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74/81页
王萱脸上有伤,没能去成,但去过的王苹和王荔,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从前人家说杨夫人是‘河东狮吼’,嘲笑元伯父惧内,今日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惧内’……”
“真没想到杨夫人竟然是这样的脾气,往日我向她请教管家理事的本领时,她温文尔雅,春风化雨,说话都不曾大着声……”
王萱实在好奇,到底杨氏做了什么,让她们俩连连咋舌。说来杨氏在她心目中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对她百般照顾,当做亲生女儿一样。
王荔抖了抖,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兴奋地对王萱说:“阿姊,你今天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杨夫人大展雌威,毒评连连,将那些欺负过稚容阿姊的贵女们,批评得一无是处,头都抬不起来。”
“想必今日一过,这些贵女就要名扬京都了,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解气,大家都是女子,出入坐行都已经如同牵线木偶,规行矩步,不敢有片刻放松,否则就会被人批评私德不修,自己婚姻艰难不说,还会连累家族中的姊妹嫁不出去,何必为难自己人呢?”
王萱低头想着,恰好郑氏从外头进来,听见了王苹的话,十分欣慰地说:“阿苹说得不错,咱们女子,处处都要矮男子一头,守他们定下的规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都不得自由,这是凭什么?难道男子不是我们女子生养的么?难道他们不曾受到女子半点照顾么?若我说,女子当自强,不该听信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蠢话!”
“祖母说得是。”三个女孩一同应声,只有王萱若有所思。
郑氏看着王氏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三个女儿,觉得十分欣慰。她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安乐无忧,当年逃亡路上所见所闻,至今想起来,还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一个女儿家,千辛万苦才能长大成人,却囿于闺阁,无法见识到天地广阔,满心满眼的都是父母宠爱、夫君真心、儿女孝顺,轻则筹谋用尽,重则勾心斗角,将天底下的女儿家都圈进了后院的一亩三分地,灾难来临时,只能引颈就戮。
她不愿自己的儿孙,也成为这样的人。
京中风波渐平,但李佶一个活人,消失了半月之久,总会被人发现。在李佶身死的流言传遍京都之前,齐王府挂出了白幡,一年未曾回京的齐王李诚,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自东门入城,一路飞奔,回到了齐王府。
“齐王世子死的不明不白,难怪齐王违旨归京,陛下一向忌惮齐王,这一次,齐王难逃一死啰!”
“齐王也是知天命的人了,膝下独子暴毙,他一时心急,也是情有所原啊!唉!”
市井朝堂皆议论纷纷,等着齐王上京兆尹府报案申冤,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也等着文惠帝降旨处罚齐王。
降罪的旨意迟迟不来,却等来了太子的谕旨,命齐王戍守南疆,可依亲王建制立府划地,采邑万户。
李诚跪在地上,并未接旨,等张未名又说了一遍“接旨”,才摘下头上朝冠,缓缓道:“我儿身死,并非太子之过,实乃养不教父之过,是臣疏于管教,才致此恶果。然父子天性,诚亦不例外,只愿此生能够远离朝堂,不必再披挂上阵,请陛下成全!”
张未名叹了口气,将李诚扶起来,悄声道:“齐王何必如此?太子殿下是英明之君,他能向你主动坦诚其中原委,便是对你的信任,你一身本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挥,难道就此了了余生,籍籍无名而死?当日你劝我保下前朝太子,是因为稚子无辜,那么今日,嘉宁县主何其无辜?”
李诚愣了愣。
翌日,裴稹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李诚。谁都不知道裴稹的信上写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齐王李诚便不再提起解甲归田,反而领了数万精兵,兼任沭阳郡守。
沭阳在不久之前,因为合并了西江府,已经一跃成为端朝最大的郡,人口约莫十万余。被夏虞侵占三十年的西江府,汉人虽然占多数,仍是难以教化之地,只能以武力镇压,出身草莽,从前便以亲民仁厚著称的李诚,实在是镇守沭阳的最佳人选。
在沭阳军中,他见到另一位青年将领,相交投契,引为知己,收其为义子,将毕生本领悉数教给了他。两人筑城练兵,屯田开矿,将大端边城守卫得固若金汤,夏虞人莫敢再犯,逃逸数十里。
裴稹对李诚的破格任用,虽然令文惠帝有些惶恐不安,但事实摆在眼前,李诚确实是因他心胸狭隘而耽误的一个人才。
此事传到民间,裴稹的声望,更上了一层楼。
第95章 贵妃心计
八月十五, 在大端既是中秋佳节,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二十年前,无度公子降生,因其生来梵香缭绕, 后来又精通香道,十年前,文惠帝将八月十五定为“斗香节”,鼓励民间百姓合香斗香, 以此取乐, 添些佳节气氛。
无度公子加冠,亦是一件全城关注的盛事。
谢玧本就生得清风霁月,这两年潜心修道, 气质沉潜, 更加超凡脱俗, 连文惠帝见了他,都忍不住夸赞道:“谢家公子,冠盖京华,彼其无度,芝兰玉树”, 在太子少傅的官职上, 又加封他为“淇奥侯”,虽然暂时未赐封地和采邑,但所有人都知道, 等他加冠之后正式参与朝议,定会扶摇直上。
王莼一直把谢玧当做预想中的“敌人”,却没想到,谢玧未入朝堂即封了侯,自已在西江府潜伏一年,回到京都还是个太子侍讲,忍不住同王萱埋怨了两句。
王萱瞧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欲言又止,还是将昨日先生告诉她的事情憋了回去。
十五日一早,王莼登车,正要去谢府观礼,没想到远处浩浩汤汤一群人,簇拥着十个黄衣内侍,正要往他家来。
“恭喜玉郎。”
王莼一头雾水:“恭喜我什么?”
