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作者:是辞》第22/57页


  林凛对这些夸奖早已免疫,直接问他:“你叫我干什么呀?”
  宗遇从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个东西,是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像是放着板砖,幸亏他没敲她脑袋上,而是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看看里面是啥。”
  林凛没防备,红色的塑料袋又起到了一定的遮挡作用,她扒开一看,好家伙,八块小砖头,红彤彤的,都是新钞。她也是俗人,感觉宗遇帅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抿嘴笑了。宗遇见状凑近桌沿,想将她克制的笑容看得更真切,语气依然欠揍:“哟,笑了?看到钱就是开心是吧?”
  “你哪儿来的啊?”林凛立马问道,旋即意识到什么,没等宗遇回答就又追问,“你自己的?”
  “什么我自己的,不是你二大爷欠你的?八万块钱,一分不少,给你要回来了。”
  林凛也不傻,脸色绷紧了些,审视宗遇:“胡扯,就是你的吧,你当我是小孩儿,好忽悠。”
  “谁忽悠你了?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又去镇上找你二大爷要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给你送来了。”
  林凛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演得跟真的似的,宗遇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满脸委屈:“不是,真不是我的,我哪儿有钱啊,兜儿比脸干净。酒店的钱我妈攥着,我就是个法人,担事儿的,别说八万块钱,你现在让我给你拿八千都费劲。”
  见她怀疑的眼神变得犹豫,但显然还没全信,宗遇都坐立不安了,椅子上像有针似的,又说:“得了,你给你二大爷打电话行吧?我一个屁都不放。你也不用觉得我跟你二大爷串通好了,没那个闲工夫,我也挺忙的好吧?”
  咖啡店的服务生过来送餐,林凛把装钱的袋子系上放到一边,看着那杯长得像拿铁咖啡的Dirty,不抱希望地喝了一口,果然味道也在意料之中,放下杯后她开始吃那盘沙拉,语气淡淡地问他:“你怎么要回来的?昨天不是还跟人话家常么?”
  就他昨天那个表现,能要回来钱就怪了。
  宗遇把自己那杯柠檬红茶喝得一干二净,笑着说:“能怎么要?我把他儿子抓来打了一顿呗。”
  林凛无语,把钱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认真的?你这是要被拘留的知道吗?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去保释你。”
  宗遇深深笃信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遇到大难各自飞,毕竟家里总得留个人不是。他也不觉得林凛冷漠,特别大男子主义地说:“不是早就跟你说了,牢我坐,好处你拿,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他说得真诚,搞得林凛都不知道接什么,手机忽然来了电话,没有联系人备注,她却知道是谁,没等她给二大爷打电话,二大爷主动找来了。
  林凛直接当着宗遇的面儿接通电话,二大爷语气不善,没等她的“喂”字出口,已经抢白道:“钱拿到没啊?我告诉你啊,收条儿就不用打了,你想着把欠条儿撕了就行,这事儿就算了了。”
  二大爷那副大嗓门,林凛听到动静的瞬间就调低了手机音量,但坐在对面的宗遇显然还是听到了,也不插嘴,就噙着笑看她,动了下眉毛,仿佛在无声问她:这回你总信了吧?
  林凛懒得跟二大爷浪费口舌,蛮横地回了句:“收到了,你不放心的话,欠条儿我给你快递过去。”
  二大爷大吼一声:“不用!我们家门脸儿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小丫头片子,今后别让我看见你!”
  林凛正要再讥讽他几句,对面直接把电话挂了,她只能在心里骂一句“老混蛋”。抬头对上宗遇积极的视线,他明显动了动肩膀,像是在等她夸奖,林凛也挺爽快,当即跟他道谢:“谢谢你啊。”
  “小事儿。”他立马就开始得意忘形,语气吹嘘,“昨儿你在我不好发挥,那到底是你二大爷,虽然不是你爸亲哥,我也不能对人不太不尊重不是?”
  将来怎么说还得做一家人呢,虽说林凛家和二大爷家往来不多,他小心点儿总没坏处。
  林凛这下知道担心他了,盘中的沙拉已经吃完一半,味道也是无功无过,她放下叉子,分外认真地问宗遇:“我知道二三十年前开酒店开饭店的都难免有点儿背景,现在开酒店还是这样啊?”
