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作者:卿戈》第13/287页


  “我、我不要、我不是、不是小孩子了。”云胡后退两步推脱道。
  “谁说只有小孩才能吃?”谢见君笑道,不由分手地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
  左右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罢了,幼时他同见宁住在奶奶家,每逢五日,奶奶便去集上给他俩买好些饴糖糕点回来,一直到成年后,再回乡下看望她,老人家还总惦记着买点甜果子,一把接一把地往他俩手里塞。
  但见云胡谨小慎微的神色,心里不免有些哽住,他顿了顿声,“这都说镇上的糖葫芦好吃,你且尝尝看,好吃的话,咱们下次来再买。”
  云胡被这一串糖葫芦暖得心窝子里热腾腾的,长到这般年纪,他可从未吃过这东西,先前在娘家时,娘亲去镇子上,都只带着弟弟云松,每每云松回来,不是吃着糖葫芦就是抱着枣泥饼,还特意跑他面前炫耀,娘说他长大了,人也该懂事了,不能惦记弟弟的零嘴,所以他从不会要。但他也晓得,自己即便是开口要,也得不到,定还会招来娘亲的叱骂。
  可如今,他也是能吃的上糖葫芦的人了,无外乎旁的,谢见君说好吃的话,还会再给他买。他心中越琢磨越是雀跃,圆溜溜的杏眸眯成两轮弯月。
  焦黄剔透的糖衣脆脆甜甜,一口咬下去,嘎嘣响,内里红山楂果子吃起来香糯糯的,清甜中还浸着点点的酸意。他嘴里吭哧吭哧没停下,犹如过冬屯粮的小仓鼠,两颊塞得鼓囊囊,转眼一串糖葫芦就落了肚。
  他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连嘴边的碎糖渣都不舍得放过。
  满崽亦是如此,他虽说从前也吃过糖葫芦,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吃完便钻进谢见君的怀里,伏在他肩头,意有所指地念叨起来,“阿兄,糖葫芦可真是好吃。”
  谢见君年长他十来岁,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遂松口道,下次再来镇上,定少不了他的糖葫芦。
  “那云胡呢,云胡呢!”这小崽子也是仗义,当下就问还给不给云胡买。
  云胡正垂着脑袋,乖顺地跟在他俩身后走着,闻声,立时抬眉,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我、我不用、我已经尝过了。”,能吃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就算是如了心愿了,他哪里还敢再惦记。
  谢见君眸光微动,瞥了一眼他紧张局促的模样,抬袖抹去他脸颊上没蹭掉的糖渣,轻笑着应了声,
  “嗯,云胡也有。”


第16章
  收了栗子摊儿,去他们常去的那家粮食铺子卖了鸡蛋,这小布兜又添进去二十文钱,云胡护得紧实,搁腰上拴着,贴在内兜衬布里,生怕被镇子上的白日鬼给摸了去,他弟弟云松那般得爹娘疼爱,还因着去集市上买糖果子弄丢了五文钱挨了打呢,他虽晓得谢见君不曾恶待于他,但也不舍得他们一上午赚来的银钱打了水漂。
  这般想着,他愈发谨慎起来,时不时便四下张望两眼,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扭头往身后望,眼神中的怯意还未褪去,就见谢见君面带歉意地轻声问起,“可是吓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松下一口气来,到底是自己太紧张了,揣着这一布兜的铜板走哪儿都小心翼翼的,叫旁个人看了笑话去。
  但谢见君没笑话他,仔细瞧着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儿,才压低声音说,“方才,我问过这铺子里的掌柜,说是今年雨水多,豆子搁仓里存不住,怕生了芽不好往外卖,遂收购的分量不多,价钱也低,等会儿咱们再多询上几家问问,价钱合适的话,咱就卖了去,你觉得如何?”
  云胡懵懵懂懂地点头,他原是打算卖了豆子的钱给谢见君读书用,他听村里人说,这读书可花钱了呢。这豆子虽说是他和芸娘种的,可都是谢见君费劲巴拉收上来的,怎么处置,自是他也能说得上话。
  谢见君没再说什么,沿街挨个又打听了几家卖粮食杂货的铺子,各家的说法与金谷掌柜的,差不到哪儿去,想来是今年豆子的行情不好,如今看来,别说是收回本钱了,哪怕是他们亏着钱硬卖,人家铺子也吃不下多少存量。
  起早卖栗子得来的喜悦被当头这一盆冷水浇灭得彻底,他轻叹一声,心中怅然若失,本想着卖了豆子,手里能留些余钱好过冬,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云胡瞧出他的失落,斟酌着小声开口道,“你、你别愁、你安心读书、我有、我有法子赚钱。”。
  谢见君展颜一笑,“无碍,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他打定主意要读书,自然不能把筹码都压在这点豆子上,左不过他还能跟着福生在村里帮工,亦或是去码头上干点零活贴补家用,这有胳膊有腿的,还能被银钱难为得举步维艰?
