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37/81页
他步履稳健,好似闲庭信步,一点都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黄珧感慨一声,先行出去了。
裴稹扶着王萱起来,她还惊讶了一下,身旁是清冷的药香,隐藏着裴稹身上独有的凛冽味道。
“先生,你怎么起身了?”
“只是小伤,还走得动路。”两人慢慢向门外走去,裴稹闻见山肴野蔌的香气,笑道:“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我要饿得走不动道了。”
王萱被他逗笑,眼眉弯弯,浅浅的笑靥中盛满了甜蜜的滋味。
柳师宜做得一手好菜,简单的土鸡和野蘑,炖出一锅浓香四溢的白汤,春日晒好的酸笋和椿芽,随便炒一炒,便是美味佳肴,还有百合与山芋,与腊肉一起炖得烂熟,肥而不腻,再饮一杯木樨清露,便解了油腥。晚风拂过,院子里的翠竹簌簌作响,或红或粉的凤仙花开遍墙角,敏敏拿着竹笸箩,一朵一朵地摘着,说是要帮王萱染指甲。
整个世界,都清静得不像话。
次日,王萱晨起,发现裴稹不在,听说是黄珧请他帮忙,到后山崖壁上采为她治病的药材。
她担忧地问:“后山危险么?”
柳师宜瞧了瞧她的眼睛,抚着她的脸,轻轻拍了两下,笑眯眯地说:“九娘这是心疼了?”
王萱的脸微微发烫,低头不语。
“放心吧,只是挖一些南星子来配药,以裴公子的身手,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
吃过早饭,敏敏牵着她在院子里散步,一边跟她讲寨子里的人和事,王萱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身前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青青阿姊,你要做什么?”敏敏连忙把王萱往身后推,昨日她可是亲眼瞧见了,水青青一把扯下王萱的明月珰,她眼底的恶毒与嫉妒,都令敏敏害怕极了。
“关你什么事?小孩子,一边去!”水青青凶了她一句,握起拳头耀武扬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矮胖的女孩,应声虫似的,催赶敏敏。
王萱将敏敏揽在怀里,竹杖在身前胡乱挥舞着,水青青没想到她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敢动手反抗,讽刺道:“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你这双眼睛,可一点都不像瞎了的,整日里眼波儿乱抛,这是想勾引谁?啊哈!我可忘了,你与人私奔,真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她后头跟着的姑娘附和着说:“不是说什么‘聘为妻,奔为妾’?既然她不要脸面,裴公子也不必怜惜,不如就留在连云寨,做了寨主赘婿多好!”
另一个明显没反应过来,问道:“她不是说与裴公子是夫妻吗?”
“你傻呀!看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裴公子更是尚未弱冠,哪来这么年轻的夫妇?”
“嗤——”王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倒是乐见裴稹在此地做个赘婿,问题是这间小庙装得下他那尊大佛么?她们说这话,无非就是来套她的底细,看她与裴稹到底是什么关系,可王萱是随便谁都能踩上一脚的人吗?
“你笑什么?!”水青青看她笑得娇俏动人,连她一个女子都不禁看直了眼,更加怒不可遏,挥手就要打人。
“我笑你无知无畏,活在这世上真是轻松,从不用动脑子。”王萱判断出她的位置,竹杖一甩,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你这是骂我没脑子?!”
“你想与我夫君相亲相近,径直寻他便是,何必到我面前找不快?撬得动,就让与你,难道我还会觍颜屈尊,与你泼妇骂街,争个你死我活?不过,我有一句过来人的话说与你听,任何倒贴的东西,都不会被珍惜,你可以试试。”
王萱存了些戏弄她们的心思,故意说得文绉绉的,就是欺负她们没读过书。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为何裴稹总是喜欢用言语揶揄她。她把一个不卑不亢的“裴夫人”演得活灵活现,可惜裴稹没能看见。
三个榆木脑袋在她面前沉思着,好似真的在考虑她说的话。
“你说裴公子不喜欢主动的女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留住他,在哄我玩?”水青青有些狐疑地看着王萱,看来她对裴稹是认了真的,为了他,连对王萱的嫉妒都能暂时放下。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
“最好不是,否则我活剐了你!等裴公子回来,你自己与他说,你要死了,让他另娶旁人。”
王萱施施然坐下,反问:“我为何要咒自己?”
“那你就是在骗人!”
