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22/81页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天都要亮了,你去不去?不去我真进来绑你了。”
“我不去。”
“那我叫了?”
王萱狐疑:“这是我家,你叫谁来?”
“叫你阿翁、阿耶还有兄长来。”――提亲。
“不行!”王萱着急地探出半个身子,一张无瑕的脸在月光下更像玉雕的一般。若是让家人们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为她担心的,她知道,阿兄跑遍了整个京都,要把那谶语背后的人找出来,她也知道,阿翁和阿耶已经在联系旧友,打算一旦有变,就把她远远地送走。
她终是妥协了,软软的腔调,像是哭了一般:“我跟你去。”
“出来吧。”裴稹强自镇定,打算回去还要练习一下,如何拥有一个“铁石心肠”。
“可……”她咬着嘴唇,“卷碧她们睡在外间,我走出来的话,她们会惊醒的。”
裴稹张开双臂,笑着说:“从这里出来,我护着你,小心点。”
跳窗户――多么粗俗无礼的行为,她才……好吧,看着裴稹那张“嚣张霸道”的脸,王萱踩上矮桌,艰难地躬下身,从窗户里钻了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微一踉跄,裴稹立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嘶――”裴稹低头去看,她脚上只穿着罗袜,因为地面冷硬寒凉,下意识地踩在了自己的云纹罗靴上,一黑一白,对比明显。
“你不穿鞋子到处乱走?”裴稹黑了脸,她的头发丝被夜风撩起,吹到了他的脸上,裴稹这才发现,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王萱墨发未绾,衣衫单薄。
他脸红心跳不止,身上也无端发热,只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和口气,把外衣脱下,垫在王萱脚下,尽量温和地对她说:“你等一会,我进去帮你拿衣服鞋子。”
王萱刚想说男子不能擅闯女子闺阁,可见他身姿矫健,一跃而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立刻闭了嘴。
“这个登徒子,进女子闺阁如入无人之境,肯定是做贼做惯了的,没想到周大儒一世清名,竟然败在这个品行不端的关门弟子身上。”
她忿忿地想着,用脚跺了好几下,踩在他柔软干净的外衣上,毫不怜惜。可就算有衣物垫着,地面还是很硬,痛的也只是她的脚。
“我真是个白痴。”她红着脸。
不一会儿,裴稹就带着她的外衣和靴子出来了,手上还拿了两件她摆在妆台上的首饰。外衣是放在熏笼上要熏一夜香的,鞋子就在美人榻前,首饰也是顺手就能拿到,其实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龌龊,至少没有乱动她的东西。
王萱拿了衣服自己穿上,裴稹差点没冲动地上前帮她穿鞋,考虑到王萱胆子小,守规矩,深夜前来已经把她吓到了,再帮她穿了鞋,恐怕她就要厌恶自己了。
她一把夺过裴稹手上的首饰,简单地挽了两个发髻,手法不太熟练,发髻松松垮垮的,裴稹也忍住了想要动手矫正的心思,咳嗽两声,对她说:“走吧。”
“你的衣服。”王萱脸色通红,从地上捡起他的外衣,不太自然地递给他。
裴稹一愣,继而露出了笑容,欣然接过外衣穿在身上,带着她从王家某个小厨房对外接货卸货的偏门出去了。
“改日叫阿兄堵死。”她回头看了那门一眼,心中暗想。
但当真真正正踏上东市的地面时,她竟然有种“终于解脱了”的快慰。
繁华绮丽的街市,来来往往的人群,目不暇接的杂耍队伍,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各种食物的香气,一下子迎面扑来,这个久在樊笼中的少女,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双眸晶亮,好像刚刚破壳而出的幼雏,跟着裴稹,在街巷中穿行。偶尔人群杂乱,她一时跟不住,裴稹就站在原地,等她傻傻地撞上来。
裴稹把袖角递给她抓着,笑道:“跟着我。”
于是她低头垂首,既有些难堪,也有些隐秘的喜悦,作为“嘉宁县主”、“王家九娘”、“世家贵女”活着的十三年中,好像从未有过裴稹这样的人,肆意又霸道,不讲道理地撞入了她的人生。
从此,只剩下一团乱麻而已。
她理不清,也剪不断,但裴稹说:“跟着我。”
第29章 东市同行
从前, 王萱所看到的世间,是诗书、画卷和别人的讲述, 阿兄对她很好,她想要什么,其实都是他费尽心思找来的, 但他也对她管得很严格。
从会走路起,他就担忧她到处瞎跑让拐子捉了去,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许她出府门半步, 就算自己不能跟着, 也要让卢嬷嬷和卷碧她们跟着。后来她明白了,自己出门,只会给更多人带来麻烦, 所以她对外头渐渐失去了兴趣, 一心一意地待在家中。
后来, 元稚来了,会带她到稍远一些的寺院道观游玩,但谨遵杨氏的叮嘱,也不敢带她去三教九流的地方玩。许崇和萧睿,也是跟着元稚才熟悉起来的, 许崇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会照顾到他们每一个人,萧睿有心带她到处去玩,但许崇会阻止, 宸王妃也会唠叨,他这个人呀,其实是个比谁都没主见的人,做什么事都坚持不下来,所以每一次他在自己面前说“我要娶你为妻”的时候,王萱都是笑着的。
她在想,萧睿这一次能坚持多久呢?
