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作者:姑娘别哭(更新至VIP正文完结)》第55/72页


  她将过年后来霍灵山的事说了,在图上指出几条路来:“我揣测大将军的意思,是要直捣老巢。那山匪的老巢在哪里,我之前有想过。或许是要过了那座灵庵,再向高处去。那灵庵八成也有一些说道,我自己去灵庵。乔装打扮一下即可。”
  谷为先并未阻拦,照夜想阻拦,但谷为先拦下照夜:“尽管让她去。我们都无法替别人死,也无法替别人活,路就是要自己走。”
  花儿感激地看谷为先一眼,趁着月明走了。
  她从前没有这样的胆量,在深山老林的夜里穿行。许是经历了生死,又失去了至亲,让她对自己的这条命没那许多在意了。
  她穿行在黑夜里,想起谷为先和照夜教她的那些:做一个厉害的斥候,要记得所听、所见、所闻、所感。她一直走,累了就靠在树上休憩一会儿,缓过来就继续走。途中碰到一只狼,她并没有害怕,而是点起篝火,而自己爬到树上,待天亮了,狼走了,她再继续走。
  霍灵山如此之大,她的鞋磨破了,还经了林间随时落下的雨,整个人异常狼狈。她走了两天,终于走到那个灵庵。
  她到灵庵之时也是晚上,传闻中的灵庵就在她面前。透亮的月光笼罩整座灵庵,那扇掉漆木门上的铜环微微发光。这是燕琢人心中的圣殿,有人不畏生死,穿越凶险来到这,只为求一个顺遂。
  回首这一路,花儿觉得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她并未遭遇那许多凶险,好好地走到了这里。
  叩门之时听到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那声音惊起树上的鸟雀,她抬头看了看。
  过很久,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首先探出脑袋问:“何人叩门?”
  “民女是山下人,特来山上求一炷香。”
  那小和尚剩下打量她,疑惑问道:“你来时可遇到凶险?山匪或豺狼虎豹?你可知来灵庵的人都丢掉半条命,而你倒挺轻松。”
  “许是跟灵庵有缘,花儿来时遇到一匹狼,我点了火爬到树上等到了天亮。手心都磨破了。但其余的当真没见到。”花儿伸出手给那小和尚看,掌心血肉模糊,是真的受了伤。小和尚再次打量她,而后关上门。花儿听到他在地上小跑,要去问师父这女子能不能放进来。
  她等了片刻,那小和尚又来了,这次似是有些不耐烦,轰她走:“你快走!女子不许进灵庵!我看你带着一些邪气,灵庵的香不许你烧!”小和尚似乎很是急,从门缝钻出来推她走:“快走!快走!l
  “我不走,我要去烧香!”
  “快走!”
  小和尚推得很用力,但讲话声音一直很小:“快走!休要惊扰我师父睡觉!”
  花儿还想说什么,却有另一人走了出来,对小和尚道:“何人在此喧哗?”
  小和尚身子定在那,脸上有恐惧的表情,一时不敢回话。花儿看出了小和尚的异样,却不知这异样因何而起。来者是个高个和尚,走路时候岔着腿,讲话倒也客气:“佛祖不赶有缘人,姑娘里头请。”
  花儿随他走进去。
  她此生第一次走进灵庵,犹记得阿婆活着之时也曾念过:不如去灵庵为你阿公求个平安。花儿那时说:阿婆到不了灵庵就喂狼了!这是大善之处,是积福之地,多少绝望的人忘却生死几经险阻来这里做一整夜,等天亮的第一炷香。他们应当也像阿婆一样,人世里求不到的圆满,期望神仙能给予。
  那庙堂里坐着一位老僧,花儿看不出他的年纪。他眉眼低垂,面目慈悲。口中在颂唱着经咒,过了很久才唱完。他的声音回旋在大殿之中,带着一股暖流流到花儿心间。
  她说不清自己怎么了,跪在蒲垫之上听他的唱诵,而忘记了世间种种苦厄。
  “施主可有所求?”那老僧问她。
  花儿骤然回神,看向老僧:“求平安。”
  “为谁所求?”
  “我的亲朋。”
  “我在诵念一首,你心中默念他们的名字。”
  花儿低下头去,闭上眼睛。第一个跳出的名字竟是白栖岭,因为她想起无论白二爷如何虚张声势,他待她是真的好,她愿他此行平安;而后是衔蝉,她在京城不知会遭遇什么,愿肮脏远离她;而后是照夜…她把在乎的人在心中默念一遍,最后是飞奴。她私心希望飞奴快些走,谷家军非从前做样子的那些,他们是当真要剿匪。她私心希望飞奴活着,或干脆就远离这霍灵山。
  诵念结束了,僧人睁开眼,看着花儿,缓声说道:“姑娘,旁人来这里,要丢掉半条命,你只磨破了手心。姑娘是佛祖的有缘人,但姑娘今日却是来到了死门。”
  花儿想起那小僧人着急赶她走,甚至跑出去推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回头看去,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提着刀。
  在这个刚刚还有梵音的经堂里,他提着刀向她走来。花儿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灵庵不再是灵庵,灵庵变成了山匪的屠宰场,他们将这里当作他们的岗哨,也证实了一件事:这里是通往他们老巢的必经之处。
  那大刀已举起,刀身被月光反射出光芒,眼看着要落下,花儿突然喊道:“我是来找人的!我错了!我是来找我的飞奴哥哥的!他做了山匪!”
