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金陵市井人家》作者:十弋》第53/88页
说到这,林娘子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口喘气,眼里露出憎恶的光。
“这个老夫人,”林娘子嫌恶不已:“她说我家大郎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我这个媳妇不和他们贴心,将大郎带坏了,便撺掇着族长要休掉我,将她娘家的姑娘嫁给大郎,还指使着族里的姑娘为难我,那时候我在族里的日子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后来见大郎死活不愿休我,便将大郎也恨上了,干脆就盯上了我家这点家产,隔三差五打秋风,在那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才举家搬到这儿。”
韩薇娘只知道谢家搬过来是有些隐情,但没料到是这样的隐情。
“等我走了,愈哥儿就没有亲长,族里正好就名正言顺的插手他的亲事,现在愈哥儿书读的好,总有出息,我倒不心疼他们将这份家产占了,我就怕他们借着长辈之名,给愈哥儿定下不着四六的亲事,那愈哥儿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不瞒你说,老妇人过年的时候便已经带了娘家的姐儿过来,便是有让我过目的意思,我活着的时候尚且如此,待我真走了,肯定更加猖狂,愈哥儿还有考科举,不能担上不孝的名头,这亲事若不定下就被拿捏住了。”
林娘子将内心的担忧悉数告知,韩薇娘也沉默了,在心里反复的琢磨。
平心而论,谢愈的条件确实不错,就不说他斯文俊秀一表人才,也不提他和沈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只凭借他年纪轻轻便过了童生试,不管后续能不能考中,起码也是秀才,名下可以挂上田地,不说大富大贵,但让意姐儿衣食无忧也没问题,更别说在县学里每个月还能领上钱粮补助,光这一份,就跟当家的一年俸禄差不多,意姐儿跟着他不会受苦。
再有,凭着愈哥儿这进学的机灵劲,未来很是可期,意姐儿说不准还能做官夫人,幼年时寺里的方丈也给意姐儿看过,说这是大富大贵的命格,难道没有应在宫里,却应在了这里。
想到这,韩薇娘心头一片火热,巴不得立时便应了下来,但最终还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这我要问意姐儿,看她乐意不乐意。”
林娘子想起沈意素来便有主意,对韩薇娘表示理解,随后又加上一句:“若意姐儿能嫁过来,愈哥儿此生不纳二色。”
林娘子这话,却没在韩薇娘心里起什么波澜,市井人家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了活下去已经很是辛苦了,纳妾属实不在他们的世界里,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打开门,将沈意和谢愈叫了进来,韩薇娘严肃地问道:“意姐儿,你干娘向我求亲,希望你能嫁给愈哥儿,你是怎么想的。”
沈意瞠目结舌,就像韩薇娘一样,她也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但和韩薇娘一心想着她进宫不同,沈意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这个年纪就要考虑嫁人的事情,这年纪在她的概念里还是初中生,早恋是要被严防死守的,被抓住了要写检讨的,这怎么就要考虑嫁人的事情了呢。
沈意陷入了沉默,看着虚弱的林娘子期待的目光,又看着谢愈羞赧的神色,最后又望着韩薇娘严肃的表情,最终作出了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沈意内心很是复杂, 扪心自问,她爱谢愈么?答案是否定的。在这一日之前,谢愈在她心目中也只是一同长大的伙伴而已, 因为在同一个私塾里读书, 又有着林娘子的关系,两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 和巷子里的其他人相比更显亲密。
但再亲密, 沈意对谢愈依旧没有情丝。
林娘子的求亲, 将沈意潜意识里一直躲避着的嫁人这件事情搬上了台面。
这年代里,不嫁人过于不现实,在这女子无私产的环境中,即使阿父和阿娘愿意一直养着自己, 待昭哥儿长大娶妻生子,家里也是容不下她的, 但这以夫为天的世界里, 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人呢?
既如此,那就嫁吧, 好歹和愈哥儿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总比嫁给一个不知品性的陌生人强。
“阿娘,愈哥儿很好, 我嫁。”应允的话语一字一句说了出去, 看着林娘子舒展的笑容, 谢愈明亮的眼眸,沈意心里地忐忑再也不见,慢慢踏实了下来。
“好, 好, 好。”林娘子高兴地连病容都退了几分, 精神头突然就足了起来,拍手笑道:“得此佳妇,是我谢家大幸。”
笑过后,又大声叫来谢愈:“愈哥儿。”
谢愈正立在一旁,心里想着意姐儿愿意嫁给自己了,又想着这是阿娘拖着病体为他筹谋,正一时悲一时喜,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听见林娘子的呼唤,便立时走了过来,关切道:“阿娘哪里不舒服么?”