  她的话说得委婉,宗遇听懂了,她是觉得他璞宴的背后有黑社会撑腰,不禁觉得她傻得可爱,摇头道:“不逗你了,没有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进派出所,钱是正经方式拿回来的。”
  林凛松一口气,又想起来个传言,声音不自觉地放低,跟他打听:“你听说过么?都说唐朝KTV的老板是那什么,还坐过牢。”
  宗遇用力忍笑,故作惊讶地说:“啊?真的假的?我头回听说啊。”
  林凛并非喜欢八卦的人,也是逢年过节家庭聚会上听长辈唠的,还以为宗遇知道什么内情,见他跟个傻子似的,她就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就是那么传的,不过我也没怎么去过唐朝,不知道真假,说是里面还有那什么……”
  “那什么是什么?”宗遇明知故问。
  林凛四周望望,一副防备的样子,又神秘兮兮的,摇头不肯说了。
  宗遇一直盯着她,看得直想敲敲她那个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解释道:“你别瞎想了,唐朝是我哥开的,我妈经常去,我也不少去,没有那什么,真的,不然他高低得给我叫俩吧?”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他就无形中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说错话了。
  林凛脸上的表情确实也僵住了,半天才尴尬问道:“你还有个哥啊?”
  “我妈她妹妹的儿子,我小姨结婚早,算表哥?比我大十岁呢,我还上学那会儿,他有辆保时捷911,车牌儿特牛逼,我那时候觉得帅呆了,自己的第一辆车就买的保时捷,没两年就卖了,开不出去,太扎眼。”
  宗遇随口说着表哥的事儿,林凛却想起来那么一茬,宗遇就是在高一开学报道的时候开了辆保时捷出名的,如今细想,高一时他才十六岁,驾照怕是都没有,怎么开车?嘴角微动,林凛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宗遇看到就问:“笑什么?太幼稚了是吧,那谁没幼稚过啊,我晚熟。”
  林凛在心中反驳他晚熟个屁,但保时捷的事儿似乎并非传闻中的那样,她心思一动,直接问他这个当事人:“你知道高中同学都怎么说你吗?说你高一报道那天开保时捷去的,特别高调。”
  “屁啊。”宗遇冤枉死了,他倒是知道不少男同学这么认为,私下里说到他也解释过,没想到谣言传到了林凛耳朵里,为了自己的形象,他赶紧解释,“报道我那天睡过头了,正好我哥在我家,就说送我,他开车快,那跑车一脚油门肯定快啊,我踩着点儿进学校的,一路跑到教室,还帮我们班女生搬了教科书,学雷锋这好事怎么不宣传我呢?”
  他的众多黑料之一倒算是洗白了一件,但也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林凛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不着痕迹地跟他打太极:“嗯,你是雷锋,所以帮我要债。”
  宗遇觉得这话是个陷阱,反应了两秒赶紧摇头:“不是,我感觉我不算是雷锋,我素质可低了,过马路我都不扶老太太,真的。”
  林凛对此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时间,本来她出门就为了两件事,吃饭和去银行了解贷款,现在外债要回来了,她自然也就不用去银行了,虽说没什么必要的事儿,可和宗遇就这么相对坐下去,还不如回家躺着。
  宗遇看出她有心要走,坐这么一会儿,她微信一直有新消息,只不过她没打开看,他正打算学个绅士那样主动开口送她回去,给自己提高点儿印象分,没想到她微信又连着响了好几声,看林凛冷漠的态度,对方肯定不是宋慈,那能是谁?八成是个男的。
  嘴动得比脑子还快,他承认自己有点儿不高兴,虽然没什么妒忌的资格,强势问道:“谁啊?一直给你发消息。”
  林凛眼神闪烁,还把手机扣了过去,又拿了起来,打算起身去结账:“我还有事,得走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她欠他的,应该的。
  宗遇还在心里琢磨,拎起那袋子钱跟了上去,长臂一伸抢先出示了自己的付款码,收银员自然优先扫他的,虽说在东北的餐馆随处可见抢着付账的情景,林凛却是干不出来的,幸亏也就几十块钱,林凛没说什么,揣起了手机。
  出了咖啡店后,他没把钱递给她,主动说道:“我送你回家?没多远,然后我回酒店。”
  林凛摇头拒绝:“刚说了我有事,先不回家。”
  “那你就带着八万块钱到处走啊?我怕你被抢了,要不再给你当会儿保镖?”