  那人的刀顿了顿,而后落下,抓起她衣领拖行她,最终将她关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之中。那门锁咔哒一声锁上的时候,花儿身上落下一层薄汗。
  她闭上眼以适应黑暗,过很久,缓缓睁开,依稀看到昏暗之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轻声问:“这里有人?”
  那人没讲话,却发出了一声冷笑,那声音钻进人的骨缝里,将人的心,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额远河硝烟(六)
  花儿向角落摸去, 不小心踩到什么,她踉跄一下躲到墙边。外面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夹杂着闪电, 屋内有瞬间的光亮, 她看到了屋内,角落里堆着几具尸体, 还有坐在那的人。
  花儿捂住了嘴巴,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她记得那天, 白栖岭推开孙府虚掩的正门, 那一地横陈的尸体。孙府被灭门了, 但那被割了家伙的孙老爷却坐在这里。他满身是血, 在黑暗之中咧开嘴,电闪雷鸣之中, 花儿看到他没有牙齿的嘴,和他手中的那柄弯刀。
  她快透不过气。
  伸手去摸自己防身的家伙,然空空如也,不知是丢在了路上, 还是适才被谁摸走了。
  孙老爷那里依稀有了响动,花儿向墙角缩了去, 听到他枯老的声音:“再杀一个, 我就能上山了。”
  花儿屏住呼吸。
  她想起曾经飞奴与他们说起:若欲往霍灵山做山匪,先玩绞杀戏码, 活命的人才能留下。花儿曾说那是轻贱人命的畜生行径。
  “为何?”她压着嗓音问, 怕被那孙老爷认出声音来。哪怕他眼下已是十分癫狂,似乎不大可能认出她了。
  “杀了你, 上山。”
  “可我不想上山, 我是来求平安的, 为我的亲人求平安的。”
  “这是死门,来了就要死,你误打误撞进来,那就受死吧!”
  花儿被他的话吓住了,手中去摸东西,然而这屋内太干净了。想来那武器,只有孙老爷手中那把弯刀。花儿不知他如何死里逃生,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要上山。她只想笑自己命格太险。
  她又好奇为何孙老爷不动手,直至门开了,来人丢了一块盾牌样的东西进来,花儿才隐约看到坐在那的人缓缓起身了。花儿想起飞奴,那时他说起此事,或许是真知晓一二,而他上山,怕也是经历了这样的绞杀。
  欲做山匪,先上魔道。
  如今那孙老爷要来杀她了,花儿看到他缓缓向她走来,在黑黢黢的夜晚,他手中的弯刀被闪电映出寒光。他缓缓举起刀,又狠命砍下,花儿轻呼从一边钻出去躲开,看他把刀砍进泥墙之中,他费力拔起,又转过身来。花儿这才看清,他的裤子有接近于,那裸着的下身丑陋在她眼前,花儿一阵恶心,扶着墙吐了。
  她的吐激怒了他,他猛地向前两步,再一次挥起刀。接连三刀,刀刀要花儿的命。花儿做不得那任人宰割不怪于人的圣人,她若想活,就也要拼杀。好在面前的这人是无恶不作的孙老爷,她在动了杀念之时并无悔过之心。
  她的崛起是一瞬间的,在他再次砍向她之时,她猛地向前撞倒了他,在他愣怔之际抄起唯一一把椅子砸向了他!她并不知那一下是砸在了哪里,只听他闷哼一声,而后挣扎着起来。花儿又砸下去,一下又一下,孙老爷没有动静了。
  他死了。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搏杀,杀了曾经在燕琢城兴风作浪的人,她靠在角落里,如若过了千年。
  杀人如此容易,她想,杀人果然容易。她好奇自己为何没有战栗,没有恐惧,亦没有对人命的怜悯之心。我也成魔了吗?她爬过去,拿过那柄弯刀,坐在黑暗之中静静等着。
  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是否还会有人进来。外面的雨轰然下着,天崩地裂一样,屋内血腥气弥散,花儿起初会吐,到后来,她麻木了,闻不到了。
  雨一直下到天将亮,忽然就收了。檐下雨滴滴答答,屋内渐渐有了光。光最先照到的是墙壁上,起初花儿还在纳罕,为何会有那样晨露荷花一样的墙壁,再一眼她看清了,是因着那墙上浓浓淡淡着的血,泼墨一样的血;再然后是屋内的陈设,花儿这才看到,另一面墙壁中间空出来,供了一尊佛,那佛笑看着眼前的杀戮,在他白瓷的脸上,还有一滴旧血未被拭去;孙老爷仰躺在那,裸露的下身无比可怖,花儿忙转过眼去,这一转眼,就看到那堆叠的尸体之中,依稀压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
  这令她心痛。
  缓了很久才走到孙老爷的尸体前,强忍着不适,去搜他的身。在他那件满是血的中衣内侧,缝着一个小兜,兜里有一个木牌,上面刻的东西花儿不认得,但她直觉这东西不简单,于是塞进了自己衣裳最里层。
  而后缩回墙角。
  门被推开的时候,进来的人看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花儿。那人沉着声叫一声:“花儿妹妹。”
  是飞奴。
  花儿没有应他,她一瞬间明白了,昨夜,或许飞奴就站在窗外,静待着屋内的屠杀。或许他想要她如他一样,手上沾着血,还要与世人炫耀她赢得一场绞杀,最终才能成为那作恶多端的山匪。
  他们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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