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作者:是辞》第27/57页


  Lynn:你的竹子,和我没有关系,对吧?
  就像他问她给不给他治病,是一种追求的暗示,而她此刻仍寄希望于摘清关系,则是一种撤退的讯号。宗遇措辞良久,郑重地打下一段话,发送过去。
  Z: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有负担。单恋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愿意绑架你,你也不会轻易被我绑架,对吧?我们之间该怎样就是怎样,别躲着我。
  Z:好不好?
  他犹豫再三,还是又补上一条,虽然只是“好不好”三个字,却已是他最大程度地卑微恳求,希望她会懂。
  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吹了冷风,又在车上看了会儿手机,宗遇忽然觉得头疼,许是明知林凛不会立刻回复,他把手机收起,靠在座椅上看窗外深沉的夜景,视线变得斑驳。
  说起手臂的文身,他已经记不清花了多少年文成的满臂,一开始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竹子,但在那个时候,他就早有预料,终有一日会积满整个手臂。好像是在美国的最后一年,他的交友圈都是华人,富二代居多,玩得来的不论男女,好几个是东北人,朋友介绍朋友,就认识了个文身师,哈尔滨人,男的。
  聊了几句发现,对方的妈妈是柳城人,嫁到的哈尔滨,于是更加熟络。宗遇有天半夜失眠,或许是想起了一个不该想起的人,脑海里随即有了个想法,说干就干。第二天他直接让人当面开始画手稿,然后开扎,不到一个下午就搞定,晚上还一起去酒吧喝了两杯。
  文身师笑他想文花臂但胆子小,架势起得挺足,结果就在胳膊中间整了一根竹子,小气。他并未反驳,虽然并不是因为胆小,只用玩笑的语气说:“我今后一年找你整一根,早晚填满。”
  手臂上错综复杂的竹枝是他每次动起痴念的印记,那些年分外的笃定,抑或是说有自知之明,他和林凛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不可能聚头。他也并非故作深情,从不敢说暗恋林凛十年,也没脸说,真正暗恋得想要追求并与之在一起,应该只是高中那几年,而后来的时光里,他则在下意识地让自己与高中斩断,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
  大概每年文身师回国,他就会找人添上一根竹子,直到去年跨年夜同学聚会,他知道林凛有男朋友,林凛不说,总有宋慈替她说,况且二十五岁的人,处对象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甚至看出林凛在感情中遭受着苦恼,但那都是关乎爱情的,与他这个第三者无关。
  2023年的第一天,他就问那文身师今年什么时候回国,答案是十一月,也就是去北京接林凛的前几天,他憋了大半年,看着小臂剩下的干净肌肤,一根是填不满的,于是想都没想,告诉对方,直接扎满吧。
  恢复期是那样的痒,却也很快,他在爱情里不曾体会过的抓心挠肝反而从文身上得到弥补,而今又被林凛反复作弄,滋味同样。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回忆起高中的事儿了,饭桌上听着刘一舟和林凛宋慈忆往昔,画面纷至沓来,宗遇却独独想起最丢人的一件,其实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只是不太情愿。
  背得滚瓜烂熟的检讨书被主任用红笔无情地批改,笔迹几乎要划破草纸,彰显着执笔人的不满,同时发出怒斥:“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错,我让你上去做检讨,你以为你上去表白的?拿着我改的念。”
  他早就不记得在台上念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认爱”的冯玥长什么模样,但他还记得自己写过的东西,生平第二次写情书,借着检讨书的名义。
  宗遇靠在车里合上双眼,文字跃然而出,声音回荡在耳边。
  陌生的女同学,对不起,我对你蓄谋已久,死性不改。今天在此,在诸位老师同学的见证下,我虽对我犯下的错误供认不讳,但情难自已,即便日后仍有漫长的时间,我也难以约束自己,无法克制自己。


第24章
  一夜过后纷纷酒醒,包括被打得一身伤的刘一舟,饭桌上的五个人都各有心事。
  刘一舟本就是在北京混不下去了才回到柳城,最大的指望便是投奔宗遇,结果闹得这么难看,呆坐在璞宴的套房里满心迷惘,不知去往何处,甚至有心从楼上向下一跳落个干净,可酒店都是封闭窗,跳楼自杀这条路算是堵死了。
  林凛忘不了昨夜那个不明不白的吻,分不清该怪自己还是怪宗遇,昨夜的她感性,昨夜的宗遇则有些脆弱,她上楼前与他最后隔着车窗相望的那一眼,宗遇的眼中有许多情绪,她回避去细细分辨其中都有哪些,躺在床上迟迟不起,逼迫自己回想高中时的宗遇,给他安编排出十几号的前女友,数不过来,一定数不过来。
  宗遇大清早就去了酒店,没什么大事,小事也无需他处理,他还是楼上楼下逛了个遍,吹毛求疵地提出要求,搞得经理和领班等人心惶惶,他又觉得烦躁,像是昨夜的头疼还没消退,殃及池鱼绝非他的本意,干脆去找宗俊霞,陪着宗俊霞去见客户,平日里最讨厌的应酬成了短暂麻痹自己的方式。
  宋慈什么都不记得,就是浑身没劲儿,醉酒的作呕感仍在作祟,鲤鱼打挺都做不到了,像一缕游魂回荡在别墅中,眼袋发青,很快决定去祸害厨房,在不把厨房炸掉的前提下给自己做一锅皮蛋瘦肉粥,算了,放点儿玉米碴得了,没有皮蛋,也不知道瘦肉在哪儿,对付吃上一口。
  最平静的是余泽。他深知白酒和啤酒混着喝的坏处,整晚只喝啤酒,上了一次洗手间,回家也没吐,甚至和往常一样准时上床睡觉,早晨八点半抵达宠物医院上班,不算神清气爽,上班哪有神清气爽的,他每天都带薪打哈欠,抓紧一切空档补觉。今天有了些新乐子,倒是可以少睡一会儿。
  于是宋慈对着一碗长得像宝宝辅食的粘稠物艰难下口时,收到了备注为“宠物医院余泽”的余泽医生的微信。
  余泽:?