  ――――
  从粮食铺子出来,路南侧是一家青云书铺,谢见君就想着顺道儿去问问纸笔的事儿,嘱咐云胡和满崽在门口稍候片刻,他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杆子,提步迈进书铺。
  听着门口处有风铃摇动的叮当声,书铺里的小屋走出一身穿长马褂的白发老头,将谢见君从头到尾粗略地打量一番后,笑得一脸褶子迎上前来,“小后生,可是要来置办些什么?”
  谢见君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晚生想买些练字用的笔墨纸砚。”
  闻之,白发老头微微欠身,将他引至一旁,指着柜台上摆放的文房用品,同他细细介绍起来,“小后生,你瞧这四尺整的宣纸,寻常我们铺子里都是卖二百文一刀,您若是买得多,我这可作一百八十文一刀。”
  谢见君抿了抿嘴,来时他有心理准备,这东西定然是便宜不到那儿去,但听着掌柜的这般说,他心里难免颤了颤。
  掌柜的见他眉头轻拧,一脸为难,又瞧着他一身洗得褪色的粗布长衫,袖口处缝缝补补添着碎布头补丁,便知是寒门学子,家境算不得好,就拉着他另看一处,“我们铺子里还有这毛边纸,论纸质,那必然比不得宣纸敦厚吃磨,光而不滑,但胜在便宜,二十文一刀,平日里用来练字堪堪是足够了。”
  二十文一刀....谢见君心里默默嘀咕起来,这毛边纸因着是竹制,色泽呈淡黄,摸上去薄而松软,眼下对于兜里无粮的他来说,最是合适不过了。
  他登时开口要了一刀毛边纸,掌柜瞧着他实在囊中羞涩,便说道,倘若他从铺子里买墨锭,就送他两管兔毫笔,兔毫笔不值几个钱,质地较为柔软吸墨,也算是寒门学子常用的笔了。
  谢见君拱手作揖,谢过书铺掌柜。待将这练字的家伙什儿都置办齐全后,盖房子那日得来的工钱已是花了个精光,他拍拍自己干瘪的钱兜子,心里沉甸甸的,这刚入门便掏空了家底,往后可如何是好?
  他将买来的东西小心放在身后背着的竹篓里,正要拜别,一青衫打扮的书生急急慌慌地掀开书铺的门帘进来,把书箱往柜台上一搭,“掌柜的,前些日子我借来抄好的书,给您送回来了,您瞧着无碍,便可结算工钱了。”
  谢见君脚步一顿,没急着出门,隐到身侧的书柜旁,见这书铺掌柜将书生迎进屋里来,顺手招过小二,嘱咐他给书生奉茶,语气较之前于他,客气恭敬了许多,连带着结算给书生的银钱都是双手奉上。
  能得掌柜的这般敬重,想来这青衫书生是有功名傍身的,但谢见君并不在意这些,他本就不是喜好八卦之人,之所以没走,是听着书生说给书铺抄书。
  若是他也能给书铺抄书,换些银钱回来,他和云胡手里便能松快些了,况且许褚说了,他的字并不差。
  书铺掌柜送走书生,转头看谢见君只身立于门厅,身形挺拔端正,风骨峭峻,一时晃了眼,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问问他如何还没离开,可是还有东西要买。
  谢见君打心里斟酌好字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初闻掌柜的铺子里招募抄书之人,晚生自诩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不知可否为掌柜的排忧解难。”
  “这..”,书铺掌柜顿了顿声道,“恕在下眼拙,敢问小后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不曾。”谢见君拱手道,“晚生本是农家子,承蒙村中学堂先生厚爱,于近日方开蒙,正直家里母亲孝期,三年内不可参加科考。”
  书铺掌柜捋了把稀疏的胡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这书铺其实并非缺抄书之人,只不过是他想借着抄书之事,送个人情罢了,倘若将来有功名在身的书生,青云得路,一朝翻身入了朝堂做了官,他也好跟着沾沾光。只眼下这人,虽气质温润儒雅,一身读书人的清贵,但毕竟这个年纪刚开蒙,自然比不得那些个童生秀才,更有指望。
  谢见君并非愚笨之人,见状,便是知晓书铺掌柜的心思,他沉默片刻,照常行了个礼,转身掀开门帘,出了门。
  云胡正乖顺地坐在屋门外的石阶角落里愣神,满崽依靠在他身侧打起了瞌睡,因着怕他着凉,他从竹篓里翻出今早特地带着的夹袄,将人一整个裹在怀里,挡住穿堂而过的瑟瑟冷风,抬眸见谢见君从书铺里出来,他神色惶惶地挪了挪身子,翘首问起,“可、可是都买好了?”
