭骂她一句,兴许是因为要走,往后很难再见到眼前这个人,白栖岭竟有一点心疼她。担忧这个担忧那个,似乎总有担忧不完的事,着实可怜。但想到她夜里总扰他清梦,就觉得她这么操心也是活该。
  她是故意的,白栖岭当然知晓。这个狗东西夜里一到白府前街就扯着脖子喊,他收拾她,她就斥责他耽误她上职,除非给她一百文她才会闭嘴。蹬鼻子上脸的劲头很是惹人厌。
  可这人没有坏心眼,对她身边的人掏心掏肺,把每个人都记挂在心上。白栖岭极少被人这样记挂,有时难免好奇,他们主仆一场,若有朝一日他生死难料,她会不会也像此刻一样为他哭一场?
  “我问你,有一天我死了…”
  “您先把赏奴才的东西都兑现了再死,死了我找谁要去?”花儿抹掉眼泪,打断他的话,莫名来了一句:“你死了也好,死了你就能睡安稳了。”
  “你知晓我睡不好还天天扯脖子喊?”
  “我给二爷打更,把妖魔鬼怪吓走。”
  “你就是想讹钱。”
  花儿嘿嘿一笑,对白栖岭说道:“那鱼活蹦乱跳,奴才和阿虺哥哥捞得很是费力气…”
  “你想讨两条给你阿婆煮汤?赏你。”
  “二爷,您如今真是…大善人。”
  “今天晚上闭嘴。”
  “行。”
  这一日又是如此,白栖岭该睡了,她开始喊了。她打更那么久,嗓子还是不开。平日里跟他叫嚣以为她胆子多大,打更的时候仍能听出害怕。人都不怕,怕鬼、多新鲜。
  “不如接到府里来。”獬鹰给白栖岭出主意,白栖岭并没问怎么接到府里来,顺口说:“你去办。”
  獬鹰跟了白栖岭这许久,自认对他的心思揣摩很透,主子跟那花儿整日里掐架,那花儿渐渐在主子面前博得了一线生机,想来这二人是有些许因缘际会的。獬鹰也学坏了,他爱看这俩人掐架,觉得他们掐架这日子都比平常热闹。
  “去吧,尽早接到府里来,别让她打那个破更了!”白栖岭想到往后能有好眠,催促獬鹰马上去办。府里那么多闲人,不缺养这一个。
  獬鹰得令后兴高采烈去办差,在他心中“接到府里来”等同于“娶”。但二爷对娶妻兴致不大,纳个小倒可试试。
  白二爷的婚事他可是要当大事来办,首先当请个最好的媒婆。这一请,就请到了上一回被花儿和阿婆扫地出门那个。那媒婆一听白二爷竟然看上了那柳条巷的花儿,嘶一声问獬鹰:“别是跟我闹着玩吧?我跑腿不容易,那家人都不太好相与。”
  “不会。东西二爷备好了,十二箱好东西加两个庄子,可着燕琢城都找不出哪家纳妾有这样的手笔。”
  “可不!”媒婆哼道:“那花儿竟是有这等福气,那我就跑一趟好了。”
  那媒婆去柳条巷前好生给自己打扮一番,簪着一朵大红花,人刚进巷子就喊起来:“喜事,天大的喜事呀!”拍着巴掌进了阿婆家门,身后跟着抬扁担的,十余个大箱子,阵仗倒挺大。
  “您怎么又来了?”花儿叉腰拦在媒婆前头,不让她进屋里,对她瞪眼睛,让她趁早走人。那媒婆满脸堆笑,绕过花儿走到阿婆面前:“给您道喜喽!”
  “什么喜?”阿婆问。阿婆想着近来也是怪了,打春了,花儿怎么突然就被那些人盯上了,怕是惹了什么神。
  媒婆指着身后的东西,又伸出两根手指:“白二爷出下这么多嫁妆,加两个庄子,要抬花儿去白府。”
  花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抠着耳朵问:“谁?去白府干什么?”
  “白二爷!要抬花儿你去白府做妾!”那媒婆心中看不上花儿,此刻尾巴快要翘上天,把那“妾”字咬得重,料想花儿要感恩戴德的。
  白栖岭发的什么疯!花儿快被气死了,头脑嗡一声:“不是我说您,您自己是不晓得分辨吗?那白栖岭臭名昭著,可着燕琢城里谁不知道那白府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我不嫁他!”
  “那可是大富大贵之家…”媒婆道。
  “大富大贵你怎么不去?你去跟白栖岭说:你家大富大贵,让我进门做你老妈子!”
  花儿拿起那提点心就往外扔,一边扔一边骂:“恶心谁呢!赶紧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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