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作者:卿戈》第224/2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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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次余震后,城中的情况愈发糟糕,到处都是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民户,他们神色麻木,眼神空洞而绝望。
  有太多太多的人被困在废墟之下,府役们没有趁手的撬棍锤子,便徒手抬石板搬碎石,一双手磨得血肉模糊,可好不容易将人从瓦砾堆里刨出来,眨眼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求求你了,先找我儿子,我儿子就掩在这石头下面,我刚才都摸到了,身子还是热的!”
  “幺儿!幺儿!你回娘一句话呐!”
  “救我,快救我!我家娘子马上就要生了,我不想死!”
  阵阵哭嚎声,裹着凛冽的风声,宛若一把锋利的刀,一下接一下地凌迟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谢见君刚刚把尚有一口气的老汉扒出石堆,交给挎着药箱赶来救治的大夫,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小跑过来的府役告知,乔嘉年跟人吵起来了。
  他喉间一哽,心道如今是什么光景,那小兔崽子还有心思跟人打架。
  然等他赶到鼓楼下一处倒塌的民房前时,就见乔嘉年背对着身,蜷缩成一团,像个蘑菇似的蹲在碎石瓦旁边,离着不远处有个打赤膊的汉子此时正紧紧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孩子双眸紧闭,手脚无力地耷拉着,明眼人一瞧便知已经不在了。
  适逢他上前想问问发生了何事,壮汉骤然跪地恸哭,“儿啊,你就想吃个糖葫芦,我当时怎么就狠得下心不给你买啊!”


第219章
  壮汉的恸哭声如刀刀戳心, 谢见君鼻尖凝起一阵酸涩,袖袍下的手攥得死紧。
  他上前拍拍壮汉的肩头,示意身后的府役将人扶到一旁空地, 回眸见乔嘉年还维持着背对着身子蹲在地上的姿势, 像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遇着什么事儿了?怎么还跟人吵起来了?”
  乔嘉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难受劲儿, 被谢见君温温和和的一问, 又止不住翻涌上心头, “他就、他就那么用力地抓着我, 一直念叨着‘哥哥,我想吃糖葫芦’,我都跟他做了保证,只要他从里面出来,别说是糖葫芦, 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给他摘.....可是、可是明明身子还都是热的, 咋就不喘气了?我还得给他买糖葫芦呢....我费了那么多劲儿才把他扒出来, 他爹凭什么说他没出息, 光惦记着一口吃的?”
  未及弱冠的小少年双手紧捂着脸, 并不算宽阔的肩背微微搐动着,滚烫的泪珠顺着指缝,砸落在身前灰扑扑的衣裳上,溅起一片湿意。
  那一连串剖心的质问, 连一向会道能言的谢见君都难得沉默了。他蹲坐在一旁,像是哄孩子似得轻抚着乔嘉年的脊背,斟酌半晌, 才哽了哽道:“虽说是事在人为,但世事无常, 你已经尽力了。”
  乔嘉年眼圈通红,“老大,其实你、你不用安慰我的...”,他猛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止了哭腔,“我都知道,肯定能活的,是我太慢了,只要我利落些,动作再快点,他们就都能活...”