宸王妃也并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喜欢的人是元稚,看上的儿媳也是元稚,经常旁敲侧击地问,元稚傻乎乎的,什么都答,被她忽悠,也渐渐对萧睿有了些心思,所以王萱更不敢在萧睿面前回答那个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王萱想,其实她今晚是真心想出来玩耍的,与裴稹的逼迫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知道裴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会伤害到她名节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裴稹对于王萱来说,是一个很新奇很新奇的朋友。
她喜欢裴稹身上的那份自由不羁。
“小娘子,芳龄几何?家住何处?可许了人家啊?”裴稹脸上戴着一个红脸女人的面具,笑嘻嘻地逗她。
“幼稚――”她正想给他一个白眼,却不防一道阴影覆盖下来,裴稹将一个又白又胖的娃娃脸扣在了她头上。
“嘘――”裴稹让她噤声,把她藏在自己身后,看着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
王萱从他身边露出半个脑袋,就着面具的眼睛缝,看到了李佶。
“他在这里做什么?明月楼,这是什么地方?”王萱好奇地问。
“小娘子连明月楼都不知道呀?看来家里管教得很严啊,啧啧,这才是大家闺秀……”面具摊的老板才夸完王萱家教严格,忽然想到,夜里跟着男人出来逛街,好像也不是那么矜持,于是立马改了口,“明月楼,那是青楼妓院,小姑娘家家,可不要随便进去哦!”
王萱又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想起前不久李佶还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忽然就高兴起来,原来他就是这样沾花惹草的性格,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应该不是真心的。
“走吧,我带你去河边看焰火。”裴稹牵了牵她的衣袖,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李佶不是好人,不要跟他过多接触。”
“你怎知他不是好人?你才来京都多久呀――”王萱忽然鼓起勇气,小小地顶了一句嘴。
说罢,她就自己捂着嘴笑起来,像元稚一样说话不过脑子,其实也挺舒服的,不必顾念太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个半夜上青楼的人有什么好的?不用了解都知道了。”裴稹从街边小摊贩手里买了一串糖柰,塞在她手里,“试试吧,这个很好吃的。”
前世的她,本来受了世家教养,从不吃外头的东西,但因为他寄人篱下,身上没什么钱,只能给她买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吃了几次后,也就渐渐接受了。
起初,她吃了裴稹带回去的食物,总是上吐下泻,第二天还要白着脸勉强去上他的课。他不知内情,问她好不好吃,她温柔善良,总是点头说好吃,于是他就抄了更多的书去卖,赚来的银子全都给她买了糖葫芦、糖柰。
后来,她的胃适应了街头的东西,裴稹也入了官场有了俸禄,却再也没有立场替她买这些点心小吃了。
王萱捏着糖柰的签子,颇有些发愁,无意识下,两腮鼓得松鼠一般,她的教养嬷嬷可没有教过她,怎么在街头吃东西。
裴稹心中偷笑,面上却装得冷酷,又买了一串来,拿在手上慢慢地咬着,眼角余光瞧见那小松鼠般的少女眼儿不错地盯着他,学了他的动作,悄悄咬了一口糖柰。
果子好酸呀,壳子是糖凝成的,是甜的,这种奇怪的味道在她的生命中绝无仅有,她这是第一次尝到。王萱尝了一口,忍不住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裴稹看着她的动作,甚是欣慰:孺子可教,动作非常优雅,仿佛在尝珍馐美馔。
只是让她这么吃下去,天都要亮了。
“里头的核不要吃,傻瓜。”
王萱脸上赧然,她平时吃的柰都是去核切片的,个头也比这个大多了,她还以为这糖柰整个都可以吃。
“吃一个就好了,带你去吃更好吃的。”裴稹向那卖糖柰的讨了个纸袋子,把两人咬过一颗的糖柰放进去。
王萱望着他,两只眼睛里还透着些恋恋不舍。
“以后再吃。”
“嗯。”她非常克制地收回视线,终于想起自己出来的初衷――她可不是出来吃吃喝喝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句谶语来自何处?出自何人?有何目的了吧?”
“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写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三件事都会发生,所以,你的小命保住了,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许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既蠢又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