“信不信随你。”
柳师宜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跑出来赶走了水青青她们,王萱抱着竹杖,松了口气,若论打架,她还真有几分发怵。
裴稹站在篱墙外,听完了王萱的“高论”,看着水青青离开的方向,悄悄跟了过去。
敏敏看竹篱上的牵牛花藤蔓抖动了几下,再一看却发现没人,还道是看花了眼。
水青青被柳师宜驱逐,面子上挂不住,可柳师宜也是大夫,寨子里多少妇人生产,全是靠着她才能母子平安,她还想着嫁给裴稹后要多生几个像他的孩子才好,到时候用得上柳师宜,这才咽下郁气,忿忿离开。
半路上,与她同行的两个姑娘回家了,水青青家里离黄家最远,剩下一段上坡路要自己走。这条路她熟得很,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一路哼着歌,踏着轻快的步子,不料大树后头转出来一个穿着蓝衫布衣的年轻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裴公子!”水青青甚至不知道裴稹叫什么,家世背景如何,单纯就是看中了他的脸,只是昨日听见黄珧称呼他为“裴公子”,就觉得高贵无比,毕竟她们村里还从没出过什么“公子”,全都是又俗气又难听的土名,裴稹是她接触过的外貌气质最出众,身份最神秘的人。
裴稹冷着脸,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站在她面前,都觉得空气污浊得令人难以忍受。
“裴公子,”她扭扭捏捏地搅弄着衣角,靠近裴稹,学着王萱低头娇羞一笑的样子,“裴公子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我阿耶是这连云寨的寨主,也是巫山三十三寨的二当家,你住在黄家实在委屈了,不如搬到我家,山珍海味任你吃,绫罗绸缎任你选,我……我也好照顾你。”
“不必,我还有事,先走了。”裴稹装作要走,水青青果然上当,伸手来拉扯裴稹,只是他们此时正在一片山坡上,裴稹稍微用了些巧劲,那水青青便惊呼一声,踩在石头上摔倒了,一直顺着山坡滚到了底。
裴稹就站在山坡顶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的丑态,任她痛哭叫喊。
“裴公子!救救我!”她还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怎样一个锱铢必较的恶鬼。
这个恶鬼,他心底有一片不可触及的禁区。
水青青还有用处,裴稹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利用她的机会,等她摔在山坡底下昏迷不醒时,裴稹走了下去,掏出才从崖壁上采下来的南星子果实,捏出乳白色的汁液,滴进了她的眼睛里。
南星子的根茎能救人性命,新鲜果实却是毒物,在天枢宫,它常常被用来制作毒瞎人眼的脱身迷药。
第47章 寨主威胁
水青青被裴稹毒瞎, 却不知是他做的,还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对寨主说自己失足摔下山,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眼睛看不见了, 哭着闹着要黄珧把她治好。
“水寨主,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青青……”他正想说水青青是中了南星子的毒,忽然后背一寒, 看见身后站着的裴稹, 想起他今天出门的原因。
裴稹坐在竹椅上,面色沉静,丝毫不见异状, 反而端着寨主夫人斟给他的茶, 正在品尝。
“青青的眼睛还能不能治好?!黄大夫你倒是说啊!”
“实在是青青为毒虫所咬, 这才导致了失明,眼睛里头已经坏死,任是大罗神仙来救,也不能复明了。”
黄珧叹着气,眼角余光瞥向裴稹, 果然见他嘴角勾起一丝薄笑, 眯着眼睛,似是对他的见机十分满意。
“什么?!”寨主夫妇泣而相拥,双双跌倒在地。
许久之后, 寨主恢复神智,突然膝行到裴稹面前,以头抢地,拜了三拜,道:“裴公子,我家青青是你救回来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让她与你做个侍妾,来世再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她是三十三寨最美的女孩,性情柔弱可欺,又伤了眼睛,绝不会对尊夫人有任何威胁,只要你给她一间小院子,时时看望她,给她留下一儿半女,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我水雄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只得一个爱女,不忍她孤独终老,正好她也对你情有独钟,你就成全了我们父女的心愿,我将这连云寨多年攒下的基业,尽皆托付于你,如何?”
裴稹掀了掀眼皮,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声道:“我有家室,且只在你连云寨歇脚,不过是路过山野,终会回我自己的家。更何况,什么连云寨的基业,我还不看在眼里,你以为,以身相许是这么容易的?我裴中行,还没沦落到靠收一个瞎眼侍妾保命的地步,你这连云寨,还威胁不了我。”
“裴中行!若我说,你要是不答应,就将你那美貌的瞎子夫人扔下蛇池,叫她受地狱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你还不怕?!你们夫妇,不过是孤身二人,我连云寨,并余下三十二寨,可有三千之众,就算你在外头是什么世家公子,来了我的地界,就是条龙,你也得乖乖卧着!”
门外守着的连云寨山贼,“唰唰”亮出各式武器,将这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见机往黄家跑去。
“你——无耻至极!”
裴稹怒目圆睁,似是又怕又恨,正在心中自我挣扎,权衡利弊,但黄珧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那一道精光,知道这个人又有了“毒计”,水青青趁王萱失明欺负了她,他便以牙还牙,也叫她尝尝失明的痛苦;水雄对王萱出言不逊,袒护自己的女儿,他便要叫他看清楚,维护他这个愚蠢至极的女儿,会有什么下场。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裴稹的心,可比“妇人心”毒上千倍百倍,踩中了他的软肋,要叫他善罢甘休,饶了这三十三寨的人,恐怕非王萱不可了。
黄珧瞧他这一场表演,简直是入木三分,连他都忍不住信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水雄无理取闹,残暴无义。
偏偏水雄还信了他,洋洋自得,回身扶起水青青,道:“且叫你阿娘备好嫁衣首饰,瓜果筵席,就在这两日,风光大嫁,阿耶会为你大摆三天的流水席,叫三十三寨的人都看看,你的夫婿乃是名门子弟,才貌双全,绝不会让你吃丁点委屈!青青不怕,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阿耶给你备上十个侍女,做了夫人,日子过得好,也就无所谓看不看得见了。”
水青青含羞带怯,似是想到了嫁给裴稹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儿女双全,连那碍眼的“裴夫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最终含恨而逝的美妙景象。
“裴公子——”她温柔呼唤,伸出手想要裴稹过来。
寨主夫人趁机推了裴稹一把,要他靠近水青青,最好能握住她的手,深情许诺。
裴稹一脸不情不愿,脸上尽是纠结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