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33/81页
“送送你。”王莼跳下马,站到王萱面前,见她哭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本该送你到琅琊的,是阿兄无用,护不住你,还要你远遁琅琊――”
“不是的,皎皎知道阿兄也有苦衷,知道阿兄已经很努力了,阿兄为皎皎做了许多事,皎皎铭记在心。”
王莼收到王恪的传信时,在书斋里呆坐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同窗唤他去探望生了病的夫子,他才收拾心情,走了出去。
若是往日,别说是个普通的国子祭酒生病,就算是光禄大夫谢平生了病,都别指望他同去探望。但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入仕为官,名声很重要,尊师重道往往是重点,以前他不在乎,现在他知道了,要想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要做到自己该做到的一切,就算再厌恶这种以私交定公事的行为,也要掩饰住眼底的不屑。
王莼听她声调软软糯糯的,心底某个地方也柔软了下来,又说:“你回到老家,不要和阿苹、阿荔学野了,记得时时背诵《王氏祖训》,那两个小丫头,第一篇都背不下来,你可要好好教导她们。”
“阿兄真是坏心眼。”王萱眉眼弯弯,泪中带笑,“阿苹和阿荔要是知道我带了补注版的《王氏祖训》回去,恐怕不会让我进门,阿兄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裴稹看着两人低声耳语,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气,纵使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妹,关系好很正常,却还是觉得碍眼。
“县主,时候不早了,该起程了。”
王莼听见他的声音,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把王萱推到一边站着,盯着裴稹道:“我与皎皎告别,还有话要说,裴中丞怕耽误了行程,不如先行?”
裴稹正色:“保护县主是本官职责,我怎么能抛下县主一个人先走?”
“王氏有家丁,不需要裴中丞操心皎皎的安危。”
“我这里有王相手书,王兄要看看吗?”
裴稹将王朗这座大山搬出来,惮于孝道,王莼只能哑然无声,默默让开,看着王萱登车,王家其他人也预备好出发。
“保护好她。”
“不劳王兄多说,再会。”
裴稹飞身上马,神采飞扬,眸中光彩刺破浓重的白雾,显得格外璀璨。一连击败两个情敌,一个比情敌更重要的人,试问这世间,除了洞房花烛夜,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如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可能不会定在中午十二点了,但如果没有提前请假,都是会更新的,大家放心。
第42章 遇刺坠崖
队伍走得不算快, 但在日落之前,还是需要到达前方的第一个驿站, 不然王萱她们就要露宿荒野了。
马车是特别定制的,行动起来倒不是特别颠簸,但王萱身子弱, 卷碧就格外注意她的神色,一有不对就让车夫放慢速度。
“卷碧,我没什么事,不要耽搁了行程, 你看, 外头天光都快没了,再放慢脚步,何时才能到驿站歇息?”
“可女郎身子弱, 受不得……”
王萱垂首一笑, 捻着手里的一块卵石, 仔细看去,那洁白如玉的石头上有着丝丝缕缕的纹路,好似山水画卷,一条幽深小径蜿蜒其中,路的尽头, 竟有一点嫣红。
“若说身子弱, 裴先生重伤未愈,此时还在骑马,岂不是更该休息休息?”
裴稹跟在马车旁边, 只知道她在车里说话,那声音又轻又柔,叫人心旌摇曳。
“县主累了吗?不如停下来休息片刻?”
“多谢先生关心,嘉宁不累,还是快些赶路吧。”她才说完,车窗里又伸出来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拿着水囊,“先生身上有伤,饮些蜜水,或许能舒服些。”
裴稹接过水囊,笑得合不拢嘴,身后一个监察御史凑过来,他叫司徒骏,十八、九岁年纪,正是这群监察御史中年纪最小的,还在国子监上学,就被裴稹拉过来上了任。对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御史中丞,司徒骏十分好奇,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裴中丞,何事笑得如此开怀啊?说出来让下官同乐呗?”