“陛下夸赞玉郎少年英杰,有家国天下的襟怀,特封玉郎为‘平津侯’,采邑五千户,我等便是来宣旨的。”
王莼:“……”
虽然不明就里,但他还是恭身肃立,接了圣旨和玉印、朝服、冠带。王家人早听到了动静,出门来接圣旨,一排排站在后头,看起来早有准备。
没等他回过神,王家众人已经拿了金叶子,打点了来传旨的黄衣内侍,王朗接过他手中的圣旨,分外虔诚地将圣旨举在手上,往祠堂去了。
王家虽然是世代公卿,可以军功封侯,还是少数,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禀告先祖。王萱也是有封号的县主,但她没有封地和采邑,只有朝廷发放的俸禄,王莼这个平津侯,意味着他拥有平津郡方圆五百里的封地,采邑五千户,意味着他可以收取五千户百姓的赋税。
本朝的公侯少有实权,往往只有封地和采邑,没有养兵和治理地方的权力,即便如此,文惠帝封给大臣公侯,也是十分谨慎的,开国以来,国公只有三位,君侯十七位,谢玧和王莼,是大端朝最年轻的君侯。
而王莼更是有封地和采邑的君侯,比谢玧更胜一筹,这是莫大的荣耀。等他反应过来,派人去一些朋友家中报信,却收到了他们纷纷升迁的回信。
原以为太子殿下的光辉太过耀眼,将手下将士的锋芒遮盖过去了,没想到,他竟一直记着为手下请功。近年来,大端对夏虞少有捷报,长陵营一举收复了西江府,文惠帝大肆封赏,也是振奋百姓、鼓励军功的意思。
连张溦都升了一级,如今已是四品的右军将军,她是女子,虽然有张未名做靠山,但在官场上,还是极吃亏的,升迁速度显然比他们要慢一些。
不过,只要能上阵杀敌,她也不在乎什么地位品级。
张溦还请王莼出去喝酒庆祝,王莼到了京中最大的酒楼陶然居一看,手底下那群王八蛋一个没来,只有张溦坐在那,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斜倚在窗边,独自饮酒。
她指节分明,一双手修长白皙,却十分有力,侧脸对着他,垂下眼睫的时候竟也有几分不同的温柔。
他的心不知怎么,跳快了一瞬。
王萱却被宣入了宫中。
张未名领着王萱,一路从玉清殿到蓬莱殿,说了许多家常话,多得王萱都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位中常侍了。
她知道张未名是裴稹的人。
张未名绕了几个弯子,终于还是说到了重点上:“听闻小女同玉郎共事过一段时间,关系不错,经常并肩出游,喝酒谈心?”
王萱点点头,近些日子王莼确实常常出门,问起来都是回:“张将军邀我共商国是。”
“不瞒县主,老臣这个女儿,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让老臣操心,只是阿溦她也一天天大了,家里却没有长辈为她筹划,以至于婚嫁艰难,无人问津。”
王萱一听便懂,原来他是担心张溦太过特立独行,嫁不出去。
“将军巾帼英雄,自有能够欣赏她的知音,张大监不必担忧。”
“这个……老臣倒是不担心……就是……”张未名期期艾艾的,看得出来他对张溦关怀备至,只是平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张溦,“恕老臣冒昧,想请县主帮个忙。”
“请说。”
“阿溦她近来同老臣说起,想换了红装试试,毕竟还是个爱美的女儿家,老臣倒是开心,只是身边却没有合适的人,能教阿溦女子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县主是京中公认的贵女典范,所以老臣斗胆,想请县主提点阿溦一二。”
王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陛下近日秋猎,不在宫中,殿下也随行去鹿苑了,但咱们都在各处守着,县主若是在蓬莱殿受了委屈,也有人照应。县主千万记着,宫里的东西不要碰,陌生的地方不要去,不认识的人不要信。”
“多谢大监提点。”既然裴稹并非裴氏亲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那么防着裴贵妃也是有必要的。
张未名又嘀咕两句,道:“今日也真是稀奇,奇华殿那位,也召见了毫不相干的人物进宫,听说是一位调香宗师。殿下吩咐我看着,我也得去瞧瞧,等会儿就不能陪县主在蓬莱殿多待了。”
“大监有事,尽管去吧,嘉宁自己能应付。”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进了蓬莱殿正殿,裴贵妃斜倚在美人榻上,风姿绰约,一双美目在王萱身上打了个转,声音又软又酥,道:“嘉宁县主来了?快快赐坐。”
张未名回禀了裴贵妃,自行退下了。
“谢贵妃娘娘。”
“上次见了县主一面,觉得分外投契,今日宣你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随便聊聊,县主可不要太过拘谨。”
她虽笑着,但王萱还是十分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试探之意。
“娘娘说笑了,嘉宁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