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作者:昕梨》第2/185页


  康氏一时思虑万千,想她儿子十八岁赐官后外放边关四年,虽说艰难,可到底硬着头皮打了几仗熬上来了,如今做了封疆大吏,掌一方兵权,又是太子跟前第一人,各世家大族便都想与他家结亲,她一颗心将要放下来,却又听她夫君说:武将历朝历代都被主上忌惮,不能立时娶世家女,怕被陛下猜忌借婚嫁之由结党营私,儿子在外吃苦受累不算,年纪到了还不能娶妻,恼的她日日同她夫君争吵,一心替儿子着急。
  ———
  东京城里,从外地赶来的马车络绎不绝,原是到了三月里,陛下特特选在这时节让外省都督进京述职。
  天气转暖,春意渐袭。
  金陵总督赵永春没心思跟同僚们附庸风雅,游玩赏景,他因任上出了事故,想走皇太子门路压一压,此时,正在好友府邸急得团团转。
  虽说早有同门荐了刘钰的堂兄刘铎给他,可奈何各方打点,刘钰却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述职朝会越来越近,赵永春夜不能寐,他忍痛撒出去大把银子,叫身边人再去打探,倒是有那心思活络之人,收了银子,告诉他说:“大人,下官听说,刘钰将军有个极得宠的外室,唤作苏月锦,是个小官家的女儿,就养在四方胡同的一个宅子里。”
  赵永春不屑道:“你哄我!再得宠那位爷还能听个女人的。”
  “大人别恼,眼下可还有旁的法子了?”
  “真去找那女人说项?”
  “不是叫大人找那外室说项,那刘将军也断不会听个女人的,大人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那位爷可是东京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大人不若寻个模样相似的女孩献上去,合了他的意,许能结交上。”
  说罢将一副女孩儿画像递了上去。
  死马当活马医,赵永春当下便着人拿着画像,满东京去寻那长的像的女子去了。
  可一连几日下来,京城里的人牙子都认全了,还是没能寻到一个模样肖像的女孩。
  赵永春原都要弃了这法子,不想山重水复疑无路,还真叫他碰上一个。
  那日,他拿着厚礼去拜访刘钰副将陈远平,到了陈府门口,只见有一马车停在石狮子旁,那马车顶四方角上,悬着个柚白檀木的长方牌,一面写着医,一面写着顾。想是陈家谁病了,请了医官来看诊。
  等下人进府通报的工夫,赵永春正瞧见一女子领着一孩子从陈府出来。
  他余光瞥见那女子长的秀气可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打紧,怎么越看越像刘钰的外室,再瞧那孩子,竟同刘钰有些像。
  只等那医馆的马车走远,赵永春才回过神来,进了陈府。
  陈府书房里,赵永春向陈远平打听:“陈三爷,我方才见你家门上来了个医家的马车,是府上谁病了?”
  陈远平道:“是我夫人,请了个相熟的女医来看诊。”
  又道:“赵大人不知,我家那位身子本就不好,慢慢养着才是,本不用那女医日日来给她调理,谁知那女医因急着离京回家,便天天来我府上请脉,这不,外间都传我夫人得了什么大病。”
  说完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永春道:“我瞧那女医是顾家医馆来的。”
  “是,那女医同内人曾一道在宫里当过差,有些闺阁情谊,便请了她来。”
  赵永春又道:“这般急着离京回家,莫不是夫家崔,要回去侍奉公婆。”
  “内人说那女医丈夫早死了,她如今寄住在江南清河,她外祖母家里,并没有公婆要侍奉。”
  “我方才在门口瞧见她带着个小哥儿,这样年轻竟是个寡妇。”
  “你也瞧见了,不过说起那小哥儿真是不错,看着就讨喜,又漂亮又俊朗,你不觉得那小哥儿眉眼间像个人吗?”
  赵永春忙附和道:“可不是么,跟你那上峰也太像了些。”
  “哪里是像,那小娃娃耳朵上有一颗痣,偏巧钰二爷耳朵上也有一颗,你说奇不奇。”
  “竟有这样巧的事。”
  “说起这女医官,赵大人,你只当个趣儿事来听,我因着实好奇这女医的作为,想她丈夫即早死了,又没有公婆姊妹的,不来东京投奔她父母,倒去寄住在她外祖家里,那日,遇见一个我军中的人,是清河人氏,便同他打听这女医,你猜如何,那全清河的人都以为这女医是在东京成的亲,生的孩子,丈夫死了才去的清河,可东京城认得她的人,却都知这女医是去清河成亲生子,又死了丈夫的,这事竟成了无头公案,那么漂亮英朗的小哥儿,也不知父亲姓甚名谁,我与内子说起此事,内子只说,当时她离京出嫁时甚是匆忙,回想起来,有些不寻常。”
  “如何不寻常?”
  “内子说,那姑娘与她在宫里一道当值,伺候昭华公主,岁数到了,本可再伺候两月便求了宸妃娘娘的恩典,许了好人家出宫去,那可是一辈子的恩荣,谁知那女医却以母亲得病,需要侍疾为由,不顾宸妃恩旨,强行离了宫,后来便匆匆忙忙的远嫁了清河。”
  赵永春若有所思的看着陈远平:“你的意思是,她在宫里出了事,去了外祖家避祸。”
  “这谁知道,瞧着那小哥儿长的比同岁的孩子都大,怕不是在宫里便有了,怕污了名节草草出宫去生。”
  “宫里有的?宫里有的还能放她出宫,也不怕她混嚼。”
  陈远平玩味道:“若是主子的,宸妃娘娘还会轻易放了她么,八成是哪个侍卫下人的。”
  不知怎么,赵永春心里鼓噪起来,自顾自道:“若真是未婚生子,这女子也太傻了些,一辈子丧送了,不过,听闻寻常医官之家都忌讳堕胎。”
  陈远平不禁感叹:“那孩子长的真是好啊,一点也不像穷乡僻壤之地养起来的孩子,也是可怜!”
