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33/145页


  他瞳中一冷:“你凭什么替他说对不起?”
  她一怔:“我……”
  “你是你,他是他。不管他如何对我,我都喜欢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里带着伤后的微颤,更加触人心弦。
  九蘅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他眼眸忽然失神,向后倒去,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她急忙拍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黎药师!你撑住!倒是给自己上个药再晕啊!”奈何他已软倒在她的臂弯,没了反应。
  她忙忙地在他身上乱摸着找药——记得他曾给跌破膝盖的小童上药,那装了灵药的药瓶就塞在他怀中的。可是摸了半天,恨不得将他从头到脚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无奈只能到前院去喊了人来。人们看到风声堡的顶梁柱倒了,惊慌失措,纷纷问道:“黎药师是怎么受伤的?”她嗫嚅着没敢说是樊池打的。
  人们也顾不上追问,先将黎存之抬回屋子躺着。混乱中九蘅拉住一人问道:“有没有看到与我同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久前从大门出去了,我还以为方姑娘跟他一起离开了呢。”
  她“哦”了一声,心中空落落的。
  黎存之医治了很多人,轮到他受伤时,却没人能给他医治。九蘅翻遍了他的屋子,也没找到那灵药。可是也不能就让他折了的肩骨那样搁着,就由懂点接骨的老人给他正骨、上夹板。他在昏迷中也痛得哼出声来,九蘅在旁边看着心跟着纠成一团。好不容易弄好了,人们搁下些饭菜,陆续离开。堡里的人们都拖家带口,照料他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九蘅的身上。
  她替他擦净额上颈上的冷汗,又勉强喂进口中一点水,他的睫始终寂静覆着,没有醒来,连头顶的两片碧叶都蔫了。九蘅给他盖好被子,疲惫地坐在床边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叹息。
  眼前浮现出樊池转身离开的影像。她扔给他的那句硬得像刀刃一般的话响起在耳边: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你若不放心那个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便取了它走吧。”
  心如刀绞一般。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懊悔。
  其实她清楚的很,樊池怎么会杀了她取灵慧呢?他们一起经历了枫林百口仙的事,这点信任是有的。她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一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对黎存之下这般重手,二是因为任性。
  就像在至亲至信的家人面前的撒泼任性。
  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说出类似“你打我试试看啊”这种话,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真打啊。
  她把樊池看得很重,可是这一次也是真的很失望。黎存之行为唐突,但总归是她的救命恩人。樊池却如此任意妄为的将他打成重伤。
  樊池是神族,高高在上。或许在他的眼中,不管多么亲近,妖和人,都是低一等的异类。常人心目中的生命和尊严,在神族的眼中大概是可以按他的意愿予取予夺的吧。
  他对她很好,内心却不过当她是个灵宠。
  ·第四卷 人傀篇·


第38章 提着绿灯的鱼祖
  樊池,大概内心从未将自己跟凡人、妖精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九蘅此时不知有多想见他,就像往日一样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嬉笑打闹。可是即使是见到了,她在他眼中只是个灵宠而已啊。眼泪不知不觉从指缝渗出,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又是一个人了,刻骨铭心的孤单。
  忽有指尖烫烫地抚在她的手背。
  移开手,看到床上的黎存之醒了。他的指尖粘染了一点濡湿,嘴角弯出虚弱的笑:“我猜这个眼泪不是为我流的。”
  她顾不上与他说这些有的没有,急忙先问:“你的灵药搁哪里去了?”
  “在我身上。”
  “哪有,我都摸遍了,没有找到!”
  他睨她一眼,然而这女的浑然不觉失言,只满脸焦急。他把右手探进怀中,一摸就摸出个小瓶:“呐。”
  “咦?!”她惊讶了,“为什么我摸了好多遍都没发现呢?”
  “这等珍贵灵药,自然得用法术保藏好。”
  “怪不得……那赶紧给你伤处涂上吧。”她接过小瓶就想开盖子。
  他探手压在她的手背上:“没用的。”
  “为什么?”
  “这个药必须辅以我的灵力才能生效。我现在……暂时动用不了灵力了。”
  ——被樊池打伤,所以动用不了灵力。
  她又浮起满脸歉然,他先一步阻止了她:“我说过了,不要替他道歉。”
  她闭了嘴。
  他又一笑,脸颊显现着异样的红晕:“没事的,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我是妖,恢复得快。”
  这时她察觉他覆在她手背的手心灼热得异常。疑心地反握住他的手试了试,又按了按他的额头,道:“糟了,发热了。我去烧点温水,给你敷一敷额头。”开门出去。
  在门口她稍稍站了一下。带着莫名的期许,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夜幕沉沉,并没有期待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了。虽然她这里存着他的灵慧兽,但她完全没有自信他会回来找她。骨子里狂妄无畏的神族,无惧敌人,也无惧失去。
  黯然叹一口气,走向厨房。夜晚园中树影婆娑,十分昏暗。她出来得急,也忘记打灯。幸好知道厨房的方位,干脆摸黑过去。走过一道游廊时,忽有一盏灯笼从尽头晃过来,灯光透着奇怪的幽绿。她心想:是谁这么晚了还出来走动?
