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堂》作者:畸人》第43/95页
第五十三章
宝爷遽然睁开一双鹰眼,盯着他,咔咔转着脖子道:“老子想干票大的,在上海,烟土这块肥肉吃的人太多了,油水就少了,阿猫阿狗都妄想在老子的地盘上抢饭吃,做他姥姥的春秋大梦!”
越珒不语,干笑两声。
宝爷又道:“要论开公司还是贤侄你有经验,我想请你来当经理,叔不识字,管不好。”
“听宝叔的意思,是想要创办进口公司垄断上海的烟土市场?”
宝爷颔首道:“没错,得劳你替叔去打通法租界工商局的关系,另外上海的什么巡捕、督军你也都熟,你尽管打点,钱由我来出,贤侄你只需要出面交际交际就好,我知道,这对你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
越珒感到厌烦,缓缓浸入水里,宝爷仍在絮絮说着,他听不大清。他素来不喜老爷子和宝爷身上的那一股子匪气,挣钱也跟土匪抢钱似的,手段卑劣,常说,不管黑猫白猫能逮着老鼠就是好猫。然而他自幼读书,熏的是文人气,近几年有染了些商人气,他与上海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多半是替老爷子应酬,身不由己。他一向认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身在乱世,但不改初心。
好一会儿他才从水里伸出脑袋,用手抄起贴在额前的湿发,婉拒道:“我有我的原则,帮里有帮里的规矩,我不拦宝叔财路,但鸦片的生意,我不愿沾。”
宝爷不悦道:“呵,贤侄你啊还是年轻气盛,狗屁原则,你生是青帮的人,死是青帮的鬼,你择的干净吗!光靠赌场和收烟馆的保护费一年能赚几个钱,一盏烟枪三角钱,嘿,他姥姥的,你们顾家讲原则,但老子没有原则,老子的原则就是钱,钱就是祖宗,挡老子财路就是欺师灭祖!你要是还拿我当叔,你就帮帮叔。”
宝爷不悦道:“呵,贤侄你啊还是年轻气盛,狗屁原则,你生是青帮的人,死是青帮的鬼,你择的干净吗!光靠赌场和收烟馆的保护费一年能赚几个钱,一盏烟枪三角钱,嘿,他姥姥的,你们顾家讲原则,但老子没有原则,老子的原则就是钱,钱就是祖宗,挡老子财路就是欺师灭祖!你要是还拿我当叔,你就帮帮叔。”
两人聊得面红耳赤,不大投机。沉默了许久之后越珒才勉为其难道:“不妨你我各退一步,法租界的关系我去打点,其余的还得靠宝叔自己操劳。”
宝爷闻言面色稍缓,只要他肯去打点关系,这路就算是走通一半了,想到这又不禁开怀大笑,这一笑,简直像是红烧猪头。门口,江老板早已等候多时,听闻里面传来笑声,方才敢笑呵呵的领着两名按摩师进来,介绍道:“这两位是混堂的招牌技师——大乔小乔,搓背、扦脚、敲背样样拿手,不知两位爷是否满意。”
大乔和小乔是一对孪生姐妹花,由于过于相似,怕客人混淆,于是大乔便在眉间点了一粒蓝痣以此区分。
宝爷涎着脸道:“我瞅着甚好,哪个是大乔?老子喜欢大的。”
大乔小乔穿着一件白色的泳衣,赤着脚走到池子边坐下,宝爷握住大乔的小腿举起来一看,“真他姥姥的结实,一瞧这腿就有劲儿!”
大乔道:“宝爷说笑了,没劲怎么伺候爷搓背。”
宝爷乐道:“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招牌啊,专业,哎呀,贤侄你怎么跟块木头似的,真当自己是那柳什么玩意的啊坐怀不乱。”
小乔掩嘴笑道:“爷说的是柳下惠吗?”说完刻意的用指腹扫过顾越珒的后背,调戏道:“爷的背真宽厚,让我来给爷搓一搓灰。”
越珒触电似的火速撤离水池,腰间围上一条白毛巾躺到椅子上吸烟,小乔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无措,用毛巾替他揩了揩身上的水,陪坐在一旁不敢吱声。
宝爷搂着大乔浮在水池里鸳鸯戏水,玩得酣畅淋漓,然后筋疲力竭地往大理石板上一趴,道:“痛快!”
大乔面色绯红的替他按摩,粗壮的小腿压着他的背,踩的宝爷闷哼不止,宝爷睃了越紧一眼,劝诫道:“嗯哼,贤侄你这样可就没劲了,嗯哼,一味压制自己,小心压出毛病来。”
小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越珒又点了一根烟,望着她道:“你给我扦个脚吧。”
宝爷气得差点儿从大理石板上滑下去,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以示服气。
另一边的女汤是小型的土耳其浴室,内壁砌的是白色的琉璃砖,透明穹隆顶,浴室中间凸起一块圆形水池,泡澡之前得先去角落用莲蓬头把身子冲洗干净,接着用毛巾裹住私处,浴室里更是各种服务应有尽有。
米黄色的灯光昏暗朦胧,加之热气升腾,宛如雾里看花,华清池里沐婵娟。
小月仙趴在池边,含笑问她:“咖啡还是茶?”
“咖啡,谢谢。”
小月仙将咖啡递给她,歪着头问道:“你和顾先生在恋爱?”