  他抹了把眼泪,袖子上的脏污沾得满脸跟花猫儿似的。
  但谢见君笑不出来,眼见着小少年提起丢在一旁的撬棍,低声嘀咕着“我得快点..我得快点..”,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堆里,他缓缓站起身来,良久,极轻地叹了口气。
  “知府大人,曹知县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衙役过来传话。
  大抵是下乡查看情况的衙役们赶回来了,谢见君应声后,就跟在衙役身后急匆匆地往县衙方向去。
  曹靖舟此时正拿着甘宁县的舆图,上下左右地摆弄着。早起他派出去的那一拨人里面,唯独只有沧河村的衙役至今未归,他看舆图上标注的沧河村所在的位置,距离甘宁县城约摸着有一个来时辰的脚程,虽是被两山夹在中间,但好在地势并不算严峻。
  可即便如此,被分配到更远更陡峭的村子的衙役,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县衙报信,唯独没有这地方的消息。
  谢见君听闻此情况后,当即就修书一封,盖上甘州知府的官印,着人送去汉羽军营请驻守的黄将军即刻派兵过来支援。
  “大人,要不再派人走一趟?亦或是下官亲自前往?”曹靖舟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这个时辰都没赶回来,就是出事了。”谢见君微抬了下眼皮,“明日一早,若不等黄将军的援兵,咱们再做打算。”城中尚且一片狼藉,单靠着他从府城带来的数百名府役和县衙里的人,只能勉强应付县城,其他地方实在是长莫及,还是得早早寻求外援过来帮忙。
  除了找那黄将军,晌午那会儿,他还将诸县报上来的灾情稍作整理,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往了上京,想来崇文帝收到文书,不日就会派官员下来救灾,只是甘州离着上京千里之遥,即便赈灾的大臣此刻动身,日夜兼程地赶路,过来少说也得一个月,但只要他们能支撑到那时,甘州这个劫就能跨过去。
  曹靖舟并非愚笨之人,自是清楚他话中意思,当即就拱手道,“大人有何差事儿尽管吩咐,下官一切谨遵大人的安排。”
  谢见君颔首,冷不丁想起旁的事儿来,便问道,“曹知县,本官让你准备的旗子呢?”
  曹靖舟愣怔一瞬,赶忙回话,“已经分发给各小队了,凡是搜救过的地方,就插上赤色小旗,好提醒后来者,以及警示那些不知情的民户。”不得不说,有了这位谢大人帮着镇场面,他吩咐起差事来较之先前顺当多了,那些个老油子衙役尽管敢欺负他初生牛犊,拿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却不敢冒犯谢见君,一个个听话着呢,干起活来也积极上道,哪还有他在位时的那股子懒骨头劲儿?他心里实在羡慕,故而眼角的余光不住地瞟着谢见君。
  “何事?”察觉到有眸光望过来,谢见君的视线从甘宁县的舆图上敛回。
  “不不...”曹靖舟后退着摆手,“没什么事,下官就是见您跟着操劳一天,连口凉茶都没来记得喝,想问问大人可否用膳?”
  谢见君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经此地动,城中井水多有污染,能喝的水本就稀少,自然要先紧着百姓和奔波于废墟之间忙着救灾的府役们,“不了,咱们去临时避难所那边看看。”
  话毕,他先一步跨出了门。
  曹靖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着趁机能捞两口,谁知知府大人心系百姓,他也不好拖后腿,只好苦着脸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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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避难处设立在城中一块宽阔的空地上,一行人到时,受伤的百姓们或坐着,或躺在春凳上,大伙儿脸上的神色都近乎于麻木,背着药箱的大夫脚不沾地地穿梭于其中,看守此处的护卫们扎堆聚在一起忙着搭帐篷,好安置源源不断被送往此处的老弱妇孺,还有地动时侥幸从家中逃出来的妇人哥儿也没闲着,正起锅烧饭,照顾病患。
  “大人,民户们烙了热乎乎的饼子,您吃点吧。”有府役拿树叶包着刚出路的饼子送过来。
  谢见君没什么胃口,接过来便直接递给了身后狂咽口水的曹靖舟,“快吃吧,夜里还得换班呢,别饿着肚子。”
  曹靖舟到底还是个少年性子,加之他一天下来也没吃东西,草草客气了一番后,三口两口就将碗口大的干饼子给咽了下去。他擦了擦嘴上的饼渣滓,“大人,天马上要黑下来了,夜里搜救必定困难,您看如何安排合适?”