  迎面走去,想着走近了打个招呼。却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一般人提着灯走路,灯笼都会随着脚步晃动。可是那盏灯却丝毫不摇摆,只平滑地前行,倒像提着它的人没有迈步,而是在飘过来……
  心中疑惑刚刚泛起,突然“忽”一地阵阴风,一个惨白的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却听这小白影甜兮兮叫了一声:“小姐姐”虽是脸色青白,但天真可爱的表情让惊吓度立减。
  定睛看去,竟是关瞳的残念!拍了拍胸口,几乎出窍的魂魄勉强归位,讶异道:“我又没唤你,你怎么出来的!”
  关瞳嘟了嘟嘴:“你一直没有让我回去呀。”
  她一拍脑门……还真忘了!幸好是让她遇上,这大半夜的小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谁见了不得吓死啊!
  温声道:“关瞳,黎药师已答应我会让你的家人解脱。你也安心走吧。”
  关瞳露出不情愿的神气,嘟着嘴道:“现在风狸不是还没放了他们吗?我不走,我还是先回我的小木箱里睡觉去吧。”
  一个转身,消散不见。
  九蘅懊恼地道:“这个家伙居然不听我的话?”
  忽然想记樊池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残念有多顺从,决定于发令者的身份。你本是凡人,震慑力小,当你的命令与残念的意念相违背时,它就未必肯听你的。”
  想到樊池,不免失落地叹口气。继续往厨房走,突然记起方才迎面而来的绿灯笼。举目望去,已不见了踪影。
  或许就是园子里起夜的人吧。黎存之还发着热呢,得赶紧去烧水,不能耽搁。
  厨房里亮着灯,是之前送她红薯粥的张婶在生火做饭,锅盖上冒着白汽。看到九蘅进来,招呼道:“方姑娘来了?我煮了只鸡给黎药师补补身子。待会儿你也吃一碗!”
  九蘅说:“黎药师发热了,我过来烧点热水。”
  张婶忙将另一口烧水的锅灶添满了水,九蘅坐在灶前烧火。张婶一边忙活,一边说:“方姑娘,你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这边闹提灯鬼。”
  “什么是提灯鬼?”
  张婶叹息声里透着深深悲伤:“这一阵子世道不太平,到处闹妖怪,有个提灯鬼就专拐姑娘。十里八乡不知有多少姑娘被拐了去,再也没回来。怪鱼之灾闹到我们村,我们跟着人往山上逃,夜路黑,一共提了三盏灯。我女儿明明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一转眼就不见了,沿路找也没有找到。后来有人回想起来,有那么一阵子,三盏灯好像变成了四盏,其中一盏的灯火绿幽幽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三盏了。我就知道,我女儿准是被提灯鬼拐去了。”
  “绿幽幽的灯……”九蘅突然想起来的路上遇到的那盏灯笼,背上掠过寒意。
  张婶说得伤心,拉着她的手,生怕一错眼她就消失了:“方姑娘,你就留在风声堡吧,黎药师能保护你。”
  九蘅静了静神,反握了一下阿婶的手:“阿婶,你不用担心,它惦记我,我还惦记它的妖丹呢。以后若能打听到你女儿的消息,一定给你送个信来。”并没有答应留下。
  张婶知道她与樊池来时就带了个捉来的百口妖,再看她随身佩刀,不像普通弱女子,也不再劝,点了点头,眼中燃起希望:“多谢你了。我女儿叫雪樱,她长得很特别,皮肤、头发都是雪白的,美得像个仙子……若是见到她,让她快些来找我。”褪下了手上的一只绞丝银镯子递到九蘅手中,“雪樱认得我的镯子,你若见到她,把这个给她看,她就相信你了。”
  九蘅接过镯子,说:“我记得了。”心道:阿婶女儿雪樱应该是患了‘羊白头’病的女孩子,若是遇到,特征如此明显,倒是好认。
  张婶炖好了鸡汤,九蘅也烧好了水,两人各自端着盆碗,结伴走向黎存之的住处。走着走着,略在前面的张婶突然脚步一顿。前方的黑暗里,一点幽绿的火光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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