  “谁知道我这塑料袋子里装的是钱啊?前面不远就有个银行,我直接去存了,没事。”
  宗遇恋恋不舍地把袋子递给她,心里烦得要死,敏感地察觉到她肯定是要去见男人,她嘴巴倒是严,一点儿也不说,礼貌道别后就走了。他站在原地看她走远才上了车,没急着开走,越想越气,也不知道他这爱情革命到底是向着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发展,都打算跟踪林凛了。
  只见她很快从银行出来,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他就犹豫了那么两秒,觉得跟踪人实在是不太好,他还在艰苦地刷印象分,别一下子掉沟里了,结果那辆出租车跟火箭似的,嗖的一下就窜出老远,宗遇坐在车里都觉得吃到了尾气,又愣了两秒,拍方向盘泄愤,发出两个字的感叹:“牛逼。”
  灰溜溜地回到酒店,刚一进大厅前台就叫他,他走过去,问是什么事,前台告诉他,昨晚入住了个客人,说是他同学,让帮忙传话,找他呢。
  前台递过来登记表,宗遇没接,直接问:“叫什么啊?”
  前台指着表格上的一栏,答道:“姓刘,刘一舟,我们看时间太晚,不方便找您确认,就没给他升房,住的是普通大床房,房间号514。”
  宗遇一愣,很快想起来了,念道:“他啊。”


第20章
  刘一舟这个人在宗遇心中的定位其实算不上朋友,充其量就是个玩伴。
  宗遇的爸爸陆庆德还在的时候,搞房地产,宗俊霞在九十年代就开饭店,都是人精,饭局上走一圈儿就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表面上和谁都是朋友,其实心里门儿清着,真正算得上哥们儿姐们儿的极少。
  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宗遇也养成了这种少时觉得虚伪的性子,自己变成这样后,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大大降低了被坑的风险。
  高中那会儿,刘一舟跟他不在一个班级,却总喜欢给他当跟屁虫,可以说是最忠实的小弟之一。为人情商不算低,嘴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总喜欢念叨林凛怎样怎样了,专捡宗遇爱听的说。家里条件不好,少不了跟宗遇蹭吃蹭喝,宗遇从不计较这些,就是专程请个陪玩还得付钱吧?遑论刘一舟也挺有意思的,总能找到柳城最好的网吧和台球社,去KTV或者聚会更是擅长活跃气氛。
  虽说那时候他也没少借着宗遇的名头狐假虎威,在校外惹了不少事,但高中生即便是打架也很少闹得过于难看,小事上宗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体相安无事了三年,高考最后那天宗遇还直接把自己剩了一千多块钱的网吧会员卡给他了。
  毕业后宗遇出国,在美国呆了四年,水了个文凭,实在待不下去了,在同龄人毕业那年的冬天回了国,先在北京呆了一年。
  那一年他就是纯混日子,也不是故意不振作,就是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宗俊霞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想做什么她自然都会支持,正因为选择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像个没有时针的钟表,转得不知今夕何夕。
  刘一舟则是混了个大专毕业,在学校分派的厂子干了没俩月就跑了,跑到北京,开始他的“逐梦之旅”。不知道从哪个老同学那儿听说宗遇在北京,辗转联系上了宗遇,继续给宗遇当陪玩,半年的时间里都是夜店的常客。
  宗遇是谈过一些女朋友,但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不约炮、不搞一夜情,有时候甚至很有良知,遇到一看就很单纯的小姑娘,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看多了混乱的男女关系,他还觉得有点儿恶心,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让他决定回柳城的导火索是那么一件事,刘一舟傍过几个富婆,辗转也算认识了些人脉,玩儿得多花的都有,有天带他去了个私密性极好的会所,说玩儿个新的,宗遇直觉有点儿不对,但他从小和胆小俩字不搭边,寻思就算接受不了走就得了。
  进包厢之前,刘一舟随口说起前几天在国贸那边碰到了宋慈,还说林凛现在有男朋友,宋慈正要去见人家俩人呢。宗遇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立在包厢门外,闻得到里面难闻的味道,他就在心里骂自己:宗遇,你他妈可真混蛋啊,活该人家看不上你。
  刘一舟在后面叫他,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在家躺地上发了三天的呆,又出去跑了二十公里,想法越来越清晰,虽然前路的方向仍旧未知,但他十分确定的是,自己不能这么玩儿下去了。
  就那三天时间里,刘一舟从警察局出来,上门找他,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出了事,那些人之后又去了个别墅开Party,其中一个嗨过头了,从阁楼的小窗跳下去,一脑袋扎进了泳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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