  谢见君颔首,收敛起沮丧的心情,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嗯,都买完了。”
  “那、那就好。”云胡眉眼弯了弯,“趁着天儿、天儿还早,咱们往回、往回走吧。”
  ――――
  回去路上,因着心里盛满了事儿,谢见君闷着头,走路飞快,他步子迈得本就宽大,几步就将云胡甩到了身后。只待他从忧虑的心绪中拔出身来,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老远,忙不迭扭头,云胡背着竹篓,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小跑着追着他的步子。
  他顿觉歉意,“对不起,是我走得太快了。”
  云胡摇摇头,他虽不知谢见君在书铺里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瞧出他眼下心绪不佳,他手伸进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两个油亮的毛栗子,这原是特意留着哄满崽的,怕他一路哭闹起来,折腾个不停,而现今他小小一人儿缩在谢见君身后的背篓里,身上盖着薄夹袄,正睡得昏天黑地,只怕是到家前,都不会醒来了。
  他放心地掰开栗子壳,将栗子肉递给谢见君。
  “这..”谢见君不解,温润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你吃、是甜的。”云胡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懊恼自己笨拙,竟是连句像样的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只干巴巴地低声道,“吃甜的、高兴”。
  谢见君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小少年此举大抵是在哄他开心。他从云胡手里接过白嫩的栗子肉,这栗子肉入口脆生生的,嚼起来“咯吱咯吱”,甜津津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抚平了他心中失落的情绪。
  他眼眸眯了眯,喉咙深处溢出一抹低笑,“若是一会儿满崽醒了,闹着要吃甜栗子,可就没有了。”
  云胡踮起脚尖,打眼看了看背篓里熟睡的满崽,伸手给他掖了掖夹袄,再望向谢见君时,眸光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狡黠,他手挡在唇边,将声音放得更低,
  “我们、我们不告诉他、偷偷吃掉。”
  暮色西沉,缥缈浮云间,落下一抹余晖,少年腼腆的笑容浸润在细碎的光影中,谢见君呼吸一滞,好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打心底里破土而出,细枝抽芽,嫩绿冒尖儿。


第17章
  从四方镇子上回来,已逾几日。
  寻常白日里,福生那儿接了活,谢见君便跟过去帮着搬搬东西,搭搭屋顶,赚个二三十文,这村里人都是紧着裤腰带生活,出手自然赶不上老秀才许褚大方,但好在能赚一文是一文,碰上东家管一顿晌午饭,还能省下一口家里的粮食。闲时,得了空,忙完家里的活儿,他便窝在院子里练字。
  买来的毛边纸虽较之宣纸,价钱上要便宜些,但这般大手大脚地拿来挥洒,到底是舍不得,他从田地里找了块略显平整的方砖,平日里用毛笔蘸了水,在方砖上练字。被毛笔润湿的方砖只肖的往太阳底下一扔,三五刻的功夫就晒干了,如此还能反复用,一直练到对某个字有把握,他才誊到纸上去。
  转眼,自那日拜别许褚已有十日之久。
  起早,天刚破晓,山林间薄雾将散未散,谢见君被鸡鸣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身往旁边一探,被窝里已经凉了,隐约听着屋外传来“咕咕咕”敲打食盆的动静,他麻利裹上外衫,推开屋门,乍寒的冷风穿堂而过,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院里的云胡将拌好的鸡食倒进食槽里,带着满崽站在屋檐下盥洗,今个儿适逢初五响水大集,他们俩要去集上置办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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