裴稹瞟了他一眼,马鞭轻轻一推,将他的马推远,司徒骏一头雾水,退到后面问一个成了亲的同僚:“你说,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看了看王家的车队,明明是他们中丞附带的,却走在他们前面,虽然他们只是八品小官,但好歹也是监察御史吧,如此没面子,啧啧。
“你是不是傻?嘉宁县主什么身份,裴大人什么身份?这都看不出来吗?分明是――”那人压低了声音,伏在司徒骏耳边轻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司徒骏吓了一跳,连他骑的马都嘶鸣一声,撂了蹄子。
“不至于吧――”少年嘀咕着,却又看见那位裴大人分外殷勤地掐了一束野花,送给了嘉宁县主。
一直走了七八天,裴稹有时候也会改换马车,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骑马走在王萱的马车旁,偶尔出声介绍两句沿途风光,王萱听了,便会打开车窗,看一会儿风景。
一路上风平浪静,寻常人见了打头的旗帜,便知道他们是京都来的官员,自动避开,但王萱带的家丁仆役较多,箱箧行李也多,吸引的目光自然不少,沿路很多乞丐伏在路旁,等着贵人赏赐。
王萱心善,见之不忍,便叫楼书用银两换了几箱铜钱,沿路布施。听说贵人途径此地,还沿路撒钱,自然有很多贫苦百姓闻风而来,有时甚至会耽搁他们的行程。
有监察御史提醒裴稹,这样张扬恐怕会引来盗匪,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裴稹一言不发,只是望着王萱的马车,眸色幽深,无意识地转动着指上的白玉环。
他们这一次路过琅琊去清河,路上必经的地方有三个,第一个便是盛产绸缎的丰州巫山。巫山很大,绵延数百里,其间险峰峻岭,藏匿了大大小小三十三寨的山贼,这里没有平民百姓,只要你在路上见着一个人,哪怕是三岁稚子,都是会骗人会杀人的山贼。
巫山三十三寨原先并非贼窝,说来还要怪朝廷。因丰州历代以来,就适合养蚕缫丝,所产绸缎如云如霞,光彩照人,一直都是专供宫廷,还有了特殊的贡绸制度。由于丰州绸缎产量极少,为了满足皇室所需,所有的丰州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要从事织造业。田野间没了庄稼,全都种了桑树,丰州地区米粮价格高涨,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各行各业全都荒废,吃饭的碗碟都要从临近郡县采买。
按理说丰州绸缎价值不菲,就算是只靠织造为生,也不会过得这么惨,但丰州绸是贡品,就算织得再美再好,也会以低贱的价格被官府收走,落到百姓口袋里的钱少之又少,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偏偏他们全郡都是织户,不得改业,不得外迁,除了封侯拜相,不能脱籍,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百姓选择落草为寇,尤其巫山一带,三十三寨消息相通,互相勾结,将整个巫山守得铁桶一般,倚恃天险,将朝廷派来围剿的官兵杀得片甲不留。
一到巫山地界,随行护送的飞鱼卫中郎将宋天星就命令手下戒备,楼书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请示了王萱,加紧赶路。
卢嬷嬷上了王萱的马车,坚持要王萱穿上软甲,王萱无可奈何,道:“有裴先生和飞鱼卫在,不会有事的――”
她话音未落,外头就响起了飞箭破空的呼啸声,宋天星高声呼喊:“飞鱼卫,戒备!”楼书带人团团围住王萱的马车,卢嬷嬷将王萱按倒,以免她被流矢所伤。
裴稹的马受了惊吓,前蹄扬起,将他的身子甩了起来,他一手勒住白马的缰绳,自半空中落下,双腿夹紧马背,催马向前。
司徒骏的父亲也是四品将军,打小就学了骑射,知道这种时候更不应该脱离群体,容易成为对方的活靶子,以为裴稹的马受惊跑了,就要去追他。
“裴大人,裴大人,快回来!”他不喊不要紧,这一喊,对方知道了谁才是带头的,立刻调转箭头,飞箭如麻,向裴稹射去。
宋天星不得不前去保护裴稹,却见裴稹避到一棵大树后头,长鞭一甩,卷住一枝掉在地上的箭,拿到手上仔细查看。
这枝箭入手沉实,箭身笔直,乃硬木所制,箭头是精铁,还带有三个倒勾,毫无疑问,不是巫山山贼能制得出来的,但看山林中涌出来的农夫打扮的“山贼”,裴稹冷笑一声,高声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报上名来!”
宋天星一手挥剑,挡开飞箭,来到了裴稹身边,听他如此说,也注意到了箭矢的不同寻常,问道:“裴大人,他们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而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格杀勿论,留一两个活口即可。”
宋天星一愣,没想到看着面嫩心善的裴稹如此狠辣,心中暗叹一声,下令正面拼杀。
“山贼”共有五十来人,借着树林的掩藏,伏击之下,确实让他们一时乱了阵脚,但宋天星和楼书也是身经百战,立刻恢复了指挥,组织反击,两方人马缠斗起来。
裴稹赶到王萱马车旁边,车夫在外头,已经被一箭射死,他敲了敲车窗,问:“县主?”
“裴先生,我没事,何人袭击?”
“故人。”
王萱听了他这句话,初时还有些不解,很快就明白过来,裴稹的意思是,这群刺客,是冲着她或者裴稹来的。
“先生小心。”
“不用怕,我在。”裴稹回了她,干脆踢开车夫的尸体,坐在了马车前面。车厢内只有卢嬷嬷和王萱,卷碧和倚翠都在别的马车上。
忽然,一枝暗箭穿过混乱的战场,破空而来,射中了拉车的马。那箭上似乎涂了能令牲畜发狂的药物,黑马一声长嘶,发了疯似的顺着山路往前跑。
马车剧烈颠簸起来,裴稹想尽办法想让马停下来,却无济于事,只能勉强抓紧缰绳控制方向,不让马车翻倒。王萱和卢嬷嬷滚到了角落里,王萱的额头撞上了小几的一角,剧痛之下,竟痛得叫不出来。
卢嬷嬷慌了,咿咿呀呀地叫喊起来,但她只能勉强吐出几个音节,裴稹根本听不清。
王萱脸色苍白,额角鲜血淋漓,流到了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红色,渐渐模糊不清,饶是她生性冷静,也忍不住双手挥舞,抓紧了卢嬷嬷的手。
车颠得稍微平缓了一些,王萱连忙问:“嬷嬷,你没事吧?”
卢嬷嬷腰间剧痛,方才一阵颠簸,她的腰被车中放置闲物的暗柜重重撞了一下,疼得满头大汗,却不敢让王萱知晓,只勉强笑着,抚了抚她的乱发。
“皎皎!抓紧车子!”裴稹在外一声大喝,原来这条路越走越险,七拐八弯,远远望去,前面竟像是一片断崖,发了狂的马不知道转弯,肯定会掉下去!
裴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腹部的伤口开始渗血,深色的官服被染透,像是开出了一朵绚丽的曼殊沙华。他用力推开车门,爬了进去,一见到车中翻滚的王萱,心痛得难以自抑,将她的手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