  宋慈:??
  余泽:。
  宋慈:???
  俩人驴唇不对马嘴地对了两句暗号,宋慈刚撂下手机,口吐脏话“傻逼”。微信连着响了无数声,响得太快,数不过来。她又骂骂咧咧地拿起来看,脑袋里立马炸开花了,一瞬间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了。
  他发过来九条长短不一的视频,画面黑黢黢的,偶尔露出她贴在镜头前的大脸,还呲个牙笑,丑陋至极。不仅如此,魔音贯耳,吓得她赶紧把音量调到了零,根本没有看完所有视频的勇气。
  克制地评价自己的歌声,宋慈认为,她有那么点儿五音不全,早些年流行唱歌的APP,她洋洋自得地录了好几首歌,还发给林凛听,问林凛那一条条小横线是什么意思,林凛告诉她,是她五音不全的意思,整首歌她一条线都没碰上,全部完美错过。
  今时今日,宋慈对自己的歌声有了新的认知,可能五音不全稍稍严重了那么一点儿,但她胜在唱得很有自信啊。
  余泽见她迟迟不回话,又欠揍地发来消息。
  余泽:陶醉自己的歌声呢?看几遍了?
  宋慈:……删了。
  余泽:没门。
  宋慈:你侵犯我肖像权了,现在还要勒索是吧?
  余泽:你报警吧。
  宋慈还真思考了下可行性,一想到警察要再欣赏一遍她的歌声,太恐怖了,还是有点良心吧,别祸害人了。
  余泽:因为你唱得太动人了,我还给代驾发了五十块钱红包,精神损失费。
  宋慈在手机面前恨得牙痒痒,极不情愿地给他转账了一百块钱。
  宋慈:我给你报销,另外五十给你的,你饶了我行不行?赶紧删了。
  余泽:昨儿说什么还记得不?
  宋慈:不记得,我喝完酒不记事,我说啥了啊?
  余泽:你想起来我就删。
  宋慈:你杀了我吧,你给我个痛快,我想不起来啊!!!
  余泽:杀人犯法。
  宋慈:我现在就出门儿给你买洋娃娃,你喜欢什么样的?棉布的那种还是芭比娃娃?芭比娃娃衣服多,我给你买个带衣柜和家具的,还能给它扎头发,弄发型,可好玩儿了。
  很快她又发过来网上找的图片,各种各样的芭比娃娃,身材魔鬼,面容精致,余泽眼皮直跳,一把摘了眼镜甩到桌上,给她回过去条语音:“谁告诉你我喜欢玩儿洋娃娃?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当时我拿洋娃娃是因为你们女孩儿玩儿的洋娃娃干净,奥特曼和小汽车上面都挂着口水鼻涕,我从小有洁癖不行?”
  宋慈听完也愣了,回问道:“啊?所以你不是Gay啊?”
  余泽坐在诊室里都气笑了,本不想骂脏话,实在是忍不住:“你他妈才是Gay。”
  宋慈把那条两秒的语音听了好几遍,也笑了,回道:“诶?你别说,你这骂人的小动静还挺好听,不然你多骂我几句,然后咱们把视频删了,咱俩就是哥们儿。”
  “谁跟你是哥们儿?你跟你哥们那样……”
  他话没说完,语音就发过来了,也没再说别的,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去忙了。宋慈又反复听了十几遍,越听越觉得不对,心跳扑通扑通的,也不知道是昨夜醉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怎么觉得他后半句话说得有点儿娇羞呢?她对他干什么了?她一个母胎单身的人,可以说二十六年来洁身自好,虽然喝多了爱耍酒疯,但也不干酒后乱性的事儿啊。
  宋慈:我对你哪样了?你把话说清楚。
  宋慈:你神经病吧?炸我呢?我肯定什么都没干,我喝多了就是爱唱歌。
  宋慈:你说话啊!出来对线,别装死。
  宋慈:赶紧把视频删了,告诉你,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砸了你医院信不信?
  宋慈:?????
  宋慈憋了一肚子的火,硬往下咽那碗煮糊的粥,吃得冲进洗手间直呕,擦干眼泪楼上楼下地找富贵儿,总算把猫薅到怀里,自言自语道:“贵儿啊,姐要带你转院,咱离那个神经病远点儿……”
  富贵儿闻言屁股一抬,跑了,看起来她更像自己口中的神经病,宋慈正觉受伤之际,手机总算响了,她赶紧拿起来看,果然是余泽的回复。
  余泽:刚看了个急诊。
  余泽:明天早晨八点半来医院,给我带杯咖啡,热的。
  余泽:当面跟你说。
  宋慈:你滚,狗才去,不砸你医院不错了。
  余泽:五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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