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作者:是辞》第32/57页


  他一直在期待林凛推门进来,殊不知林凛始终与他一门之隔,靠在门口的墙上,听完了整首歌也没有推门的勇气。
  那首歌林凛并不陌生,萧亚轩原唱的《突然想起你》,但一听前奏的鼓点就知道不是萧亚轩的版本,而是林宥嘉在2010年一场演唱会的live,也曾被她收藏到歌单,但或许是失去了音源,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想起以前在公司做营销,因工作需要,她有时也会刷短视频APP,看过那样一个话题,讲东北人唱歌和说话完全是两副嗓子,说话在东北,唱歌在台北。她点进去看了几个视频,觉得有些好笑,用夸张的东北口音讲话,唱歌就变成普通话一甲水平。
  其实东北的年轻人都能在东北话和普通话之间切换自如,讲普通话也绝对不是“我也妹有口音”,即便宗遇没在国内读大学,普通话也是标准的……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远,压抑着加速的心跳,她竟然还有闲心想这些,走廊路过的客人听到歌声都有些驻足,几个男男女女好奇地扯脖子往房间里看,开着玩笑:“我靠,长得也极品啊,一会儿喝多了你帮我去要个微信。”
  林凛就笑了,在宗遇的歌声当背景音的情况下,主动跟对方搭话:“我有他微信,推给你,要么?”
  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好玩儿,东北人在路上随便接话简直不要太寻常,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地想,宗遇情史丰富,肯定来者不拒。
  结果那说话的女生打量她好两眼,脑回路是林凛无法理解的,态度骤然变得冷淡:“你是他女朋友啊?我们开玩笑的,别误会啊。”
  说完人就溜了,跑得兔子都快,走廊又剩下林凛自己,她叹了口气,一直靠在墙上,感受着一首歌的漫长,心绪始终无法平静。她听得出,宗遇在借着这首歌唱自己,林宥嘉的版本深入人心,林凛觉得是因为唱出了爱而不得的感觉,那宗遇呢,宗遇唱出了一个渣男爱而不得的感觉,活该。好听倒是好听,就是太渣了,隔着一道墙都能想象到被渣男伤了的痛感,她哪儿敢靠近。
  客观地说,高中时必定不少女生暗恋宗遇,且如今正坐在包房里,有暗恋至深的,也有单纯的少女心思,那样肤浅又可爱地爱上一副皮囊,再正常不过。时过经年,宗遇如此不加掩饰地在众人面前发散魅力,定会让许多人产生对青春逝去的感慨。
  林凛也是俗人,心中打翻了五味瓶,神色不免哀伤。
  走廊同样燥热,林凛外套都没脱,双手插在口袋里,离开倚靠了一首歌的墙壁,打算下楼,出去吹冷风清醒清醒。人已经到了一楼大堂,那首歌的旋律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脑海中反复回现那个冲动的夜晚,第一次看到宗遇手臂的文身,念头一旦生起,必然无处遁形。
  她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将要破笼而出,步子越迈越快,只想赶快推开门冲到室外,忽视了身后渐近的脚步声,直到听见他的呼唤:“林凛。”


第28章
  宗遇跟了出来,林凛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就想跑,被他从后面拽住了手臂,他还以为她要走,语气里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别走行不行?我走,你上去继续玩儿。”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浑身带刺儿似的挖苦他:“怎么,歌唱完了就要走?多少女生听得心碎呢。”
  宗遇主动解释道:“我知道你在门口,唱给你听的。”
  “谁在门口?我没听到。”林凛下意识撒谎。
  “那我单独给你唱?”
  林凛莫名其妙地心急,也不知道急什么,大概是急着想逃,闻言下意识拒绝:“不用。”
  宗遇抓着她不放,幸亏是冬天,穿得厚,否则肌肤相贴,更可怕。林凛是真觉得热,浑身都热,跟喝了半斤白酒似的,大堂虽然没那么高的温度,还是不够凉爽,宗遇就低头盯着她,没有撒手的意思,她也无奈,坦白地说:“我热,出去凉快一下,撒手行不行?”
  “你热什么啊?发烧了?”宗遇满脸不理解。
  “你才发烧了,撒手。”
  “外面下雪了。”
  “我就爱看雪。”
  “那我陪你一起。”
  他肯放手就好,林凛拉链都没拉,赶紧推开门出去,是一场小雪,雪花簌簌下坠,落到地上就化了,那是东北的温柔。
  她总听过那么一句话,包括很多朋友也会说,东北是有味道的,冷空气的味道,下大雪的味道,林凛自诩是个理性的人,不擅长使用感性去捕捉什么虚无缥缈的味道,一直说自己闻不到,此时与宗遇一起迈进同一场雪,她很奇怪地闻到了,像薄荷一样辛辣,直冲鼻子。
  虽然宗遇没有说话,她却觉得难以自处,唐朝整栋楼都以昏暗的风格装修,像住着吸血鬼的古堡,隔壁则是灯火通明的24小时超市。
  林凛没管宗遇,直接进了便利店,那时分外理解抽烟的人为什么会上瘾,成年人心烦的时候总要找个缺口排解。
  宗遇就跟在她后面,她也没打怵,直接跟店员指烟架上叫不出名字的烟,第几排、第几个,宗遇笑了,看着店员在那儿费劲地数,直接告诉对方:“利群软阳光。”
  就是他抽的烟。
  他识趣儿地没跟她抢着付钱,等林凛扫了付款码,出门后站在牌匾下躲雪,林凛没抽过软包的香烟,拆得费劲,宗遇就耐心看她总算抠出一支,人又抬头扫他,伸手要火儿:“打火机呢?”
