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7/145页


  还有村里的其他人……
  她想起了仍被关在院门外的阿七爹。不仅是阿七爹,大概这个村庄里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于难了。
  之前阿七曾说过,今日男人们都去查看被水淹的田地,女人们都是河边洗衣服。
  水。
  水中有鱼。
  只要靠近水,就有被怪鱼袭击的可能。鱼会咬破他们的身体,钻进血肉里,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占据他们的身体,杀死他们的思维,把他们的身体变成长着鱼尾的“鲛人”。
  单是想一想,九蘅就忍不住寒颤。
  鲛人。
  九蘅的脑海中冒出这个词。方府虽然待她无情,她却有机会跟着方仕良蹭课,学会了识文断字,也常偷偷溜进藏书阁,找些有趣的书看。曾在一本异志中看到“鲛人”一词,配着人身鱼尾的图画。
  那时她看得稀奇,却也知道只是些神话传说,现实中不该有鲛人存在的。
  今日所见,难道就是“鲛人”吗?
  不。她暗自摇摇头。那本异志中的鲛人图画虽画的古怪,却也没有今日所见的怪物这般丑陋可怖。
  若不是鲛人,那又是什么?
  这些怪鱼能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万。那么它最初出现的时候,是一条吗?
  这一条灾祸的源头,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为什么、……出现在朗朗乾坤之中的呢?
  她捂着脸,将呜咽吞回肚里,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窗户那边时不时攀上来的、阿七和阿七娘变形的脸。
  努力把恐惧略略压制住时,心中一片茫然。天色越来越暗了,外面的院子里响着哧哧的鱼尾拖行声。他们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疲劳的迹象,始终在狂躁不堪地到处游走。
  她记起在逃进院子之前,地上大片的细鱼已死去大半,干涸窒息的样子与普通鱼儿没有两样。可见那些细鱼是必须依靠水才能存活的。而阿七他们变成的“鲛人”,却好像不需要水,在院中待了这么久,依然活跃。
  她甚至听到院门被撞开,更多的哧哧爬行声响起在院子里、和屋子的四周。那些怪物大概嗅到了活人的气息,都在四周转悠。
  她的心中充满绝望。
  她只能被困在这间屋子里,不敢踏出半步。这位于山野深处的小村,有谁会来拯救她呢?因为饥饿,她已开始瑟瑟发抖。不被鲛人咬死,就要被活活饿死在这个屋子里吗?
  她想:我宁可被饿死。
  找了个墙角,在距离窗和门最远的地方蜷坐在地下,把脸埋在臂弯里。
  只坐了一会儿,困倦就袭来。她本想忍着不睡,在她睡着后或许怪物就会冲进来。
  她也搞不清楚醒着被杀死或睡着被杀死,哪一个更让人恐惧。在睡去前她又记起了一个人。一个即使阴阳两隔也渴盼她的庇护的人。
  “娘。”她含混地念了一声,然后应该是睡着了,高度紧张之后,睡眠带来的放松让魂魄都四散了。忽然有熟悉的感觉。温暖、安全的感觉。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的。但睁开眼睛时,她就认定自己是在梦中。因为借着窗隙透进的星光,她又看到了母亲兰倚。
  母亲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个凳子上看着她,目光柔和。
  九蘅唤了一声:“娘?”
  兰倚微微一笑:“是我。你唤我来,又自己睡了,我就在这里闲坐。”
  “娘,我怕。”
  “娘陪着你。”
  “我好饿。”
  “外间的锅里不是有张饼吗?”兰倚笑眯眯道。
  九蘅这才记起阿七娘说过烙饼给她吃的。忙起身走到外间的灶前,掀开锅盖看了看,果然有一张烙得微微焦黄的面饼,虽早已冷透,但看上去仍然诱人。她摸起这块饼就咬了一口。
  好香。
  一边吃着饼,一边迷迷瞪瞪想道:这不是做梦吗?为什么吃东西的感觉和饱腹的感觉这般真实呢?……不管了,做梦能吃饱也好!
  咬着饼回去,发现兰倚离开凳子,站到了窗前,与一只趴在窗上的鲛人对视着。


第8章 长腿的俊美男人
  鲛人咔嚓朝她手上咬了一口,却咬了个虚空。它看去上像疯犬一样没有思维,却也觉得迷惑——为何这女人能打它,它咬不到她?晃着脑袋暂退了下去。
  兰倚回头对着九蘅无奈一笑:“可惜我生前是个弱女子,变成鬼了也不会打杀,否则可以替你把它们赶得远些。”
  九蘅道:“您不用管啦。我好不容易梦见您,跟我聊聊天吧。”
  兰倚笑了:“这孩子,还当是做梦呢。”
  九蘅执迷不悟:“不是做梦,怎么能看到您呢?”
  兰倚道:“是你唤我来的啊。”
  这时窗外现出曙光,天亮了。兰倚用手遮住照在脸上的光,蹙眉道:“天亮了,你放我回去吧。”
  九蘅奇道:“我不说放您走,您便走不了吗?”
  兰倚点了点头。
  九蘅见她不适的模样,赶忙点点头:“那您回去吧。”
  兰倚却没有立刻消失,又对九蘅道:“女儿你莫怕,你身上有奇异的力量,这机缘巧合必是上天赐你的生路。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话音落下,身影已消失在空气中。
  九蘅举着半个饼怔怔呆立了半晌,然后运用了传统的梦中叫醒自己的固定招数——抽了自己一耳光。不妨打重了,嘴里的没咽下的饼差点喷出来。捂着自己的脸哼哼道:“好痛……不是梦啊,真的不是梦?”
  她终于开始重新思考那些不可思议的细节,并努力地接受它们。
  兰倚两次“显灵”,都是在她小声地呼唤“娘亲”之后。以兰倚的说法,那是兰倚的“残念”,不知是否就是“鬼魂”?
  她有召唤娘亲的残念的能力吗?
  仔细想想,这个能力的产生,或许与那个雨夜中莫名攻击她的发光小兽有关?
  另外还有个被她忽略的异常情况,那就是在院子中鱼群攻击三个人时,独独绕开了她。为什么?
  兰倚在离开前,说她身上有“奇异的力量”。那又是什么?
  九蘅屏息闭目凝神,仔细感受四肢百骸的感觉。
  良久,举起饼咬了一口。
  没异样啊。
  她把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卡啦一声响。她茫茫然抬头看。
  又是哗啦一响。似乎是……瓦片被掀掉?那些“鲛人”从门窗进不来,就爬到了屋顶,要掀开瓦片进来?想到这一点时,她吓得寒毛乍起,站了起来,满屋子乱转,想要找个东西防身。
  最后抄了一根擀面杖在手里。那还是阿七娘之前用来擀面饼的工具。
  头顶泻下天光,果然露出一张青白怪脸。昨天的鲛人还连围墙都翻不过去,今天就能上房了,学本事学得挺快啊!
  屋顶上的鲛人很快把洞口扒得大了一些,头部先拱进来,随着碎瓦的哗啦啦掉落,落进屋内,鱼尾拍地发出“叭唧”一声响。
  九蘅看清鲛人的脸,还好,不是阿七或阿七娘,是陌生男子的脸。否则的话,她只看着熟悉的脸大概已经崩溃了。
  鲛人仿佛是没有痛感的,从高处摔下来也丝毫没有痛苦状,扭转着咯咯作响的僵硬的头颈,漆黑全眼盯上九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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