  谢见君略一思索,回眸对送饼子的府役叮嘱道:“让惠民医所的大夫抓紧开几处药方,如今天热,最易生疫病,须得早些预防,等会儿多熬几锅,叫大家都喝上一碗,另往义庄送尸体的府役都得带上口巾,家眷辨认身份后即可焚烧处理,不得耽搁。”
  “是。”府役领了命令,当即就行礼退下。
  曹靖舟张了张口,想问问自己还能做什么,就见谢见君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召集所有搜救的队伍,以一个时辰为一轮,让他们换着过来吃点东西歇歇脚,这么忙下去,再结实的身子骨都吃不消。”
  “好好,下官这就去。”曹靖舟最怕自己遭冷落,如今被安排上差事儿,他心里欢喜,虽不敢表露在面上,但还是屁颠屁颠地寻人去了。
  身边乍一空了下来,谢见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力地掐了下两侧的太阳穴。他来这儿一天了,还不知道家里什么光景,云胡不足二月就要生了,也不晓得到时候这地震能不能结束。
  云胡无端打了个喷嚏。
  “爹爹,你生病了吗?”大福紧张兮兮地凑过去,肉肉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前,片刻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爹爹没发热。”
  “爹爹没事,只是有些困乏了。”说着,云胡打了个哈欠,眼前漫上潋滟的水光。他搁下手中的针线,扯开榻上的薄被,“大福,夜深了,你该睡了。”
  “大福不想睡,大福想等阿爹回来,阿爹拉过钩的,他要带大福去看赛龙舟。”谢瑭趴在窗棂上,望着漆黑夜幕的小月牙,闷声说道。
  “听话,等天亮你醒来之后,阿爹就回来了。”云胡耐心地哄着,尽管他也不知道谢见君何时归家,可人总得有点盼头。
  谢瑭讷讷地点头,想起阿爹走时曾拜托他要照顾好爹爹,就顺势拉着云胡一起躺下,“爹爹也要睡觉!”
  云胡浅哼着童谣,没一会儿功夫就将怀中的小崽子哄睡着了。
  他托着小腹,小心翼翼地下榻。
  白日那会儿,随着陆同知搜救的民户越来越多,安济院和廉租屋不堪重负,他便做主将府衙后院划出来一片地方,用作给灾民们休息,这临着歇下了,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就想要过去瞧两眼。
  谁知将要出门,满崽先一步进来,“你咋还没休息?这外面都安排好了,陆大人派人过来看守着呢,你别操心赈灾的事儿了,这几日我和子彧会带着甘盈斋的伙计在府衙门口布施,届时陆大人也会带着府兵去城门口施粥,你就安心在家待着,这都要生的人了,怎么还到处跑。”
  云胡被这崽子的连珠炮砸的有些懵,回过神来不死心地追问,“库房里的粮食还够吗?用不用提前跟城中粮商们再购置一些?”
  “下午钱会长带头捐了粮食和物资,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品,短时间内肯定能应付得过来,再说了阿兄不在,知府里面还有那么多在其位谋其职的官员呢,总不好把这烫手山芋都丢给咱们商会,我可听说了,陆大人明日就要开粮仓了。”满崽道,他这一下午可没闲着,到处都去打探消息,有从甘宁县逃亡过来的灾民,他都紧着过去问两嘴,看有没有阿兄的消息。
  说话间,二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卧房。
  睡熟的大福抽抽搭搭,眼尾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似是梦见了劳什子难过的事儿,云胡走近才听着这小子断断续续地叫阿爹,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只盼着甘宁县的灾情并不很严重,好让谢大人早些归家。
  谢见君惦记着家里的老老少少,加之还得警惕着随时到来的余震,本就睡得不很熟,迷迷糊糊听着输送物资和伤员的街道,被间连不断坍塌下来的碎石瓦砾堵住,他索性起身搓了把脸,适逢换班过来休息的人将搜救用的铲子丢在身边,他挑了把趁手的,跟府役们用铲子一点点挖,不知忙活了多久,硬生生地凿开了一条新路。
  昏沉沉的天渐渐泛起鱼肚白,朦胧白雾中,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将近。
  是援兵到了。


第220章
  遥遥望着一行骑兵不紧不慢地纵马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将军白袍银铠,昂然端坐于马上,手中的红缨长枪寒光凛凛, 隔老远便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惧, 百姓们更是自发地往两旁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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