  他下意识掏兜,才想起来根本没带烟火,林凛看他的眼神像看废物,又进了超市买了个一块钱的打火机,不防风。
  今天倒是没刮大风,北风和雪花一样,簌簌的,林凛半天也没点着,宗遇看她那费劲的样儿艰难忍笑,夺过来用手护着,吸着了又递给她。
  他不嫌弃她衔过的香烟,她却不敢接他咬过的,又抽了一支出来,知道打火机靠不住,要跟他那支烟借火儿,宗遇仗着自己个子高,又把烟衔住,挑衅地吸了一口,烟雾在两人周身四散开来,林凛伸手要抢,他憋不住了,笑出声:“急了?要动手?”
  林凛一股气撒不出,烟也不想抽了,抓在手心里攥成拳,打了他一下:“你神经病吧?我把这包烟都给你,行了吧?”
  宗遇拿掉嘴里的烟,本来他就没想抽,想着自己着急忙慌地回家找电子烟,真是个笑话,林凛她私底下就是抽烟喝酒烫头样样都来的啊,披着的头发还带点儿卷呢。
  “你要抽就抽这个吧,这烟劲儿大,你抽不了几口。”
  林凛不接,站在原地喘了口粗气,宗遇看出她情绪不对,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她了,给气成这样,他不就唱首歌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故意唱给她听的,何况该生气的是他吧。
  她不说话,宗遇就先说了,直奔主题地问她:“你那条手链,是不是哪个前男友送的啊?”
  林凛想着这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正愁不知道用什么刀捅他,冷声答道:“是啊,前男友送的,你亲自拉回来的乐高树屋还是我和他一起拼的呢。”
  “操。”宗遇立马爆了句粗口,冷哼一声,“那我可真是活雷锋啊,净干好事儿了。”
  他当下就是很想入室抢劫,把她那个乐高偷了,砸了,去他的仁义道德,他就是没素质。
  林凛又说:“断了就断了,你当时没说要赔我,我就也没开口,但你知道,我不用你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谁是旧的?谁是新的?甭管旧的新的,都轮不上我,是吧?”
  “是。”
  “你不用气我,我自己气自己就够受的了,你别说,我还真没打算赔你,那天逛街我都看到了,就是没给你买,我故意的。”
  他这话说的,确实是在自己气自己,气得太到位,林凛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顺着往下说:“不赔拉到,行了,话说完了,我走了。”
  “你给我站住,我话说完了吗?”
  “那你还要放什么屁?”林凛也没给他面子,瞪着他问。
  宗遇沉默几秒,无奈地点了下头:“行,我回来路上,五个多小时,准备了一肚子话,被你一气,全忘了,没好话。”
  手里的烟都要烧到头了,他扫了一圈街边,瞄准垃圾箱,绷着脸就迈进了雪里。那瞬间心里就想,他对林凛虽然算得上厚颜无耻、死缠烂打,可他还是要点儿面子的,帮她护送着她和前男友的定情信物,从北京回东北,算什么事儿?太傻逼了,面子实在挂不住,他什么都不想跟她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烟蒂丢到了垃圾箱,宗遇烦躁地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花,转身就看到林凛双手插兜,留给他个冷漠高傲的背影,回到唐朝门口,还真打算上楼去继续玩儿,她这是默认他要滚犊子了。看着她那副轻飘飘的态度他就一肚子气,想起高中时总是看她的背影,后脑勺都生得那么完美……
  宗遇说不清是生气更多还是冲动更多,又把她叫住:“林凛。”
  林凛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句,扭头瞥他,两人相隔三五米,唐朝门口的台阶有些高度,她居于高位,他显得渺小,一个在檐下,片雪不沾身,一个在雪中,身上泛着湿意。
  就是这种眼神,跟高中时扫过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宗遇被那种不平的情绪驱动,语气却分外平静,越说越卑微:“你明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惦记你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中时我就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你知道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吗?像看一坨垃圾,就你现在这样,你照过镜子没有?真他妈好看,也气人。”
  他总算把喜欢说出了口,以前没摆到明面儿上,林凛还能装傻,现在装不了了,心像要跳出喉咙,她蓄势了半天,开不了口,最后变成一句辱骂:“你他妈有病,你去治。”
  “你过来,咱俩唠唠。”他气得直笑,虽然紧张,但感觉到越来越平静,似乎压抑心头已久的石头终于挪开了,局势瞬间倒转,想要退缩的反而是她。
  “唠个屁,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别想走,别逼我去拽你啊。今天好也罢、坏也罢,你给我个痛快话,我眼睛不瞎,那叫本能反应,你对我没意思那天晚上为什么亲……”
  “还说!你要点儿脸行不行?”
  “怕我说啊?这也没人,你敢跑,我就上楼拿麦克风说去……”
  “宗遇,我去你奶奶的!”林凛只想骂他,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还笑:“你去我奶奶那儿干啥?她都死多少年了,换一个骂,骂我爹也行,别骂妈。”
  “你‘妈宝’啊?”
  “啥玩意?”
  林凛看出来他这架势是打算“不死不休”了,脑子一热,冲到他面前,示以最凶狠的眼神,恨不得能瞪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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