林娘子一改早前的欢喜,厉声喝道:“跪下。”
谢愈心里一惊,不知林娘子为何如此,但仍然立马跪到林娘子床头。
“愈哥儿,你对着我发誓,这辈子你不许纳二色。”
原来是这件事,谢愈心里很是委屈,自他通人事以来,意姐儿便是他唯一的幻想,阿娘这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才逼着发誓。
但林娘子丝毫没有被谢愈的委屈打动,她依然冷冷地盯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整个人连一点热乎气都看不到。
既如此,那便发誓吧,就当让阿娘安心了,谢愈如是想到。
“我谢愈在此发誓,此生唯意姐儿一人,永不相负,若违此誓,愈此生颠沛流离、永生孤寂。”少年郎如青竹一般,纵使跪着也没有折了风骨,肃肃然如松下风,铿锵有力的誓言回荡在空气中,也砸入了沈意的心间。
“愈哥儿快快起来。”听见谢愈的誓言后,林娘子强撑起的精气神泄了劲,腰身塌在引枕上重重喘气,呼吸间还挣扎着让谢愈起身。
那些旖旎的念想全部被抛诸脑后,谢愈满心满眼里都是担忧,兑上温水,轻柔地扶起林娘子,慢慢地将水喂了过去,间或腾出手来轻轻拍着背为她顺气,韩薇娘见着这场面,动容地转过头去,悄悄擦去流出的泪水。
韩薇娘放心不下家里的沈昭,看着这边没有能帮忙的地方,便匆匆回家照料,而沈意,则是待到不能再待的时候,才被谢愈送回家。
月明星稀,只偶尔听见远远传来的狗吠之声,谢愈沉默地跟在沈意身后,直到沈意欲推开家门,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意姐儿,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月光照射下来,谢愈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素日里冷静自持的少年人,在心上人面前,终于还是变成了毛头小子,青涩地不成样子。
沈意的脸,也悄悄红了,心里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当天夜里,韩薇娘便和沈荣说了白日里的事情。
沈荣虽说是一家之主,但意姐儿的事情,从来都是韩薇娘做主,沈荣也知道,韩薇娘视沈意如命,就算后面有了沈昭,将她精力分了过去,但心里最偏爱的,还是那个从病蔫蔫一路拉扯长大的女儿,她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对沈意最好的,。
因此听韩薇娘说了和谢家定亲的事后,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谢愈的人品相貌,再想到林娘子对沈意还有救命之恩,便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亲事既然已经说定,谢家和沈家便都默契地加速了定亲流程。
说句难听的话,林娘子还有几天好活谁也说不好,必须要在她离开前将程序走完,这样谢家族里想干涉也没法子插手。
时间紧张但定亲一辈子只有一次,韩薇娘也不愿意委屈了沈意。
谢家里林娘子不能劳神,花大价钱请了金陵城里最有名的媒人钱婆子帮忙操持。
韩薇娘便事事上心了起来,一天恨不得找媒人商量八百遍,连腿都跑细了,纳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流程过得飞快。
在这么忙碌的安排中,韩薇娘还将自己压箱底的料子拿了出来熬夜裁剪这喜服,这一匹大红织金团花缎还是她出嫁时带过来压箱底的嫁妆,虽然仓促了些,但该有的都得有,不能让这定亲礼寒酸了去,甚至还不许沈意帮忙,就这样自己一针一线的缝着。
这就样白天过着定亲流程,晚上绣着定亲礼服,这么点灯熬油了好几天,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尽管林娘子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但谢家对这个定亲丝毫没有轻忽,这一日里,谢家院子里处处红绸,路过的人从大开的厅门里能见到整头的猪、羊被放在地上,猪羊旁边错落地堆放着装满了鸡鸭鱼的木盆,大桶的油、酒摆在角落等着取用,洁白的米面更是装了好几个麻袋。
提前请好的帮厨一大早便来了,先是快速的垒起了一个个临时的灶台,又将带着的桌椅板凳在谢家院子里开始摆了起来,等到院子里摆不下了,再摆去了巷子里,将架势摆了开去。
桌椅摆好,掌勺的大厨便动起手来。
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锋利无比,切进肉里很是丝滑,剥皮切骨,肉被一块块分割开来,灶台里火呼呼地响,锅被烧得发红。
烹饪炸煮十八般武艺全上场,几个灶眼上,炖肉的、煮汤的、爆炒的、清蒸的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谢、沈两家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
林娘子撑着一口气,换上新做的体面衣服,正坐在椅子上,谢愈也穿得精神极了,在门口迎着宾客。
沈家族老、韩薇娘的娘家人是最早来的,家族、家族,正常情况下,家族就是一个人的荣辱所系,也是一个人的依靠,像谢家族里这样眼光短浅的,也是少见了。
织染巷子里的邻里们三三两两带着贺礼走了过来,这巷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在织染局里做工,有着不俗的手艺,家里各种料子少不了,随便哪匹裁出一段,都很体面。
准备的桌椅渐渐坐满,媒人钱婆子、林娘子、韩薇娘、沈荣并沈家族长及韩家老娘坐在主桌上,而这桌却一直空着一个位子。
霸道的香味从临时达成的灶台里传了过来,这却是特特请来的大厨已经将饭菜做好,空气中诱人的菜香将诸人的心神勾了过去,虽还在应和寒暄,但已经很是心不在焉了。
大厨用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着汗走了过来,这春日里他穿着薄衫还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这位娘子,菜都做好了哩,什么时候端上来?”
空缺的地方是提前给谢家族长留下的位置,但都已经临近开席,依然没人到来,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至正中,林娘子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了,脸阴了一瞬,复又恢复笑意,温和说道:“吉时快到了,先上菜哩。”
坛子肉、美人肝、松鼠鱼、蛋烧卖、凤尾虾、盐水鸭、炖生敲、炖菜核、清炖鸡孚,金陵人素日里喜爱的菜被端上了桌子,甚至一张桌子都没能摆下,盘子摞着盘子,只带订婚里结束后供人大快朵颐。
待到菜都上好,大厨带着帮佣离开,钱婆子清了清嗓子正待开口。
“唉哟,路上马车坏了,我们来晚了。”突然门外传来了尖利的声音。
却是谢家族长夫人带着儿媳妇终于来到。
林娘子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虽然心下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谢家族里能在最后关头过来把这面子圆了,也就罢了,至于故意晚到恶心人,这种事情谢家族里做的还少么,很是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