朱丹抿着额前打湿的一绺发丝,夹到耳后,腼腆道:“嗯......那月仙小姐和宝爷呢?”
朱丹抿着额前打湿的一绺发丝,夹到耳后,腼腆道:“嗯......那月仙小姐和宝爷呢?”
小月仙往咖啡里夹了两块方糖,一面用勺子缓缓搅拌,一面解释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宝爷可不会娶我,他只是欣赏我的戏。再说了,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又算什么?”
朱丹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跟宝爷在一起呢?”
“有什么法子,你方才也看见了,他教我吸鸦片啊,我一吸就着了他的道,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小月仙端着咖啡慢慢呷着,一双藕臂挂满水珠,挺着碗状的乳房,整个人像一粒瓷白的汤圆漂浮在锅里,一头秀发湿湿地贴在脖子上,叹道:“这男人呀真是顶奇怪的东西,你说他爱你吧,他又不愿娶你,不愿娶你却又愿意为你一掷千金,呵呵,你要猜他心里怎么琢磨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朱丹忽然觉得有些冷,其实是心寒,因为月仙的一番话而感到难过,一刹那,她把自己当作了小月仙,而越珒或许也会像宝爷一样只爱不娶,那她又离得开他吗?
她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劝道:“鸦片是害人的东西,月仙小姐何不咬咬牙戒掉它。”
月仙嗤笑起来,拍了拍水道:“陈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劝一个人去戒大烟无疑是叫他去绝食,擎等着去死。”
小月仙见她不说话,以为吓着她了,又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人真奇怪,刚认识就跟你说这些话。”
朱丹怔怔看着她,下巴轻点着水面。
“我自己也纳闷呢,一见你就觉得分外亲切,憋了一肚子牢骚就想找个人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的话你且左耳听右耳出,出了门便忘掉罢。”
朱丹越发觉得她人不坏,不仅不坏,还有些可怜。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她问她:“依月仙小姐看,顾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对他不了解?我只能告诉你,顾先生和宝爷不是一类人,别人怎么议论他你不能全当真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第五十四章
她们洗得太久,宝爷和越珒早已移步休息室吃点心,老规矩,浴后吃一屉蟹黄小笼包,品一盅广式凉茶,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女人的洗浴时间普遍长于男人,论泡澡又更长了,长到足以小憩一觉。洗浴的过程有点类似煮鸡蛋,一番蒸煮之后简直是脱胎换骨,皮肤蜕下一层浊皮,变得白嫩光滑,宛如剥去壳的鸡蛋,吹弹可破。那面颊的红晕使人看上去白里透红, 嘴唇红润润的,明明素面朝天,反倒给人一种上了淡妆的错觉。
她们进到休息室的时候,一头秀发只用毛巾吸了水分,半干不干的搭在肩上,额前垂下两绺龙须似的刘海,风扇一吹,龙须飞舞。
江老板又亲自送上两屉小笼包和凉茶,说是泡澡耗人体力,小泡小补,大泡大补。
越珒殷勤地调制了一碟醋辣蒜蘸料置在她的面前,递上筷子道:“快尝尝。”
小月仙看热闹道:“没想到陈小姐口味这么重。”
越珒一脸坏笑道:“可不是,她就好这一口。”
朱丹没想到他这么记仇,又不甘被他戏弄,佯笑着夹起一块,蘸了蘸调料递到他的嘴边,细声道:“我知道你也好这一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乐是要分享的啊是啦,这第一口嘛一定要敬你的,要不是顾先生带我出来见世面,我哪里能玩得这样开心。”
越珒连忙蹙起眉头道:“喔,开心吗?”
“开心的呀,我和月仙小姐很是投缘,方才在浴室聊了很多贴己话呢。”
“开心的呀,我和月仙小姐很是投缘,方才在浴室聊了很多贴己话呢。”
小月仙点头道:“我很喜欢陈小姐,一见如故。”说着低头吸溜了一口汤汁,睁大眼睛道:“呀,就是这个味道,真鲜,你们也快尝尝。”
越珒摇头道:“等你们的时候我和宝爷已经吃过了,陈小姐不必与我客气,快吃吧。”
朱丹手举的有些酸了,筷间的小笼包往下坠着,随时要破皮流汁似的,情急之下只好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蟹黄的味道是一点儿也没尝出来,满嘴浓郁的辣醋味,皱着眉头咽下,心底暗暗咒骂他小肚鸡肠。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怨念,附耳道:“不许记仇。”
朱丹不屑道:“我偏要记。”
“冤冤相报何时了?”
“没完没了。”
“那我吃一口,恩怨两清好不好?”
朱丹审视着他诚恳的面庞,眼珠子咕噜一转,抿嘴笑道:“好。”
小月仙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一对重口。”
宝爷咬着牙签说:“你以为都像你似的,整天清汤寡水的,吃的有什么滋味。”
小月仙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法子,我得护着嗓子,辛辣刺激最是伤嗓子了,宝爷喜欢听破锣嗓子唱戏吗?你若喜欢,我天天放开了吃。”
小月仙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法子,我得护着嗓子,辛辣刺激最是伤嗓子了,宝爷喜欢听破锣嗓子唱戏吗?你若喜欢,我天天放开了吃。”
宝爷咬断了牙签,呸了呸嘴里的竹屑,又去用另一头掏耳朵。