  ——
  赵永春从陈府出来后,又开始细细琢磨陈远平的话,从他做知县起就断过不少风流冤案,总觉哪里不大对劲,想这女医和刘钰外室长的那样像,刘钰风流,大抵喜欢的女子都差不多模样,思索着那孩子的长相和年岁,一个念头生出来:怕不是刘钰在宫里同这女子有了首尾,这女子偷偷生了他的孩子,不叫他知道,想着想着倒吓了他自己一跳。
  赵永春又是一夜未眠,心里想着,去查探查探总不亏什么,第二日便遣人去了清河,打探那女医底细,待听了探查之人回报,顿时喜上眉梢,拍掌大呼:“真乃天助我也。”
  一经去了刘府,递上帖子说找刘钰有要事相告。
  刘钰看着赵永春的帖子,不禁腹诽,这厮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想钻太子营罢了,心中不屑,遣人回绝了他。
  这边赵永春心急如焚,一面遣人看着顾家母子,别叫他们离京跑了,一面继续递帖子,奈何刘钰丝毫看不上他。他只得去勾栏院堵他,堵了三日,终于见了刘钰的面儿。
  刘钰无奈:“赵大人,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
  赵永春压低声音:“将军,借一步说话。”
  刘钰起身,同他一起去了勾栏院的一处内房,不悦道:“赶紧说。”
  “将军,你可识得东京城里医官顾家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唤作顾若芯。”
  赵永春屏声静气,不错眼的盯着刘钰脸上神情,见他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料定这事他必然不知,只要他不知,自己将其告知便是立了功,不怕刘钰不念他的情儿。
  “不认识。”
  “将军再细想想,你同她一起在宫里侍奉过主子,后来她出了宫,远嫁到了清河。”
  刘钰听着赵永春那话说一半留一半,瞬间恼上来:“这人是谁,嫁到哪里去同爷有什么干系,你再不说,爷可就恼了。”
  “将军别恼,这姑娘在宫里时伺候过将军,后来竟有了身孕,出宫避祸,偷偷生了将军的孩子。”
  刘钰闻言身上一震,拉起赵永春的衣襟,怒道:“一派胡言,哪里来的姑娘,你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砍了你,宫里的事你也敢混说。”
  刘钰起初想,他没同什么宫女有过首尾,忽而又想起,那次随太子去灵山时,在皇家别苑华清池流水泉里的那一夜。
  那时他做太子府侍卫首领,护送太子陛下娘娘去华清池,晚上偷跑去泡汤。因常去灵山,那题流水泉的汤宫是他摸熟了的,夜色深了,并没有唤了内侍来使。
  正泡着,就听有人推门而入,他只当是小内侍不知屋里有人,来洒扫归置的,便随声唤了来,叫那内侍给他捏肩,不想走过来竟是个宫女,那女子弯腰跪在那儿,受惊的鸟儿般,有些手足无措,竟惹得他内心不能自己。
  刘钰那时十八,也懂了人事,知道这屋里定是点了寻常宫里贵人常用的合欢香,博恩宠用的劳什子,才叫他这般意乱情迷,偏此时又来一女子,他心里过了一万个念头:想这女人是谁,在这行宫勾引他有什么目的,却没忍住,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了她。
  想到此处,刘钰敛了怒气,慢慢放开赵永春,客气道:“你坐下说。”
  赵永春忙道:“将军,下官遣人查探了,那女子是三月初三离的宫,四月二十一到的清河,到了清河便寄住在她外祖家,下官使银子问了她外祖家的下人,那些下人说她十月二十一生下一个小哥儿名唤阿元,也就是说,孩子是元月里头有的,每年元月,宫里的主子们都会去华清池泡汤,五年前将军也随太子殿下一同前往,那女子是医官家挑上来伺候昭华公主汤药的,侍奉公主三年,本来有功,合该受了宸妃娘娘的恩典,许了体面人家嫁人才是,谁知他罔顾隆恩,以她母亲有病为由强行离了宫,下官听闻医官之家都忌讳堕胎,那姑娘这才急着去了她外祖家,一面对东京的人说她嫁去了清河,许了她外祖家的门生,一面对清河的人说,她是死了丈夫怀了遗腹子才到清河投奔的外祖,那孩子,那孩子同将军长的很像,孩子的耳朵上有同将军一般的痣。”
  赵永春说的滴水不漏,叫刘钰吓了一跳,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却又疑心,别是这厮故意拿一个同他肖像的孩子做局,借机钻营,却又觉不大可能,那女子真如他所说,是因为不能堕胎才生的孩子么?
  好一会儿,刘钰才回过神来,竟是问他:“你怎么想到,要去查她的?”
  赵永春倒没想刘钰会问这个,支吾道:“我,我见那孩子同将军长的实在像,这才着人去查,没想到查出这样的秘事,将军放心,那女子和孩子这会儿还在东京,下官着人看着呢。”
  刘钰皱眉沉思,半响才冷哼道:“你行啊,有两下子,这都能被你钻营到。”
  顿了顿,又说:“把你的人都撤了,别再盯着她们母子,更不能去外头嚷嚷,否则别怪爷翻脸。”
  “将军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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